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 / 1)
2007年的冬天,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祖母。
当我以力所能及的速度,只带了钱包从东京赶回成都的时候,也没有来得及看上祖母最后一面。木然的站在灵堂前,望着灵堂上的照片,这个照顾了我二十五年的老人竟只剩一坛骨灰。在灵堂上哭肿了双眼,哭晕了意识,却始终没有哭出过声音。这是极端的痛,彻骨。祖母的离世成了我生命中抹不去的阴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至今,也未能解脱,心中扭曲得一味责怪自己未能尽极孝道。至今,每每想起祖母,泪水泛滥如河海,也未曾哭出过声。这是极压抑的,彻骨的痛。
于是,我将这种彻骨却自我压抑的悲痛写在了汎梨身上。也许有人认为汎梨的举动有些过度夸大,其实,如果她一开始便坦然面对自己的失去,或许不至于此。如我,如果两年前赶上了最后一面,如果在日本的五年中哪怕回国一次,也不至于现在痛恨自己如斯。
今天多话了。权当作我的自语罢。
74、今夕何年 ...
--------------------------多铎府邸---------------------------
醒来的时候已是入夜时分,觉得有些口渴,于是坐起身来,竟见多铎伟岸的身影凭窗而立,夜风偶尔挑起他的衣角,这男人出神的望着远方,甚是落寞。
“醒了?”他说,回过头来,无声无息中他已将眼中的泪已拭去。
点点头,起身走去他身边,他褪去玄衣为我披上,轻声道:“夜里凉。”
“我让祺雅去了义州。”昂起脸,他的眸中却是不惊,心中微微一沉,果然,我始终走不出这个男人的五指山,叹息,道,“可是正好如你所愿?”
男人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抬头望着清冷白月,淡淡说道:“我让你收手,你不肯,任意妄为,此时何来立场质问于我。”
是啊,我哪里来的立场可以如此质问他。
“我以为,你会问我如何得来太极珠匕首。”既然不能质问,那便作罢,走去将另一扇窗推开,月光随即洒进来,整个西阁楼里顿时一片白月光,明亮却冰冷。
多铎闻言,转过头来看我,四目相望,眸子如夜空浩瀚,星宙般浓烈的疼惜与爱恋却隔着厚厚的冰层,我们都已不能再近半分。
良久,他才开口道:“既然你敢让祺雅只身去义州,还有什么事需要多解释。谁是谁的眼线,谁是为谁做事,各自心中明白即可。”
对自己嘲讽一笑,答:“也是,罢了。原本教会我这个道理的人便是你,如今我怎能在你面前班门弄斧,还让贝勒爷笑话了。”
“豪格定会为你背上娜娜古青这条命,也许会死,你舍得这个知己么?”多铎冷笑,看向我,眼中有些期待,有些挑衅,有些什么死死的。
昂首望月,晒着冰冷的月光,淡然微笑,道:“我有何不舍?鄂尔赫死去那日,博尔济吉特?汎梨就死了。”
说罢,看向他,冷冷一哼,轻声说道,“何况,贝勒爷不也等着豪格自愿背上这条杀人之罪么。但且,他究竟是为了谁而背负这罪孽,还不得而知呢。”
“如此听来,博尔济吉特?汎梨,确实已经死了。”多铎看着我喃喃,眸子里流星般坠落光芒,他转过身,一边跨脚出了西阁楼,一边说道,“晚了,早些安置吧。”
倚着窗棂,看他出了东院的院子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去,眼神这才柔了下来,轻轻揽过披在身上的玄衣,尚残留着他的气息,霎那间沉溺其间,极病态的思念他陌生了的拥抱,思念他俯在我耳边低喃我的名。
我与多铎终是越走越远了。
次日,爱新觉罗?豪格奉剑上殿,自首诛杀嫡妻哈达纳喇?娜娜古青之罪。
天聪汗长子豪格素来冷酷无情,慑震八旗子弟,此次竟狂至杀妻令朝野震惊,国内一时流言四起。天聪汗怒,时值汗预备建国称帝之时,群臣上奏暂缓一切见血之事,汗许之,囚亲子豪格于七重天大牢,称帝后执刑。
传,大金国天聪汗谕,哈达纳喇氏乃老汗王金口御旨册封,豪格杀妻之罪以欺君抗旨论,罪当斩立决。
---------------------------------义州-------------------------------
