第7章(1 / 1)
待你落选,回来二哥把肩膀借你倚着哭。”
“恩。”轻罗顺着应承。
“我给你收了些性暖的药材,对你的寒症有裨益,都让小厮放你马车上了,……你一并带着,仔细自个儿的身子。”
“二哥,宫中莫不是还会短了药材,何劳你巴巴的……”
“清露!”轻罗打断她,只牵起嘴角扮了个鬼脸,“二哥既说了等着我,可不许跑,别我回来想哭却找不见人。”
“好。”祯祥笑的微见落寞,“别再像个孩子;清露,你也要注意身子,凡事当心。”
“三小姐!四小姐!老爷催了!”
“就来!”清露应声,拉着轻罗就往外跑,靠近门边时方停步整理了下仪容,这才抬步迈出门去。
轻罗悄悄的回头,二哥绛紫色的袍子映着红的滴血的枫叶,还有门楣上方方正正的“易府”二字,有种压抑的静默。
她伴着清露上了马车,骤一见便是那硕大的八宝箱子。
装的都是些滋补的雪蛤血燕人参,轻罗只垂眼阖上箱子,闭目揶揄道,“清露说得不错,宫里怎会少了药材?这些东西,只怕是带不进宫里的。”
清露只怔怔盯着那箱子,顺口附和道,“是啊。”
轻罗坐直身子,掀帘看了看外面的街景,已隐隐得窥皇宫的一角。
其实二哥知道自己和清露定然是要入宫的,轻罗心下明白,二哥很聪明,当年爹爹为他取名,取得就是“国家将兴,必有祯祥”之意。
爹爹还曾断言,二哥倘若为官,必会青出于蓝。
可惜爹不明白,二哥是个明白人。
轻罗微笑,二哥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政治的肮脏。
不过,
轻罗笑出声来,
二哥唯一不知道的是,她从来都没有权利撒娇耍赖,在易府里,也只有在他面前,自己才有机会被当成孩子那样疼着,宠着,宝贝着。
也只有在他面前。
第五章
五、
“姐,里面唤我们了。”
清露出声提醒,起身时伸手拉起轻罗,向那个刚从内殿里跑出来的太监微一颔首,塞过去一块银锭子,“有劳公公了。”
轻罗看着清露,强抑着不笑出声来,只觉今日的清露别样的成熟守礼,竟似要把这个“姐姐”给落实了。
清露打量她的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更叫轻罗难以忍笑,平静了好一会儿,二人方步履端庄的迈向内殿。
…… ……
其实她们到时午时只差了一刻,是极晚的了。当时大殿内还寥寥坐了数名等待甄选的女子,也不乏刚到不久的,只不像她们这样迟。
她们初见轻罗清露时微微侧目,两人也含笑颔首致礼,甚为大方端庄,静静到一旁落座。有伶俐的小太监上前给她们来看了茶,又伶俐的退了下去。
还不及啜一口茶水,内殿里又出来几个女子,有笑靥如花,却也有些面上哀戚,甚至梨花带雨。然后有嬷嬷唱名儿,刚叫了两三人,内殿就出来了一位公公轻声打断她,附在她耳边叙叙说了些话。
那嬷嬷听罢些微诧异的偏头看向轻罗清露的方向,二人却是未觉。清露只是用力抓着衣摆,脸上漏出一两丝心急和期待。
“先前还道你长大了,可惜还这么沉不住气。”轻罗拉过她的手,摊平,展开,怕她太过用力折了自己的指甲。
“姐,你真就不好奇吗?”
“怎么可能不好奇!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儿啊。”她后面那句话说得甚轻,清露只听她似喃喃说了些什么,却也未听清。刚待开口问个清楚,就见轻罗再度开口,“不过是怕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嗯?”清露眨着眼,只觉姐姐的眼睛虽是看着自己,却又像透过自己看向了别的地方。
“傻丫头,你莫忘了爹爹的教诲,喜怒不得形于色。”轻罗回过神,笑着帮她正了正钗子。
清露看着她的眸子,只是灿然一笑,“可是爹爹也说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还待说话,那嬷嬷已经清了嗓,亮声唱到,“宣,易轻罗、易清露进殿!”
那从内殿出来的公公已经笑眯眯的躬身上前,先前唱到名字已站起身来的女子只得又坐回去,虽不敢出声反驳,面上却也多少现出不满的神色来。
跟在他身后,轻罗低声问道,“之前都是三到五名女子同时入殿,为何此次单单只宣你我二人?”
清露捏捏她的手心,“姐姐快别多疑了,莫教人看出来。”
…… ……
“臣女易轻罗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女易清露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姿优雅,肩颈笔直,臻首微垂,目不斜视,语气恭谨……楚长兴看着跪在下首的女子,心下浅笑,这易怀方虽是老狐狸,他的女儿□的却还是不错的。
他仔细打量了两人衣着,指着一身水色的清露,偏头问坐在左手边的宫装女子,“你说轻罗年长清露两岁,想必她便是吧!”
