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酒后真言（1 / 1）
歌声刚落就传来击掌之声。叶彤回眸望去，但见一位丽人斜倚门栏，粉面含笑，好看的丹凤眼眯成一线。
叶彤恍惚了一下，跳起来跑过去，拉住来人的手急急问道：“施姐姐何时到的？”又转问跟在其后的吴波：“怎么不通报一声？让客人这样站着太失礼了。”
“是我不让她通报的。妹妹正对着佳人述说衷肠，我岂能做那煞风景的事？只不过，叶妹妹好像表错情了。哪有姐姐给弟弟唱情歌的？”施慕琪的眼光在叶彤和楚季秋的身上转了一圈，开玩笑地说道。
叶彤被臊得脸通红，边摇手边急急解释道：“施姐姐可别误会。我因刚才和季秋闹着玩，害他受伤，心中过意不去，所以唱首歌赔罪。一时之下只想起这首歌，是我考虑不周了。”说话间见楚季秋的脸色由红转白，忙接着说：“施姐姐且不可再开玩笑了，我弟弟面薄，经不起的。”
施慕琪目光一暗，自嘲的笑了一下说：“是我没有分寸了，还请公子原谅。”说着施了一礼。
楚季秋轻抿了一下微白的嘴唇，声音平静地回道：“施姑娘不必多礼，不知者不怪。请施姑娘上座，我去张罗些茶点来。”言毕轻施一礼，带家仆退了下去。
叶彤兴冲冲地拉起施慕琪的手往客厅走，施慕琪微挣了一下，安静地随她进了客厅。
宾主入座，吴波承上茶点后，叶彤方开口询问：“几日前我去拜访姐姐，客栈老板说你外出采购，不知几日回转，只有你表弟留在客栈。我因男女不便，也没有打扰他。不知姐姐几时回来的？”
施慕琪抿了口香茶，开口说：“我于昨日回来，从老板处看到你留的地址。因为明天又要出发，怕妹妹再次扑空，所以现在来看望妹妹。”
叶彤心中感动，言道：“施姐姐生意繁忙，还记挂我这闲散之人，小妹不胜感激。这样吧，就在我这里用过晚饭再走好吗？让小妹尽尽地主之谊。”
施慕琪闻言笑了，说：“我想叶妹妹寄住在楚府，不太方便吧？我已在采薇楼订了房间，咱们到那里好好叙叙岂不更好？”
叶彤一想，也对。于是点头同意道：“那就让施姐姐破费了。”
二人骑马很快就到了地方。施慕琪引叶彤进了三楼的一个雅间。随从们被施慕琪安排到别处用餐。饭店的伙计很快将菜上齐，并送上了几坛酒。
叶彤愣愣地看着一桌佳肴，张口问道：“施姐姐，还有其他客人吗？”
“没有，只你我二人。”
“这也太多了，你我怎能吃得了？”叶彤惊异地问。
施慕琪和暖地一笑：“不知妹妹喜欢吃什么菜？好什么口味？只好各样都要了些。叶妹妹可要放开肚子使劲吃啊。”说着将二人杯中斟满酒。
叶彤感念施慕琪的深情厚意，端起酒杯敬她道：“小妹何其有幸能结识姐姐这样真心真意的朋友。让小妹借花献佛敬姐姐一杯。祝施姐姐从今往后生意兴隆，喜乐安康！”然后将酒一饮而尽。
施慕琪看叶彤如此豪爽，说了声：“好，和妹妹喝酒真是痛快。”也将杯中酒一口饮下。二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叶彤给施慕琪布菜，问她：“姐姐怎么刚回来就又要出发？”
施慕琪停下筷子，问她：“叶妹妹可知我是做什么生意的？”
叶彤老实地回答：“不知。”
“这一路行来为何不问？”施慕琪又问。
“因为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何况我结交的是你这个人，而没有打算同你做生意，所以没问。我想，姐姐如果愿意自会告诉我，不说也一定有你的理由的。”叶彤坦荡荡地看向施慕琪，举杯敬酒。
“就是妹妹这份坦荡荡的情怀让施某敬佩。结交朋友不为名利，只为真心，实为难得。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只是没有机会提起罢了。实不相瞒，我是做药材生意的。因此每到一地都要打听这一方水土出产什么新、奇、特的药材，并希望采购到它们。我得知澄江县境内产一种珍稀草药，此药对外伤有神奇的疗效。我这段时间就是在寻访它。我刚探得这山中有一采药能手，可能知道这种草药的生长之地，明天欲去寻找她。”施慕琪据实相告。
“原来如此，我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叶彤犹豫地问。
