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秋风寒（1 / 1）

跑到叶彤的门前，施慕琪猛地刹住脚步，蒙住了脸。

“吱扭”的门响声中施慕琪迅速擦干眼泪，只见楚季秋蹑手蹑脚地从房内出来。他轻轻关好门，回身看到施慕琪吓得“呀”了一声，拉起施慕琪就走。

来到外院，楚季秋放开手气恼地责问道：“你到哪去了？半天不回来。不知道姐姐身边离不开人吗？你若有事，尽管叫姐姐或我都行。还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施慕琪失魂落魄地望着叶彤的房门不语。

楚季秋掩饰住讶异的表情接着说：“叶姐姐又发烧了，我去煎药，你快进去守着。姜大夫说这两天最危险。”说完匆匆向厨房走去。

施慕琪走进房间，坐到床头，痛苦万分又无限贪婪地端详睡梦中的叶彤。叶彤睡得并不踏实，忽而皱眉、忽而叹息、忽而展眉欢笑。

施慕琪看得发痴，眼中泪水扑簌簌地滑落。他自言自语道：“彤儿，彤儿，你梦到了什么？彤儿，彤儿，我觉得自己好脏，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隔着被抱住叶彤绝望地饮泣。

叶彤被惊醒，听到施慕琪的哭泣以为自己没救了。她闭了闭眼，忍去眼底的泪水，捧起施慕琪泪痕横溢的脸强颜欢笑道：“琪郎这是怎么了？我认识的你可是一个坚强果敢、冷静自制的人。我这个软弱无用的米虫，打算这辈子赖在你身上混吃混喝的，可别让我失望啊。”

施慕琪心中凄苦，只是流泪。

叶彤用温柔的眼光端详施慕琪，继续开解道：“就算会死我也不怕，爸爸妈妈在那边等我团圆呢。我只是不忍心将你孤单单地留下。所以，我若走了，你一定要找个爱你的好女人幸福地生活，这样我才会安心。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的生命，它是我送你的礼物。不过，下辈子记得来找我。你不来找我，我可能会被饿死，咱们一言为定喽。”

施慕琪一把将叶彤揽入怀中，气苦地哭骂她：“乌鸦嘴，你要气死我吗？姐姐说能救你就一定做得到。我也不许你死。为了那些爱你的人们，你也要好好给我活着。”

叶彤将眼泪悄悄擦去，忍悲笑答：“我才不死呢。不过你若再落泪，我可要笑话你了。”说到这里，叶彤的肚子撕裂般地疼起来，两腿之间有股热流奔涌而出。她猛地用手压住腹部抽气喊道：“琪哥哥，快叫姐姐，我好像流血了。”

在施慕琪凄厉的呼救声中，叶彤痛的昏迷过去。

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叶彤对身边的人和事都模糊不清。但有一个坚定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重复：“彤儿挺住，我知道你可以。彤儿不是要做米虫吗？不要来世，我要你今生赖着我，因为我爱你。你答应让我呵护你一辈子的，你不能失信啊。”有一只手始终握紧她的左手，给她力量。这声音、这只手让她虽然察觉生命如流水般从她身上抽离，却不敢放弃努力。因为她知道，如果她放弃了自己，另一个生命也会随她而去，那是她用生命换来的真爱啊！她决不放弃！

“太好了，终于止住了。”一个欣喜的声音传入叶彤的耳朵，身体的热能不在流失。她心中一宽，可依然睁不开眼睛。

“不要高兴的太早。她失血过多，如果不能补充及时，还是会衰竭而死。可到哪里去寻那些大补的珍贵药材？就算有钱有些也买不到啊。”另一个声音担忧地说。

“安平王那里一定有。她被救出后，各地官员为给她压惊送去了大量的珍稀药材。这次是叶彤施巧计歼灭山匪平安将她救回。她还没走，我去求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安平王？是唐天琪唐王吗？”

“对，就是她。”

“这事交给我吧，慕琪，你和我一起去，我们一定会要来药材的。弟弟，楚校尉，请相信我，叶彤一定会没事。”

