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四十 四十一(1 / 1)
四十
“呵呵。”戈薇竟然笑了,后退了两步,笑着看他,“情人节快乐。”戈薇侧头玩着发尾,在修长的手指间绕圈圈,递出一盒精致的巧克力。
“谢谢。”阿斯帝迦接下巧克力,但还在迟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我喜欢你。”戈薇重复了一遍,“你没有听错。”
因为之前的混乱,戈薇头发不是很整齐,嘴巴和脸颊都红红的,裙子的裙摆微微翘起一个角,一手拨弄着发丝,一手随意放在身前,笑脸盈盈的样子似曾相识。
“回去吧。”他转身看着门口,好像在研究怎么破除咒文。
“喂,我说我喜欢你了。”戈薇走到他身后,抓他袖口,“你呢。”
“我不喜欢你。”阿斯帝迦收手收得不着痕迹,但是戈薇固执地不放手。
“哦。”嘴巴圆圆地发了一个音,表情却丝毫不尴尬。
“请放手。”他轻轻说,仍不失风度。
“不要。”她一样低声细语,笑得优雅。
“我只是来救你,没有别的意思,也并非……”顿了顿,“像那些人一样来猎艳。”
“我又没说你是。”戈薇扁了扁嘴巴,“你没看出来我是在告白么?”
“我不知道弗雷德拜托你来玩什么游戏,”阿斯帝迦伸手抬起她的下颚,脸逼近她,“我不说,不代表我没看到弗雷德和科林把我们的名片交换了好多次,最终还上演这么一出让我来英雄救美的戏,我原本只是想你们玩得开心,但是,喜欢谁不是拿来开玩笑的。请你不要……”他似乎了在考虑措辞,但还是说出了口,“做贱自己,这不像我认识的你。”
原来他是在意的这个。他想到了弗雷德的安排,却没有想到那个愿意配合的演员并非演戏。
“你认识的我……是什么样?”戈薇直视着他,眨眨眼睛,看不出情绪。
“你……”是站在舞台上,衣袂飘扬,与众不同的存在,就算在黑夜中,好像都带着光芒。阿斯帝迦看进她的眼睛里,竟忘记了回答。
“什么?”仿佛是催促他的回答。
“你是科林的姐姐。”他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地说,“不要陪弗雷德胡闹,这里也不是很安全。”手中蓝光一闪,大门直接震碎。
“如果我真的喜欢你呢?”
“玩够了,就回去吧。”阿斯帝迦挣开她握住袖口的手,转身离开。
“你如果不喜欢我就拒绝我,为什么要逃走?”她倔强地挡在他面前。
“小姐,我想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你。”走廊很暗,身后的光在阿斯帝迦身上打上一层光晕,朦胧地的影子,把戈薇完全罩在阴影里。
此时此刻,看到她亮如繁星的双眸,他就觉得烦躁。
她扁着嘴巴,好像一脸的委屈,“你说,怎么样你才喜欢?”像是无理取闹一般。
阿斯帝迦叹了口气,只是振翅离开,留下她一个人。
“诶!”看着他走,戈薇不禁心里骂了句,真是笨蛋!
阿斯帝迦回到家,径直走到三楼最后的房间,轻轻推开门。
结界瞬间转换了形态,他走了进去,直接进入内室。
打扫干净的房间,层层叠叠的被褥间,仿佛睡着的黑发女子。
阿斯帝迦伸手轻抚她看上去血色很好的脸颊,在她身边的地毯上坐下。
双手交叠在胸前,公主式的睡姿,他小心拉起她的手,像是怕惊醒了她。
夜早就深了,只有窗前的一盏台灯发出柔和淡然的光。阿斯帝迦一手撑在下颚,另一只手把她凉凉的手背贴在脸颊,厚重的窗帘一层一层严严实实。远远地看去,他低低地说着什么,好像温柔的情话,或许只有她才听得到。
第二天一早。
阿斯帝迦还没有下楼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他的家一向是几个朋友中最安静,也是最难闹事的地方,今天却一反常态。梳洗完毕,随意穿上便装,就不慌不忙地下楼。
“小姐,您这样我们很难办。”管家毕恭毕敬,但是语气冷淡。
“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啊,不难办的。”熟悉的声音,总觉得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这个事情我们无法做主,请等殿下起来。”
“他不会不同意啦。”
“什么事?”阿斯帝迦看着一大早就精神很好的戈薇,昨晚,还没有闹够么?