“哦？妹妹说来听听。”施慕琪感兴趣地说。
“我这次从家乡出来，本想游历天下山水。只因巧遇楚公子，见他受伤，行动不便，就决定送他到澄江县他姐姐处。也因此结识了施姐姐。后蒙楚校尉看得起，与我义结金兰，寄住在她家。而今盘桓多日，想出外走走，不知姐姐可方便带小妹出外长长见识？”叶彤满怀希望地看向施慕琪。
“我这次可不是游山玩水，妹妹能吃得了苦吗？”施慕琪关切地问。
“我不怕吃苦，就是不知施姐姐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明日寅时，你到客栈找我，我们一起出发。对了，你刚才说你不是楚季秋的姐姐？”施慕琪后知后觉道。
“现在是了，我是他义姐呀。你们国家的男孩又乖巧又可爱，和我们国家的习俗也不同，我开始很不习惯呢？”叶彤喝的兴起，口无遮拦地说。
施慕琪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妹妹不是翔凤国人？”
“不是。我国离这里何止千里。只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微醉的叶彤继续磨叨：“对了，季秋说翔凤国女子十六岁就可以结婚，没想到同我国古代的习俗一样。不过，我国古代可是男权社会，女人像这里的男子一样没有地位，年满十五岁就被嫁了出去。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幸好现在男女平等，各凭所长在社会上求生存。姐姐已经十九岁了，可有结婚？不知姐夫是什么性情的人，你一直在外奔波，不想他吗？”
“叶妹妹醉了。”施慕琪不想回答。
“没事，我还能喝。只是施姐姐真的不想姐夫吗？”叶彤醉眼朦胧地看着施慕琪问道。
“我没有成亲，和家中一个有病的姐姐相依为命，倒也不孤单。”施慕琪无奈的回答。
“姐姐为什么不成亲？”叶彤好奇的追问。
施慕琪看着有些纠缠的叶彤，叹口气说：“不瞒妹妹。家母在我小时候曾请一高僧给我算过一卦，卦象说我刑夫克子。除非遇到世外之人，否则必将孤独一生。我想自己命相不好，何必伤害别人家的好孩子？所以决定终生不娶了。那么，妹妹可有心上人了？他在哪？”施慕琪顿了一下，轻轻地追问。
叶彤坐在施慕琪的对面。她抬起手遥遥地拂过施慕琪的双眼，目光迷离地说：“施姐姐的眼睛真漂亮，和我岩哥哥的一模一样。他在哪？----他在我的家乡，在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上天保佑，他还健健康康地活着。”
“那个男子背叛了你？”施慕琪吃惊地提高了声音。
“没有，没有。”叶彤一叠声地否认。“是我必须离开他。”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为了救他。我不能看着他死呀。他出了车祸，双肾破裂，必须换肾，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这时一直喜欢他的一位学姐说，愿意付这笔医药费救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他伤好后必须与她结婚。试问换成你，你该怎么办？我恨不得将自己的肾给他，可是不适合啊！我帮不了他••••我救不了他啊••••”叶彤一边说一边喝酒，一边泪落如雨。
施慕琪双眼含泪，挨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说：“对不起，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叶彤惨笑一下，又喝了一杯酒。施慕琪上前拦阻，被叶彤挡住：“好姐姐，我心里难过，你别拦着我。”
施慕琪心想，不如让她多说话，她就不会不停地喝酒了。于是故意追问：“他同意了？”
“怎么会？他才不是那种人。他说过要保护我、呵护我一辈子的。”叶彤激动地站了起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你怎么离开他的？”施慕琪忙宽慰道。
