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若是诱惑(1 / 1)
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踟蹰肯定地说。
“寒逝怎么现在才拿出来?”却奴的声音竞不再焦急,甚至有一些笑意。
“现在的风向对我们才有利。而且,藩篱讨厌□□。”踟蹰回答,执扇的手,终于又摇晃了起来。
第一轮反攻开始。
树上的黑衣人越到马车顶上,与藩篱缠斗。车内的人倒是一脸安定,仿佛毫不顾及车外的打斗。
车箱里只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兵器没入肉体的声音,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五声落地声后,即是一片宁静。
“藩篱杀了五个?”却奴问。
“不,四个,还有一个被他砍成了两半。”寒逝回答。
漫天的白色粉沫结成一个密密的网随风向一个地方飞去,黑衣人的身影渐渐沉重,最后,终于变成了凝固在地上的顽石,渐渐僵硬。
却奴从窗子外飞身跳入车中,还不忘向车外掸掸手上的粉沫。
“阿筝,再吃颗解药吧。”寒逝把药递到他手里。
东城城主驽了驽嘴,又再次吞下了手中的药丸。
东城城主不会武功,甚至连最基本的架势都不会,司管商业的他,仅仅让四城衣食无忧就足够了,可他偏偏是个不喜欢动脑的人,所以世人都知道,东城里有个奇商才,从小被老东城城主养着,陪着现任东城城主长大,有着伶俐的手段和洞察商机极准的能力,这个人就是踟蹰。
踟蹰敬他如主,而他似乎也不是太喜欢踟蹰,甚至有时刁难。
而不喜商业的他也找到了一样可以引起他兴趣的东西,轻功。可是说东城城主的资质超于常人万倍,他人用一生达到的轻功造诣也未必及得上他,可他也不过学了四年而已。
“去哪里?”
“京郊别院。”寒逝回答。
“可••••••”藩篱显得有些迟疑。
却奴打断他的话:“像玄渊这样的变态,哪里会这么好心给我们送来密信。恐怕就是那群黑衣人搞的鬼,为了不让我们与玄渊会和,我们自需反其道而行。”
外面的墨追突然呼啸了一声,随着马车疾驰着。
本来追逐着他们的黑衣人,已经变成了尸体,或者残缺不全,或者七孔流血。而他们身体下流淌的血已经成了一个水潭,仿佛永远不会停止一样,不断凝聚着。
突然,这滩血慢慢上升,像是一条粘稠的瀑布一样,由下而上延伸,而在半空中四分五裂。朦胧的血气里首先出现的却是一双雪白的脚,像是一节素缟一样,居然是凌空飞悬尸体上。
然后看到的是红色,血一样纯粹,艳丽而妖娆的火一般燃烧的红色,溢满了整个视线,火红色的衣角在风中肆意地飞扬,美丽的眼睛有一种望穿秋水的妖娆,而他的脸有着却是第一眼让人铭记,第二眼让人沉醉的魅力。
恐怕,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美他如斯。
他现在只是这样静默地站着,望着远处早已消失的身影,突然嫣然一笑,这样的笑,仿佛荡涤血腥,洗去罪恶,惑人至极。
“很快就会见面了呢。”那人说,血色的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燃尽一切的火。
而他的手里悬浮着一枝箭,一只平凡的箭,这枝箭的箭头却在他的指引下突然燃起了火焰,而这枝箭上没有涂火油或是其他助燃的东西。火,仿佛凭空出现一样。这枝箭居然和刚刚伤到踟蹰的那枝箭是一样的。
这个人,本来就诡异。
果然,京郊府邸已经有人等候了。
那些仆人一见有马车便立刻迎了上来,虽然马车上尽是斑驳的血迹,有些甚至还未干涸,顺着外面的锦布缓慢地翻滚下来。
“寒逝,寒逝。”却奴叫着她,也许这是她这辈子惟一没有警觉的时候。此时的她却安静的仿佛死掉,连气息也几乎湮灭。
“别喊了。”她悠悠转醒,“我哪会死,我哪会这么容易死。”
进了后院,就看见一玄衣男子正拿着食指在逗鸟。养尊处忧的手保养的格外的好,而那一节手指更是在傍晚的阳光下,显得几乎透明。可他逗弄的鸟,却不是什么八哥,鹦鹉之类容易驯化的禽兽,半人高的笼子里关着的是鹰中极品——海东青。
