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一日平常夫妻（1 / 1）

一月十一日是铁钢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不过年前年后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所以水莲趁现在有时间提前给孩子准备生日礼物。是一部以孩子们为主的写真集，为此还特意从水莲那借来铁钢小时候的相片扫描进电脑里。选择封面时颇是踌躇了一番，本能的想把自己和铁钢的合影放上去，觉得自私了点。放他们一家四口的，又有点不甘心。就决定放他们兄妹俩的，把自己电脑里存的孩子们相片过了几遍也没选到合适的。最后决定合成一个铁钢和他的偶像--美国职业棒球队Mariners的日本队员铃木一郎的相片做封面。当时还想得在下边说明这是合成相片，免得误会。从网上下了Photoshop和Illustrator的试用版开始做后，才知道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自己忙活了半天也没合成出来。最后是把铃木一郎和铁钢挥棒的像片放在一起，两人中间是一个写着铁钢生日快乐的棒球，背景是日本棒球迷最向往的甲子园球场。用了好几个晚上把十二页的写真集在电脑上做出来，又请酒店印刷，压上胶膜。

今天上午酒店把装钉好的写真集送过来。看起来很漂亮，水莲很满意，相信梅梅也会喜欢。铁钢会喜欢到什么程度不敢保证，水莲想还是添副棒球手套才保险。边看相片边想自己的生日是一月一日，这孩子是一月十一日，也算是一种缘份。

今天是星期二，一星期里最闲的一天。已经快七点了，店内还有一半的座位是空的。水莲无事，乐得清闲，坐在收银台内慢慢看相片。

丹野进店时，一眼看见坐在收银台里，一脸温柔、带着笑意看孩子们相片的水莲。心中暗自庆幸：天时好，“芍药”心情不错。

指着她正看的相片说：“可爱的孩子。”他自然知道夸孩子最讨大人的欢心，而且那孩子也的确可爱。

那是小瑞惠三个月大的时候水莲去看她时拍的，正逗她笑的时候，小宝贝打了个大喷嚏，竟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小家伙也被自己鼻子上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一跳，瞪着眼睛怔怔地看自己的鼻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水莲用了多半张纸面放这张相片。

有人夸孩子，水莲很得意。“这是三个月大的时候，现在都七个月了。”翻到最后一张给丹野看现在的瑞惠。

丹野自是又夸奖了一番，而且夸的有技术：“七个月长这么大，真是个健康的孩子。都出牙了，可真早，而且是两颗，亮晶晶的真可爱。眼睛也比三个月的时候大了，双眼皮更明显，长大一定是个不输给阿姨的美人。”

丹野夸的都是水莲觉得得意的地方，相当有同感，一直点头说：“可不是，可不是。”甚至连“长大一定是个不输给阿姨的美人”那句都在惯性的作用下接收了。

想起有些还是丹野帮自己从梅梅的手机里考出来的，就指着两人正看的那张说：“还得谢谢你，这还是麻烦丹野先生帮忙从手机里取出的相片。”

丹野忙说不客气。提起那天水莲想起梅梅向他推荐自己的事略觉尴尬。又想起在维拉提诺顶楼遇见他和他女朋友的事儿，心中想：“可不能告诉梅梅，打击性太大了。”

记得那天自己你你我我了半天后对梅梅说：“大姐，咱不能这么饥不择食啊。”

梅梅很自信的说：“你寻思是谁都行呢？我是看他人本分，又对你有意思。我看人准着呢，你看，我们家内口子，我第一眼就。。。”

“你怎么看出他对我有意思的？”水莲打断已经听了十遍以上的梅梅初见藤田正人回忆录。

“你过去时，他看你的眼神和你刚才看见酸菜炖血肠一个样。那叫啥，放异彩呀。”

要是能的话，水莲真想告诉梅梅：你碰到藤田那是撞大运了，不是你的眼光好。这个你看上去本分的人，可是下午三点不到就和美人在酒店开房了。

丹野觉得水莲似乎想起了电梯前相遇的事，因为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挪揄。

厚起脸皮，压下尴尬，一本正经的说：“不知可否借用陈小姐一点时间？”

也算是熟客了，水莲点头，请他在就近的座位坐。

原来是关于二友软件新年酒会的事，他不想和别家一样在酒店办，今年想包新新饭店开个有中国特色的新年酒会，希望能给客户留个与众不同的深刻印象。

水莲问了一下人数，客户层次和日期，想了一下：二友的新年酒会是一月三号开，而店的新年休业是从一号到四号，日期正好。自己的店办二三十人的party不会拥挤，不过还是不能舞狮子助兴。虽然可以在装饰，色彩上下些功夫，还达不到让人耳目一新、留下深刻印象的效果。就把想法说了。丹野也明白这些，这只不过是他接近水莲的借口。于是虚心讨教。水莲记得从前工作时就听老板抱怨过新、忘年酒会千篇一律，无聊、烦闷。有一次他连着两天参加不同公司的酒会，竟然两天都去的是同一家酒店的同一个function room，吃同一个套餐。所以地点绝对不能是酒店，若是能像西方那样在私宅里举办的话效果应该不错，只是不知他家是否能容下二、三十人，可是在东京都内。