她也垂眼细细辨认,虽然好久未见,也还是不难看出来。却也不说错,只掩口笑道,“皇上再仔细看看。”
轻罗听到声音一怔,却又很快回神,后宫无主,这选妃之事太后也不便过多干预,自然得由大姐这贵妃出面。
楚长兴闻言一笑,“浮云的意思,莫不朕原是错了。也罢,你们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两人依言抬头,目光低垂,不敢直视。楚长兴面带有趣的打量,眼神却忽然定在那水色衣裳上,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怪道人说‘南清北木’,如此天香国色,你是易清露?”
是疑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一旁的浮云却此时开口,“皇上,三妹自幼畏寒的紧,这地也委实寒凉,能否让她们起来回话?”
楚长兴闻言偏头看看她,心下微嘲,这么些年,她原也是变了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在他看定易清露的时候说。面上却没现出半分,温声道,“如此,奉节还愣着作甚,快叫人看座。”
他身后的老太监忙出声吩咐,楚长兴又回头看向下首,正瞥见那鹅黄袍子的女子的眸子,似是看着虚空,可他却觉得她分明是在看着她的大姐,审视的,满含讥诮的。
可却只是一眼,他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她已经恭谨的磕下头去,“谢皇上,谢贵妃娘娘,轻罗身体无碍。”
“不妨,坐。”他突然对她有了兴致,鹅黄的绸袍滚了雪白的狐毛,先不说不及她妹妹的水色雅致大方,却也不同其他女子那身显山露水的窈窕薄裳,想必确实是畏寒的。
她的眉眼若拆开来看只怕比一旁的易清露还要优雅上三分,可合在一块儿却像拢了雾气,只是不真切的清秀。小巧的下巴藏在漂亮的白狐毛里,面色姣好白皙,像个孩子。尽身几乎无甚首饰,却也不显怠慢或小气,反有种莫名的韵致亲近。
他觉得心里什么地方,轻轻的软了一下。
轻罗清露谢恩落座,殿内一时也便陷入了寂静,易浮云刚待开口打破沉默,众人却听一声童稚之至的清声,温香软糯地唤,“姨姨!”
轻罗猛地抬眼,眼瞳一片清亮之色,顺着声音的方向,那个此时扭动不安想要挣脱奶娘的小脑袋,竟是弘时。轻罗面上柔柔的笑了开来,清露忙伸手拉她,又把她拉的低下头来。
这一笑竟是让长兴愣了神,待反应过来再定睛细看,那易轻罗哪有笑时的风华,还是那个带着三分雅致七分孩子气的模样。
“来告诉父皇,弘时怎么来了?”
楚长兴满眼笑意的把孩子抱坐在自己膝上,伸出手理了理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弘时却不理他一向甚粘的紧的父皇,只固执的伸着手向下面安静坐着的女子,“姨姨抱!”
长兴不很确定弘时口中的“姨姨”是谁,只下意识的认为是那易轻罗,心下也有些微的诧异和不解,眼神也便带出一丝探究来。
“那皇上是否要留用清露呢?”易浮云适时出声,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身畔的男子,温柔的,专注的。
“自然,”他温和的笑言,“你说封什么好呢?”
“这个不还是由皇上您拿主意么!”浮云只是不答,笑着打哈哈。
她确实不便开口,清露是她妹妹,即便不是一母同胞。轻罗低垂着眉眼,上位的人只字不提她,叫她不免诧异。可心里却不自禁的开了小差,恍恍惚惚的想着那个与马车一并停留在宫墙外的八宝箱子。
“便封为妃吧,正二品,赐号为容。”
除了金口玉言的楚长兴和他身后终年笑眯眯的奉节,闻言的人都是愣怔,有些不可置信。
皇上十七岁登极,迄今五年。
当时自太子府中带出来的两名侧室一个封了贵妃,同皇后一样,享正一品;另一人封了贤妃,享从一品。余下的三两侍妾都是四品开外的了。
皇上登基的第三年第一次大选,却也只要了一名三品的贵嫔和两名从五品的良娣。今年第二次大选,只之前有两名五品的嫔,现在竟出了一个正二品的妃子!
一个以十三岁稚龄攀后宫第三人的妃子。
轻罗担忧的看向清露,清露却尚自发愣,轻罗无奈只得望向上首的大姐,眼神清澈,微带忧虑。
“皇上,这,这恐怕不合礼制,她只是……”浮云温婉的劝,长兴却摆摆手,示意她此事已定,毫无商量的余地。
她也只得作罢,听得清露谢恩,便微笑祝贺,“既如此,便恭喜清露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