“殿下。”管家行礼,然后退下。
“阿斯帝迦。”戈薇跑到他面前,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你这是……?”看着地上的行李,她要回木之境?
“恩,我离家出走了。”笑得像个顽皮的孩子,记忆回来了,行为却幼稚多了。
“……”阿斯帝迦几乎是冷笑了一声。
“从今天起,我住你这里。”戈薇拿起地上的包,往楼梯上走,经过他身边。
阿斯帝迦拉住她的手臂,眯起眼睛,红色的瞳仁流光溢彩,细细打量着她。
“我记得,昨天的宴会应该已经结束了。”
“是。”回答地干脆。
“那,弗雷德的把戏,应该也可以结束了。”
“是。”一脸惟恐天下不乱。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说了我喜欢你。”理所当然。
周围的女佣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我也说了我不喜欢你。”
“没关系。”继续往上走。
“你不能留在这里。”他往后斜跨一步,上了一级台阶,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反正有这么多空的房间,不是么?”好像一个天真地讨糖吃的小孩。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阿斯帝迦低头在她耳边轻语。
“什么?”她好奇地看他。
“你就像那些想贴上来想得到什么好处的女人一样。”他竟也学会了出口伤人。
“……”戈薇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眨了眨。
“所以,如果你不是……”他转身返回。
“好,我是。”她笑得豁达,跟在他身后,继续上楼。
“你!”已经好久没有人能让阿斯帝迦哑口无言了,他一时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好。
“所以,我打算住下来,可以带我去阳光比较充足的房间么?”她却走在他前面,高跟鞋踩得哒哒响,好像自己是女主人一般。
她变了很多,又似乎没变,好像安安静静,还带着一丝羞涩,却又依旧是从小被宠坏了的性格,固执又霸道地不容别人否认。
“……随便你。”阿斯帝迦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她却突然转身停下。
手里还拿着几个放衣物的袋子,戈薇不算矮,穿高跟鞋平视可以看到他的下巴。
她伸手揉揉他的眉心,“不要总是皱眉,像个小老头。”笑一笑后径直走开。
她的确不一样了,想到第一次和她逛帝都的时候,她和他讲话,还会紧张地不自觉抓皱了自己的衣角,而现在……
阿斯帝迦愣了愣,连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微扬的嘴角。
楼底的女佣们窃窃私语地更大声,一切发生地那么理所当然。
整理好东西,把衣服一件件挂上衣架放进衣柜。
戈薇关上门,走在熟悉的走廊,左边墙上一幅幅熟悉的油画,都是很多年前她亲手挂上。
沿着楼梯,蜿蜒到走廊的尽头,那是她曾经住了数不清岁月的地方。
轻轻推开门,结界带着淡光,念动咒文,走了进去。这次比这个身体第一次进来这里的时候轻松了很多。她再熟悉不过的结界,好像他抱着她,保护着她。
再次看到满地的花,和可以算得上是乱七八糟的明信片,不由微微一笑。
左手边是内室,然后她再次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自己。
在床边坐下,这样看着自己的确有点奇怪,熟悉的眉眼,曾经在镜子里看过无数次。
想起一千多年前的最后一个夜晚,醉了的阿斯帝迦在她耳边轻轻重复着说他爱她,她却无法回应。现在一千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而她也已经不是她了。
挥了挥手,银链慢慢显出实体,只剩下一条孤单地垂落在手腕上,闪过淡淡的光。
抬手把凉凉的银链贴上脸颊,却有温暖的触感。
他知道她怕冷,连这条保护咒文实体化的链子上,都加上特殊的符咒。
她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只是离开的时候,已经看不清浅色的床单上,留下过淡灰色的泪渍。