丹野听了水莲的提议眼睛一亮，忙说好，自己家位于在都心交通便利，也够大。的确是个好主意，日本很少有人这样做，至少自己还没参加过。这样既摆脱了俗套的酒店酒会，又让人有亲切感，可以达到与众不同的效果。心里暗赞水莲聪明，头脑转的快。而且把一个亲近“芍药”的大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于是小心翼翼的问是否可以请新新饭店□□。

年前年后是饭店业务最忙的时候，若接下来的话有自己累的。不过，水莲还是决定接下这个活儿。且不提可以挣外快，她太怕新年的寂寞。今年一号白天是在梅梅家过的，晚上回家时一个人在空旷的家里寂寞的想哭。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过新年，过自己的生日，去年尽管林伟已经回国创业，年还是两个人一起过的。回忆似潮水般涌来，一夜辗转反侧，思绪联翩，竟是不得一眠。第二天就去店里打扫，把自己累个半死。三、四两天是从网上下对联一个字一个字的放大，印刷，再剪下贴在店内。又做了拉花装饰天棚，买来鲜花摆在店内。五号开始营业时，无论客人还是本店的员工都说漂亮，有气氛。水莲苦笑，没人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于是两个人开始谈今后的步骤。水莲实话实说这是她第一次接这种工作，不过有信心做好。首先她要去丹野家看一下，并且要尽快知道预算费用。

当晚两人就去了丹野家。店里不忙，而且只有不到三个星期的准备时间，有些紧迫，至少请帖就要马上做出来发出去。

到地方后水莲着实吃了一惊：怎么开软件开发公司这么赚钱吗，能在都心有这样大的宅子。惠比寿的一个高级住宅区，占地四百平米左右，一幢老式二层楼。房子有一百四、五十平米左右，大得奢侈的日式庭院。

“这是我妈的娘家，外祖父离世得早，一直是外祖母一个人住。外祖母去世后空了好几年，后来我来东京上大学就住这里。”丹野解释道。

从房间的布局摆设可以看出，丹野妈的娘家是个世家。

玄关很大，有十五、六平米，铺着深色的大理石。一面放着檀木鞋柜、衣帽架，一面是一个矮几，上面摆着黑瓷花器，里面却无花。矮几旁有两把供休息的椅子。进去后左首是通向二楼的楼梯，楼梯下是储物间。储物间的旁边对着玄关的是洗手间，很宽敞，和玄关一样以大理石铺就。右首是一个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洋式客厅，打开客厅的落地窗可直通向庭院。和客厅相邻的两个房间，一个是茶室，一个是传统的和室应接间，之间用和纸裱的木拉门隔着。应接间的后窗对着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小池塘，里面有几尾红红白白的锦里。

水莲边看边琢磨，只要把应接间和茶室的拉门拿下，三个房间就可以合为一体。客厅用来摆食物水酒，应接间和茶室只要放几张矮几和蒲团，就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私家party会场。条件比自己想得还要好。

看完一楼后，丹野请水莲上二楼。

上楼后，右首是一个铺着榻榻米的和式开放空间，看样子是个休息间。拉开带芦苇暗纹的白色和纸裱的木内窗，透过玻璃外窗可以看向庭院。窗前有矮几，蒲团，旁边的墙上有幅水墨画，画风简洁，两条鲤鱼，几道水纹。水莲不会欣赏，只是觉得它和这个空间有相辅相成的效果，古朴，静谧，悠然。

看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后，水莲觉得这些就够了。想了一下说：“我打算用全部的一楼，客厅外的一部分庭院，二楼只用这个休息间和洗手间。丹野先生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没有。”

“那么麻烦丹野先生在两天内给我预算金额，三天后我会把企划书以及我的费用mail给你，而且请尽快给我指定贵公司的联系人。”

丹野很欣赏此刻的水莲，态度认真，干净利落。开车带水莲回来的时候心里还稍微动荡了一下，孤男寡女，夜半，私宅。现在是连请她喝咖啡的意思都不敢露出来了。心里说：来日方长啊。能走到这是多大的进步，可得小心了。

水莲当晚就开始在网上查资料，构思。之后的三天里打了无数个电话，又去了有关party设备的出租公司，和丹野指定的二友公司的联系人--丹野本人商量了几次。把睡眠减到每天六小时，第四天早上企划书包括自己的费用请求书躺进了丹野的邮箱。

之后的水莲更忙了。年底店里的业务本就忙再加上二友的酒会，让她一天只能有五、六个小时的睡眠，有时午间饭时一过就忙着出门去张罗酒会，连回家淋浴都顾不上了。中间又去过丹野家两次，每次都是在丹野的陪同下。接触中，水莲发现丹野精明、有教养、性格开朗。而且并不像外表那样的粗线条，是那种粗中有细的人。像冬日的太阳，明亮，自然，和煦，温暖。