义州的夏夜比较盛京来说还是稍微清凉一些的,伯奇福晋府坐落于城北,与新建在城南的苏泰福晋府遥遥相望于地轴线上,两个象征着察哈尔皇室的女人并起并坐,无尊亦无卑。如今都是寄人篱下,挂着名头罢了,又有何可尊卑的。
苏泰福晋已被指婚给济尔哈朗,皇太极却也依然为她在义州建造府邸作为母家。整个苏泰福晋府建筑磅礴大气,依山而落,占据风水龙头之地,昭苏泰曾在察哈尔母仪天下之意,也示大金天聪汗对察哈尔世子母子的厚遇。
伯奇福晋府于城北,没有高塔可展望远方山峦绵延,尽是亭台轩榭,花鸟池鱼,好一片处于关外腹地中的江南水色。那尔真归降时皇太极并未纳其军权,只是将察哈尔大军编入下五旗,当初跟随那尔真称太后位的禁军全部留与她身边,表示皇太极对其太后位的尊重及对她带来的所有察哈尔皇室贵族的诚意。于是众人皆知,真正手握察哈尔军权的还是这个妖一般艳丽的女人那尔真,而并非察哈尔亲王额哲。
这个曾以剑舞博得林丹汗万千宠爱的女人,终究还是固执的回来这个是非之地了。
祺雅浅笑,随前来领路的侍卫入了伯奇福晋府,绕过曲桥水榭,点着朦胧灯火的楼阁便是那尔真的寝殿。
“瓜尔佳?祺雅叩见伯奇福晋,福晋万福金安。”穿过大气庄正的正堂来到水声潺潺的□花苑,临池而建的仰月台中只见美人榻上身着水蓝纱衣的那尔真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怎么,博尔济吉特怕我这福晋府吃了她,还是嫌弃义州穷乡僻壤,配不起她堂堂十五福晋的身份?”那尔真丹寇手指撩起落下的青丝一缕,嘴角微笑,泉水般悦耳的声音中带着沉沉万年池水似的冰冷。
祺雅淡笑,安静的跪于那尔真眼前,半垂眼帘,轻声答道:“十五福晋子丧未过,白花依然在身,不便来见伯奇福晋,这才遣了奴婢来,还请伯奇福晋恕罪。”
“呵,起来吧。”那尔真抬手,细腕上的镯子叮当作响,更是妖冶了几分,“让你长跪定是要惹来许多麻烦。”
“谢福晋。”祺雅也不多说什么,淡淡的谢过她便起了身。
见眼前的高挑女子一身清雅,臻首娥眉,素颜丹丽,那尔真竟是一惊,情不自禁的从美人榻上一跃而起,大步跨来祺雅眼前,抬手摸过祺雅素丽的脸庞,失声喃喃:“怎么是你。怎么竟会是你。我以为你死在蒙古了。”
“福晋,奴婢惶恐。”祺雅稍微退了两步,低垂着眼帘,甚是冷漠。
一声福晋,那尔真却是笑了,带着些嘲讽,退回美人榻上躺下,神色平静如方才,说道:“我当博尔济吉特不过西子之貌,恰巧有些手腕罢了,如今见你在我眼前,果然是我小觑了她。今日回去贝勒府,代我礼之于她,可好?”
“您是察哈尔的伯奇福晋,瓜尔佳?祺雅不过一介婢子,何德何能可代福晋向主子说话。”祺雅闻言,微微福了身,浅笑得宜,娓娓道来。
那尔真似乎知道她会这么回答,倒也不恼,只是顺手将发丝撩了撩,故意刁难道:“既然身为婢子,今日你又何德何能为博尔济吉特来义州传话?她不将我放在眼里呢,还是……”说道这里那尔真故意停了几秒,抬眼看向素颜女子,妖媚一笑,吐气如兰:“还是博尔济吉特原本就想要你死。”
“主子的心思奴婢不敢乱猜,奴婢也自知出身低微不可冒犯伯奇福晋,向福晋您转达主子交代的话以后,奴婢自会自刎以赎冒犯福晋之罪。”祺雅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疑虑,只是依然翩然立于那尔真眼前,玉容之上竟有微笑。
咣——
那尔真却因祺雅的从容而暴怒,抬手便将美人榻旁茶几上的茶盘水果扇落在地,喝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如此向着那个女人!”
“伯奇福晋息怒,”一地残骸,祺雅却不惊,淡然面对满脸愠怒的那尔真,“奴婢不过是贝勒府的丫鬟,主子吩咐的事情则照做罢了。”
闻言,那尔真竟收了怒气,眼角轻挑望向从容不迫的祺雅,微笑着抬手示意听见茶盘破裂声而来的侍卫们退下,嘴角一扬,笑道:“也罢。说吧,她让你连夜赶来义州,究竟想说什么。”
“传十五福晋的话,‘虎符可换豪格之命。’”祺雅言。
“呵呵呵呵,”祺雅话音刚落,那尔真便毫不加以掩饰的仰面大笑起来,银铃般的悦耳笑声回荡在仰月台之上,半晌,她才停下来眯着眼狐媚般噌笑道,“豪格的命竟值得我察哈尔三千铁骑?”
祺雅看着眼前妖似魅惑的女人笑得妖艳,良久,福了身柔声道:“话已传到,祺雅这就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