看见他们到来,他滞了一下,却居然没有把手抽出,那只因为失去自由而显得烦躁的海清沧立刻抓准时机,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立刻的,血从手指涌出。
也知是一瞬间,伸出两根手指朝鹰脖子处一夹,那鹰闷叫了一声,张开了嘴,就软了下去。
“来人。”有仆人走来上来,那仆人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一样,并没有多少惊奇,“抬下去,交给厨房。”
而后,允着手指,含呼不清地说:“伤我的,岂是一个死这么好的结局。”这句话,似有深意。
却奴在心里暗骂他变态,却被寒逝的一双手抚平了,可以说,寒逝的手并不柔软,这双手是用来使毒用剑取人性命的,自然不能像一般女子般娇柔,但这双手干燥,修长,指节匀称,而且有一股能抚平燥气的能力,所以,她只是轻轻摩娑着却奴有些婴儿肥的手背,就成功地没让这句话从他嘴里跳出来。
“知道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吗?”
那男子抬起头,出人意料的,他有一张美丽的脸,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子,狼一样的眼睛。有着王者般逼人的气魄,以及犀利地像一把剑一样洞察人心的眼神。眉心一点墨黑色的痕迹似痣,又似伤痕。这种男人,我们常常称之为俊朗,可是这个人,却真真是与众不同。
还没等他人回答,他就说:“不是皇帝大人,他虽然恨我们,却未必有空做这样的事情。”
“是当今武林盟主。”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而他的确是个疯子,可是他的话却从没有错过。
武林几次不定,都是依靠朝廷来平息,而朝廷中的一股最大的势力就是四城,武林盟主此时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找死。不知道下一次灾祸来临时,四城会给予怎么样的打击,也许是一次颠覆。
“皇帝大人自己没空,所以,便找了一个好帮手。”玄渊允着染血的手指说,“不过我四城的城主哪里是这么容易就死掉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盯着寒逝,眼神就像刚刚的那只鹰,但却越加嗜血。
“寒逝,去问候一下武林盟主。”他淡淡地说。
“玄渊,你是疯子,不要让我们陪你一起疯,寒逝已经这个样子了,你是要让她去送死吗?”却奴早在寒逝反应之前就冲了出去,一来她是没有力气阻止,而她也不想阻止。
这个世界上,除了皇帝大人,也许,没有人敢这样说话了,不但因为却奴的父亲曾是这个人的叔叔,也因为曾经他的父亲救过他一命,恩同再造。
“不想死?”他挑气寒逝的下巴有些挑衅地问。
“我还不想死。”她的回答简单而单调。
“城主......”踟蹰喊道,而藩篱一向都是安静的。
他慢慢地坐下,对他们说:“我现在的确是还没有让你死的兴趣。”对着后面喊,“出来吧。”
一条火线,更确切地说是一条火龙毫不预警地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明明这么近,他们甚至已经看到了火焰里燃烧的轨迹,但却感受不到一点火焰的温度。
所以,寒逝只是握紧了匕首,而藩篱把手放在了佩剑上。
当火红的颜色从他们眼前消失的时候,他们看见玄渊的身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有着让人一见难忘的美丽,与火一般灼烧人心的温度。
“呀,美人姐姐,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美,怎么会有人美到这种程度。”说完,甚至要伸出手去抚摸一下他美丽的脸庞。
“啊。”寒逝闷哼了下,却奴的动作迁动了她的伤口,而这一声叫,也唤回了却奴的神。
“筝儿小色鬼。”踟蹰在身后小声地说。
却奴瞪了他一眼。
“他是谁?”寒逝问。
“要和你一起去的人。”玄渊回答。
“她武功盖世?”