而离宫殿千米开外的科林的家,科林看着阿斯帝迦一脸质问的表情,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弗雷德站在不远的地方坏笑。
“你们这算是什么意思?”阿斯帝迦索性在沙发上坐下。
“就是我姐喜欢你的意思。”科林和玛门在一起久了,讲话的调调都学到了不少。
“你们不要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阿斯帝迦横了弗雷德一眼。
“诶!你看我干嘛。”弗雷德依旧坏笑,“魔王陛下一向推崇不干涉别人的私生活。”
“少来。”
“阿斯帝迦,弗雷德说的没错啊,而且是姐姐自己要搬走,我又没有办法。”
“昨晚如果不是你们多此一举,今天也不会这样。”
“冤枉,昨天要救人的是你,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做。”弗雷德摊摊手,一脸事不关己。
“……”有这样的朋友,阿斯帝迦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十一
“呀……”戈薇后退了两步,低头看了看浅色裙摆上褐色的茶渍,又抬眼看看了眼前的侍女。周围还有几个人在,只是看好戏。
“真对不起呀。”虽然道歉着,语气丝毫没有歉意。
“没关系。”顿了顿,只是笑笑,转身打算离开,完全不在意周围的注目礼。
“碍事。”说得极小声,却刻意让她听见。
侍女扬着下巴,仿佛示威一般,看到戈薇身后人,突然表情变得尴尬。
窃窃私语全安静了下来,等待好戏的□□上场。
“殿下。”低下头,曲着膝,没有想到运气这么不好。
“阿斯帝迦!”转身看到他,手腕挂着黑色外套,黑色长靴还没有换下,干净的白色衬衫,将身体映衬得好看。
应该是知道了发生什么,他只是看了看戈薇的裙摆,又看了看有些惊慌的侍女,又转身走开,什么都不说。
周围的人好像很失望一般,甚至还有人叹了口气。
“哼。”看到戈薇微微嘟起嘴巴,獠牙咬住下嘴唇,委屈的样子,侍女又趾高气扬起来,“你委屈什么,殿下根本就不在意你,还硬要留下来,厚脸皮。”
“……”她低下头,看上去在伤心。
“知道的话,就快点收拾东西滚吧。这里不欢迎你。”
她以为羞辱到了戈薇,而她正在为她的话伤心。
但是她好像弄错了。
“啊!”侍女突然惨叫起来。周围的人也惊呼起来。
戈薇顺手拿起放在桌边茶壶,把里面的茶全部从侍女头上淋下。
“真对不起呀。”模仿着她不久前刚讲过的话。
“你……”
“我。”戈薇丝毫不尴尬,在众目睽睽下把自己弄脏的裙子脱下,“不是很好欺负,让你失望了。”
然后把脏衣服扔到她手中,“请帮我扔掉,谢谢。”
“啊!殿下,您看她!竟然做这么无礼的事!”侍女看到又折回来的阿斯帝迦,不由心里一喜,急忙告状。
“……”阿斯帝迦拾起落在地上的银色腰带,没有念动咒文,腰带便已经化为灰烬。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看着侍女,又好像看着她手中的裙子。
“殿下。”侍女已经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对不起。”
戈薇只是摊摊手,无所谓地笑笑,转身离开,虽然没有了裙子,但是长长的上衣一直遮到大腿,衣襟下面装饰的一簇小绒球一左一右摆动,跳跃出柔软的弧度。
“算了。”
侍女再次抬头的时候,她的主人已经不在面前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片刻之后在天台上找到她,没有换衣服,仍旧是那件上衣。双□□迭地坐着,端着一杯茶,悠哉的样子,好像这里是自己的家。
“你那天说随便我住了。”说得理所当然连头都不回。
“回科林那里去。”他站在她身后,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不要。”轻轻眯了一小口,惬意地咂咂嘴巴。
“随便去哪里,别留在这。”
“没地方去。”
“玛门,弗雷德那里都行。”
“为什么这里不行。”
“没有理由。”
“除非你把我东西扔出去。”
完全没有营养的对话。
“……”沉默了半刻,传来他远去的脚步声。
戈薇扬着嘴角,以前他就说不过她,现在一样说不过。
嗒嗒嗒,他很快又回来,拎着她熟悉的袋子。
“你带走,或者我扔出去。”语气里一点感情也没有。
“不。”不相信他真的敢扔。
“……啪。”袋子飞出阳台,然后一声闷响。
“你!”有些愤然地看着他,他却仍旧一脸冷漠。
“你呢?也需要我扔么?”