许许多多的人语在叶彤的耳边飘来飘去，她听的清楚却不明白。因为她已经累得无法思考，一下又睡了过去。

当叶彤再次醒来，身边清净了许多。只有一个倍感亲切又熟悉的声音在对她诉说着：“彤儿，我要离开你了，我欠了债，我必须还，可我多么不愿离开你啊。彤儿，你要记住，我爱你！不管你身在何处，我都会关注着你，保佑着你。彤儿，我心心念念的妻，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要懂得爱护自己，做事不要太拼命，不要让我担心。对不起彤儿，你守信地活了过来，我却要失信地离开。对不起··呜呜··请原谅我。我会在远处爱着你，想着你的。”

男人的哭诉让叶彤万分焦急却睁不开眼，张不开嘴。她将全身仅有的余力都集中到被握的那只手上，想拉住要离去的人。

施慕琪感到叶彤手指细微的力度，惊喜地抬起头。可叶彤依然如脆薄的白纸一样躺在那里，气息奄奄。他将叶彤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边摩挲一边继续告白：“你是不想我哭吗？好，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不流泪。你放心，我会好好珍惜你送给我的礼物。可是彤儿，你平安我才会平安。彤儿，我是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啊！”施慕琪说完，擦干眼泪，松开与叶彤紧扣的右手，在叶彤苍白的唇上印上深深地一吻，掩面离去。

叶彤大急，只觉心中一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叶彤拼命睁开眼，看到的是楚季秋喜极而泣的脸。她费力地转着眼珠，一一看到楚剑平、吴波、柳风、郝歌、施管家、军医、姜大夫都一脸欣喜地看着她笑。她将目光停在施管家身上。施管家一脸欣慰地说：“恭喜姑娘，你挺过来了，再好好调养数月就可痊愈。我家少主人又去给您配药去了，小公子因劳累过度，身体十分虚弱，必须安心静养。我这就去通报她们。”说完欢喜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面对眼前众多的笑脸，叶彤觉得身体像一个空了的米袋子，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她的心也空空的没有知觉。她努力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笑的表情。

一个月后，叶彤沐浴在窗前温暖的阳光里。楚季秋站在院中，远远地看着那个苍白的女子，心中忽喜忽悲。自从她醒来没有见到施慕琪后，再也没有开口问过一句，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每天只是乖巧地任人摆布。如今，那苍白吓人的脸色已渐渐有了红晕。这多赖施家源源不断的补品和唐王赠给姐姐的五千两银票。“叶姐姐，你的命终于从阎王爷手里抢了过来。你就忘了施慕琪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楚季秋暗暗发誓。

“叶妹妹，我有一个好主意你要不要听？”楚剑平一跨进院里就喊了起来。

“姐姐回来了。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叶彤扬起笑脸。

“妹妹，天气越来越冷，我在老家给你准备了一个带温泉的宅子，你的身体太弱，到那里过冬会更好。你意下如何？”楚剑平征求道。

“姐姐考虑的周详，一切就依姐姐。”叶彤感激地回答。

“我本不舍妹妹，只是弟弟离家太久，家母十分牵挂。这一路有吴波、郝歌两位好手带领我的亲兵护送，有弟弟和几名小厮照顾，应该很安全。”

“谢谢姐姐。妹妹无用，总是让你操心。不过，请姐姐安排我见一下施慕天好吗？我要当面谢谢她的救命之恩。自我醒后还没见过她。”

“妹妹？姐姐？”楚剑平姐弟神色不安地叫了一声。

叶彤安慰地笑了笑说：“姐姐、弟弟放心，这些天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会问什么傻问题，只想当面谢谢她。至于施慕琪，当初我就对他说过，我会接受他的任何决定。不会强求的。”她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哀伤。

“妹妹拿得起放得下，姐姐佩服。以妹妹的品貌才学何患无夫？我这就去安排，正好顺便向她辞行。”楚剑平赞许地伸出大拇指。

几日后，一片凌乱的院内，施慕天在霁翔的陪同下坐轮椅来见叶彤。

眼前一对璧人令叶彤内心酸楚。她深深吸了口气，恭恭敬敬地开口道：“施姐姐，谢谢你多日来的精心救护。没有你的医术和药物我恢复不了这么快，请受我一拜。”说完跪拜在地。

施慕天与霁翔伸手将她拉起。施慕天神色愧疚地说：“快别这样，这是我应该做的。若没有你，我弟弟已经不在了。他··他自觉让你遭受了这么大的苦，无颜见你。让我转话，请你忘了他，他会永远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是吗？”叶彤忍住欲滴的眼泪，站稳，对施慕天说：“请转告舍弟，他不欠我什么。曾经相濡以沫，今后就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今天请姐姐来，也是向姐姐辞行。我将迁离这里，今后很难再见。希望你们早结良缘，我这有一份小小的贺礼，还望二位笑纳。”一直站在旁边的楚季秋递过一个礼盒。