叶彤听到此言，慢慢坐了下来，声音柔柔地、轻轻地，仿佛怕把谁吵醒了：“他父母知道自己儿子是个有骨气的人，就来求我帮忙。求我在他治病期间继续和他交往，待他病好之后，我必须离开他，让他忘了我，娶那位师姐。只要他能活，我愿用我的命去换，我当然同意了。”
叶彤面色温柔，目光迷蒙地继续说：“那是我此生最幸福的日子，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我给他洗脸、擦身子，为他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我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只要他做完手术，脱离危险，进入康复期，我就得离开他了。可是我不难过。我感谢上天让他活了下来，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愿意接受任何条件。”
施慕琪听到这里，不解地问：“你做了这么多，他又如何能放你离去？”
叶彤呆怔了一下，苦笑起来：“姐姐认为我聪明吗？”
施慕琪不解其意，只得含糊地说：“叶妹妹做得好诗，唱得好曲，当然聪明。”
“是吗？”不等施慕琪回答，她就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想了个办法。当岩哥哥进入康复期后，我就借打工挣学费为由不再去照顾他。他出院后去找我，发现我和别的男孩在一起。他质问我为什么？我故意气他说：你现在的身体这样不好，根本做不到呵护我、照顾我一辈子，我们分手吧。”叶彤说到这，眼泪簌簌落下。
她继续哽咽道：“岩哥哥听了我的话，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死死盯了我一眼就踉踉跄跄地走了，再也没有回头。你说，我是不是伤透了他的心？”
施慕琪看着伤心欲绝的叶彤，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呵呵，我就知道这方法管用，你看我多聪明。”施慕琪睁开眼，只见叶彤端起酒壶往嘴里灌酒，眼角的泪仿佛不会停地流淌着。
施慕琪心痛得喘不上气，抢过叶彤手中的酒壶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马车上，施慕琪用手指轻轻描摹着叶彤的五官，心被又酸又涩的东西堵得满满的。她不禁小声地说：“真是个傻女人啊！让我保护你，呵护你一辈子可好？”说完愣住了，然后怅怅地叹了口气，将喝醉的叶彤拥入怀中，久久不语。
楚季秋在客厅里坐立不安，眼见夜已深沉，正着急却看到吴波背着叶彤进了院。楚季秋慌忙将二人带入卧室。
叶彤醉醺醺地趴在床上，楚季秋吩咐吴波去厨房端碗醒酒汤，自己端了杯茶坐在床边喂给叶彤，“施姑娘怎么不拦着姐姐？喝这么多酒，多伤身体呀。”他不满地说。
迷迷糊糊的叶彤就着楚季秋的手劲坐了起来，双手捧住他的头端详了一下说：“是季秋吗？不怨施姐姐，是我自己要喝的。”说着将头枕在楚季秋的腿上，伤心地说：“为什么我爱的人我一个都留不住？我真是灾星吗？好弟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在这世上我已没有亲人了。爸爸没见过，妈妈病死了，就连岩哥哥我也必须放弃，我好孤独，不要离开我好吗？求你••••”她嘴里嘀嘀咕咕地流着泪睡着了。
看着那样悲伤、那样无助、那样泪流满面的叶彤，楚季秋的心揪在了一起。“原来姐姐是个孤儿，她的心中有这么多的伤痛却从不表露出来，她是如何承受的？欲孝而无亲，欲爱而无人，姐姐好可怜。好姐姐，我不会离开你，只要你愿意，我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楚季秋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