繁忙中时间过得特别快，转眼便到了月末。

十二月三十一号那晚，店内业务结束后，关起门自己人热热闹闹的一起吃了年夜饭。水莲又按中国习俗给店里的学生和小陈发了压岁钱，自然王先生的叫辛苦钱。也算是对年夜出班的一个补偿。

回家后，已累得摇摇晃晃的水莲，没梳没洗，一头扎进床，一晚都没翻个身。

第二天上午黄华生按门铃时，水莲还在酣睡。直到他又打手机才算把她叫起来。迷迷糊糊的开了门让黄华生进来，看到他春风一样的笑着要来拥抱自己时，水莲才想起自己此时脏得像枚垃圾，大喊一声：“别过来，我要洗澡。”也不管黄华生是否听懂，反应如何，便逃进了浴室。

一个星期前水莲正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接到黄华生的电话说是会来给她过三十一岁的生日。当时想，自己的生日是元旦，世家豪门最讲究过年，特别是他还有家庭，这天和自己过于他来说不方便。不过的确想和他在一起，即是合家欢聚的新年、又是自己的生日，实在不想形单影孤的渡过。况且他来陪自己也是应该的，若是为难也是他活该，谁让他有家庭还来招惹自己呢。便说：“我很高兴，只要你不为难就好。”

从浴室出来，黄华生已经在客厅喝茶。旁边放着一个大大的礼物盒。水莲匆匆在他脸上吻一下，就奔向礼物，“我要打开了。”

盒子里面是很多小礼物，五颜六色的包装。打开第一个，是一袋水莲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高梁糖，欢呼一声拆开，拿出一粒剥开送入口中。竞和自己记忆力里的味道不一样，小时候觉得粘粘软软甜甜的怎么吃都不够的高梁糖，变得又硬又渣，甜得也不地道。打开下一个是一瓶澳洲的Veg Mate，是一种用蔬菜发孝而成的果酱式的食品，水莲看电视上介绍，曾和黄华生提起说想像不出它的味道。下一个是一个不倒翁娃娃，儿时最向往的玩具，却因家贫从没拥有过。再下一个是个煮熟的鸡蛋，小时过生日时母亲必要煮给自己的。拿出鸡蛋，摸着凉凉的光滑的蛋皮，心中一酸，泪就流了下来。

在黄华生怀里边抽噎边说：“你是故意的，弄得这么煽情。”

黄华生也不说话，只是吻着她的发，用手轻拍她的背，无声地安抚她。

之后两个人一起吃了饭，简单的米饭，豆腐味噌汤，烤鱼，黄瓜咸菜。水莲在厨房做，黄华生就坐在厨房门口的餐桌旁看。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不愿打破这份宁静温馨。

饭后水莲要出去买晚饭的材料，两个人一起去了超市。其实只要简单的几样，手都拿的过来。她却要黄华生推车在后边跟着，很多东西都拿起来看看，偶尔评论一下再放回去。水莲说晚饭她要包饺子，和小时候在家时一样，纯白菜和肉馅的。所以最后购物车里只有半棵白菜，一把葱，一盒姜，一盒肉馅，一小袋面粉。

回家后，水莲把给铁钢的生日礼物拿给黄华生看，偎在他怀里一张一张的介绍相片的典故。然后又趴在地板上，写刚买来的生日卡，大大的A4版。水莲用彩笔在上边连写带画。黄华生就坐在沙发上看。

冬日午后的阳光从窗□□入，在水莲周围勾出一道光晕。光影里的水莲，眼神明媚若流水，幽静闲适如兰花。

"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灿。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

黄华生不禁想起了年轻时读过的一首词，念了出来。他虽是受的西方教育，但一直有国学老师，是以国学的修养比水莲好得多。

“你说什么？”水莲抬起脸来问。

黄华生又念了一遍。

水莲这回听清了，可除了最后的那句‘总平生稀见’之外不明白讲的是什么。便问：“什么东西这么好？”

黄华生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又没有产品说明。”走过去扳起她的上身说：“让我仔细看看是个什么好东西。”

水莲这才知道是说自己。也跟着一起笑。一时间，室内笑语澹澹，春意融融。

晚饭后，两人拥在床上用投影机看电影。是Dreamworks Pictures的完全CG合成的SHREK2，救出了没有变美丽的公主的Shrek去见岳父母，幽默有趣的成年人童话片。水莲特别喜欢它的主题歌，那一遍遍的“I am accidently in love”似乎是自己的心声，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他放进心里的呢？不知道。感到他在那里了，才明白的。偏离了初衷，却是如歌中所唱“I am accidently in love”。一时间竟是听得痴了，电影放完了还是坐在黄华生的怀里不说不动。

黄华生也似有所感。捧着水莲的脸一遍遍的细细地吻。

缠绵缱绻，爱意绵绵，溶溶泄泄。索求的不再是一霄肌肤相亲的男欢女爱，激情回应。是彼此心底的温柔，容得下自己的那一席之地。

额头抵着额头，看进对方的眼里，一次次的结合，雨润云温，直到溶化在彼此的身里、心里。从没有过的，水乳交融的投契，刻骨铭心的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