“不会武功。”
“她毒术一流?”
“完全不会。”
“她暗器卓绝。”
“不识暗器。”
却奴憋着气说:“那你要她跟着寒逝干嘛?难道要她用美貌杀人,现在的盟主可是个女人。”
“虽然他什么都不会,可是有一样他却是天下第一。”玄渊直直地看着寒逝,说道。
“什么。”却奴问。
“幻术。”寒逝回答。
一抹腥红的火,在他手里绽开,他拈着那把火微笑,让人想到佛祖拈花微笑的典故,却不是说他的笑如佛祖般圣洁,而是他的笑与佛的笑刚刚相反,惑魅至极。
一下子,午后的天气变得燥热。
夕阳下,有两个人看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远去,马车后,跟着一匹墨黑色的马。
它没有套上马嚼,带上马鞍,钉上马掌,亦是没有人迁引,却驯服而安静地跟在马车后面,寸步不离。
“寒逝会回来的吧,活着回来?”踟蹰问。
“会的,自然会的。”却奴在自己的声音里听到一丝寥落与迟疑。
“还有......”踟蹰突然回过头对却奴说,“那位美人姐姐其实是个男人。”
晴天霹雳!
车箱里,寒逝在闭目养神,而那个人却聒噪的很,烦噪的几乎寒逝想要一把封上他的嘴巴。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喂,你叫什么?”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你是四城的城主之一,那你的城主之位是怎么来的?”
......
任谁看来,这样的问题都是平凡而简单的,可偏偏就是这些问题,像是一枚枚尖锥一样毫不留情地捅入寒逝的心脏,随着每一问题,不断撕裂着伤口,使它越来越大。
“不要问了。”寒逝的声音冷而干脆。
那人努了努嘴,突然说:“你要是告诉我,不就没事了。”
“我叫寒逝,家中还有个小我五岁的弟弟,这东城城主的位子是师傅传予的。”沉闷而压抑的声音从寒逝的嘴里溢出,仿佛一个永远不灭的梦魇一样。
意外的,他居然没有问下去,而寒逝早就已经准备好随时被剥开伤疤,任由它在阳光下腐败发臭的准备:“我叫焰珏。”那人停顿了一下,“是个幻术师。”
那人说,而后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寒逝叹了口气:“艳绝天下的艳绝?”她问。
“不。”他回答,“是能洗静一切罪恶的东西与一块不完整的玉。”
寒逝闭上眼睛。
突然,破空的声音。
她拿起匕首,却看那焰珏的手里面悬空着一枝箭。那枝箭正不断快速地在他手里游移,灵巧地犹如一条游鱼。
“那个人是你?”寒逝问,可声音明明波澜不惊。
“是,你好像早就知道。居然一点也不惊奇。”艳珏很是惊讶,甚至连手指间的箭已经落下也浑然不知。
“这样火力强大的箭,他们居然只射了一支,如果再来几支的话,恐怕,我们的取胜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她突然看着焰珏,“这枝箭是预警不是吗?”
焰珏摩娑着下巴看着外面,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而寒逝也没有追问下去。
午后的夕阳倦怠地撒入窗口,照在他如玉的脸上,显得有些暧昧的艳丽,不时刮进来的风扬起他柔软的发丝,仿佛一种在夜间翩纤的动物的舞蹈。这样的美丽让人想到一个词,比如,诱惑。也同时让人想到一味□□,比如,迷迭香。
车箱里许久的安静后。
“喂,你不觉得我这样子很美丽吗?”
寒逝早就睡去。无人回答。
“总觉得你在笑呢,可是你的嘴角却没有扬起。”马车是颠簸的,而此时,这种颠簸仿佛蔓延到了心里。伸出一节玉白的食指,上面晶莹的指甲在一抹夕阳下,显的几乎透明。他仿佛被诱惑一样慢慢地伸向寒逝的嘴角。
诱惑的,被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