霁翔接过礼盒，给叶彤鞠了一躬，叶彤急忙回礼。施慕天拱手告辞：“谢谢你的大度和礼物。希望姑娘好好保重身体，我们告辞了，一路珍重。”

叶彤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泪水终于滚滚而下。

“姐姐回屋吧，你的身体受不了外面的寒气。”楚季秋过来扶叶彤回到屋里。

楚剑平送客回来，将一个盒子递过来说：“叶彤，这是施神医用你说的三七制成的药。盒里还有一个玉瓶，内有四粒可起死回生的金丹，是神医门的秘药。她请你留在身边，已被不测之用。她还留下许多补药，并说你只要坚持吃完就会恢复健康。”

叶彤将盒子放到一边，对楚剑平无限感激地谢道：“这一个多月来，是三姐和秋弟的倾心照顾才让叶彤捡回一条命，叶彤心中感激万分。大恩无以言报，也请你们受我一拜。”说完含泪拜了下去。

楚剑平一把抱住叶彤，将她放到床上。楚季秋脸颊涨红，气恼地大声喊起来：“叶姐姐还是将我们当外人吗？”

看着从未对自己大声说过话的楚季秋，叶彤一下醒悟过来。她分别抓住二人的手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见外了。”说完揽住她们的腰笑问：“就要见到干娘了，不知干娘见到我这病秧子会不会满意？我好忐忑啊。”

楚季秋转责为笑。楚剑平点头：“妹妹有情有义，家母定会满意。”三人相视而笑。

深夜，弯月入钩。一个黑影如轻烟般掠过围墙，停在叶彤的门前。黑影无声地推开门，闪身进去后掩上了房门。

屋里，叶彤正在熟睡，可眼角却噙着一行清泪。

黑影轻轻地走到她的床前，在她身上点了一下。

“彤儿··”一声压抑的呜咽破口而出。施慕琪上前将被点了睡穴的叶彤紧紧抱在了怀里，双唇颤抖地在她的唇上辗转深吻，泪水滚滚而下。清冷的月光下，一个伤心欲绝的男人抱着一个无知无觉的女子低声痛哭。

“彤儿啊彤儿，上天待我不公，让我身背数命罪孽深重，让我不洁不净无颜伴你左右。可我不要相忘于江湖，你已扎根在我心底，让我如何相忘··呜呜··彤儿，我的彤儿··难道你要忘了我吗？··我不要··我不要··”

“你既然不愿离开姐姐，为什么从不来看她？你让她忘了你，为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话？叶姐姐醒来后虽然什么也不问，可每天都会吹奏第一次见你的曲子，一连吹奏了十天，却等不来你一点消息。自姐姐和你交往后，总是伤病交加，至今梦中夜夜噙泪。你伤她伤的还不够吗？”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想起。

施慕琪慢慢抬起头，脸上已没有了泪水。他悲伤地说：“谢谢你一直陪在彤儿的身边。我知道自己伤她有多重。我今天来只是见她最后一面。我将彤儿托付给你了。叶彤她表面坚强，其实内心十分脆弱。渴望爱，却不会表达。为了朋友和亲人可以牺牲自己。好好爱她！”说完又恋恋不舍地吻了吻叶彤，才将她放回床上。为她盖好被，擦干叶彤脸上的泪痕，倒退着走出房门。

施慕琪叹口气问：“施哥哥，为什么？你明明深爱着叶彤。”

“命运作弄。我与叶彤有缘无分。”施慕琪痛苦地顿了一下。“楚季秋，记住，不要将今夜之事告诉叶彤。千万、千万。我将她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施慕琪运功飘走，声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