“……”气地快红了脸,扁着嘴巴跑到阳台边上,微微踮起脚尖,俯身往下看,行李孤零零地躺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底下还有门前的侍卫抬头张望。
“再见。”阿斯帝迦的语气不容置否。
忽然,戈薇双手一撑,敏捷地坐上阳台白玉雕成的靠栏上,“阿斯帝迦,魔界的建筑有个特点,底层设一个大厅,可以用来举办舞会,所以通常比较高,挑高的设计所以有五米左右高,然后卧室就算再低,也至少有四,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她竟然突然有兴致和自己聊魔界的建筑,阿斯帝迦不禁愕然。
“你家一共五层楼,五楼虽然属于阁楼,但是也高三米。算下来,这里,也有二十几米吧。”戈薇扳着手指数数,好像刚开始上学的孩子,笑得好看,风扬起她身后的长发,却凌乱了他的表情。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虽然说魔族的生命力很强,但是,二十几米,如果直接落下去,应该也会受到物理伤害,搞不好撞到头也会死掉,对吧?”
“死掉也是运气不好。”他知道她在威胁他。
“那你就看看我的运气好不好。”
那你就看看我的运气好不好!曾经什么时候,她也这么说过。
那年她偷偷把一直龙蛋带回家,阿斯帝迦说什么也不许她把它留在家里。她抱着蛋跑到天台上,跟他赌气不理他。
“你不让我留着它,我就不理你。”戈薇鼓着腮帮子,瞪着他。
“……那你别理我。”阿斯帝迦在她身边坐下。
“那你跟上来干嘛!”她瞪他瞪得几乎恶狠狠。
“……”沉默。
“喂。”看他良久不讲话。
“……”别过头去。
“喂喂!”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过龙蛋,就想往阳台下扔去。
“啊!”她尖叫一声,没张开翅膀就想往下跳。幸好他一手拦腰抱住她,另一只手还拿着龙蛋。
“你!”戈薇拼命去抢,还是抢不到,就索性挣开他,后退好几步,红着眼睛坐上靠栏,“还给我!”
“不。”他摇摇头,无辜状。
“我如果跳下去,搞不好就死了。”
“那是你运气不好。”
“那你就看看我的运气好不好!”
“随便你。”他不像那个时候,毫无条件地宠着那样的自己妥协,现在只是无所谓地靠在栏杆上。
“……”戈薇站到靠栏宽敞的面上,衣裾微扬。
“你不跳么?”他双手环在胸前,冷漠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无声地对峙着一个好像很幼稚的游戏,他们却玩得认真无比。
她也不说什么,只是纵身跳下,衣袂在风里决绝地飒飒作响,她看进他红得好像滴血一般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她熟悉的温柔与包容。心脏一下子收紧,有些窒息,她甚至觉得,他真的不曾爱过那时的她,那唯一一次的告白,也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
原本觉得他一定会来救自己,就算他不救,她也有能力自救。
但是,这个瞬间,她突然连自救都放弃了,这些时间以来做的一切看上去自私又幼稚。
风在耳际猎猎作响,闭上眼睛,她从不曾如此绝望过。
短短几秒,最后还是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那么想死么?”睁开眼睛,阿斯帝迦半跪在地上,接住了戈薇。
“呵呵,我知道你会救我。”戈薇愣了愣,随即笑了。
“我不想脏了我家的门口。”他把她粗鲁地扔到地上,好像抱着什么脏东西,站起身往里面走。
“那你是同意我留下了?”她抱起离自己不远的行李袋。
“……没有。”
“就是有嘛。”拍了拍包上的灰尘,起身顺便掸去身上的尘土。
“……”索性不说话。
戈薇抱着行李跟在他身后走,他猛然停下转身,她没有留神,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揉了揉额头,水蓝色的眼睛里一片无辜,眨了眨,又眨了眨。
阿斯帝迦双手抓住她的肩,力气很大,弄疼了她。
“我警告你,不许学她!”红色的双瞳从无情,转变到带着杀气。
“……”她抬头似乎有些不解。
“你再怎么像她,都不是她!而且!”他加重了手上的力,几乎可以捏碎她的骨头,“我不喜欢她,更不会喜欢你!”推开她的力道,把瘦瘦的戈薇带倒在地,有些狼狈。
他不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其实他不敢再看她,她水蓝色的眼睛里空茫的失落,使他不敢承认,他的心真实地感觉到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