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逃(下)(1 / 1)
“夜十,朕想永远也不需要你来教朕什么是审时度势,因为朕之所以在这里,置朕于今日这般境地的不是别人,恰恰是你!”
从人海中暂时脱困的夏流月此时骑在马上,目光如炬的看着这个臂伸拦在她面前,有着一双茶色眼眸的少年,一字一句的说。那话不是埋怨,没有责备,淡淡的就像只是在单纯叙述一件发生过的事实,语气无悲无喜,有的只是一种冷漠与疏离。
少年闻言,原本着急到绯红脸色,顷刻之间变的苍白,明亮的月光照射到眼角的那颗泪痣更显清冷。缓缓的跪下,夜十垂下了头咬了咬牙,用着一种难堪但却决不妥协的语调对着夏流月说道:“请陛下随我离开!”
“你……!”
远处的厮杀声似乎又近了,人潮再次的往这边拥来。夏流月立马回眸,原本铜墙铁壁生生要将她和容邪困死的人墙,因为她的离开被迅速的打开了个缺口。
容邪从包围中脱身而出却仍然拦在人海的最前端,左攻右击,用自己的一双手来替她抵挡面前追来的人海。在夏流月凝视的目光中,那身影已经渐渐迟钝,不复见当初的灵活。
夏流月见状心中矛盾万分,生死与义气面前,即使自认算不上心慈手软的她也还是抛不下这个为自己流血受伤,为自己一无所有的男人独自去逃命,夏流月身为女儿做不到,身为帝王就更做不到。
“你,让开……!”对着跪在面前阻止她去救人的夜十,夏流月凝眉轻喝,时不予我,如果说刚才的夏流月还有着一丝犹豫的话,那么现在做了决定的她就更不愿意在这少年身上浪费时机。
“你再不让开就不要怪朕心狠了!”话音刚落,扬起的马鞭用力的挥向了面前的人,白色的衣袍顿时被鲜血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陛下!”被流月一鞭抽到一旁的夜十看着那记绝尘而去的身影,先是一楞,想了想,这才惨然一笑,摇头上马向前追去。
“快些,再快些……!”迎着风,流月在心中默念,就在刚刚电光火石之间,容邪的身上又多了几道的伤口,淙淙的往外流血。不见刺目的红,暗褐色的液体伴着的是飘在空中掩盖不掉的血腥气,还有就是暴露在明亮月光下一具具再也不可能起来的身躯。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残酷洗礼,作为帝统治者的夏流月,虽然生在一个强敌环视的乱世,但就目前来说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将这中表面的平衡打破,和北辰大大小小冲突了多年,但对于战争,夏流月也只是在夏风炎送来的边关塘报上才读到了了的数句,她从未曾亲眼见到过如河般流淌的血和如山般堆积的尸体。
“如若是真正的争战,只怕比今日更惨烈吧!”视觉效果的强烈冲击下,夏流月第一次感到作为君主身上所背负上的那种对生命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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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邪感到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长了三十二年,即使从小颠沛流离,从小受尽屈辱,但是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是容邪生平第一次。
“快死了吧!”感到腹部那越来越灼热的疼痛渐渐袭上了心口,容邪长叹一声,作为杀手,他也曾想过自己的生命终有一天会结束在另一个强大的人手中,但是这次他却猜错了过程,他没想过,只因一个一眼见到的少女,只因一个比他小了十九岁可以当他女儿的女子,他,向来自私的容邪居然也能爱的这样义无返顾。长叹一声,刀光剑影中,容邪慢慢的将他这短暂却又漫长的三十二年生命回顾了一遍,可笑发现一向自认活得潇洒肆意的自己,生命中最为精彩的部分居然是认识夏流月后的这段时间里。
“天下间什么都可按律而循,唯独这情爱是最让人意外,无处可觅的!罢了,罢了,只要她平安,他容邪今日这样也算是死的其所了……”
虽然明白那个身份尊贵且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爱过他的女子是不会放弃这大好时机,甘冒这生命危险前来搭救自己的,更别提她还有那么滔天的权势,那么精彩的人生等着她去享受去度过,但是容邪还是想在生命即将终结的这刻在看她一眼,看她的眼里是否有一丝自己的影子,看她对自己的死亡是否有一丝的在乎。
就这样的回眸一视,容邪笑了,意识模糊间,他居然看到那个和他着着同色衣袍的女子正快马加鞭的朝着自己这个方向飞奔而来。神情紧张的宛如自己是她生命中最不能割舍的部分。
“莫不是痴了……?”容邪笑着摇头,想努力的甩掉自己脑海中的幻象,认真的把此生唯一爱上的人给从头到脚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看上一眼。
“容邪,快上马!”
厉声的暴喝也没有唤醒容邪那颗即将要失去神识的脑袋,机械性的打斗中夏流月无奈,她知道他今夜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了,中了毒的他到现在还没倒下可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奇迹了。快马急速奔至他面前,夏流月探出身去,在众人之中用力的欲把容邪拉上马,可是她却忘了,被废掉武功且重伤未愈的自己是不可能在不断飞来的刀剑之中完成这些动作的。
“陛下,我来!”看夏流月堪堪的躲过面前的刀,一次次不放弃的伸手欲拉容邪,夜十清澈见底的茶色眼睛迅速闪过一抹嫉妒与愤恨,咬着牙狠狠的看着容邪,在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之前,夜十这才出声不甘不愿的说道。
白色的长绫再次从袖口飞出,在被人砍成数节前已经稳稳的拉着容邪上了夏流月身后的马。
“陛下,走!”长喝一声,夜十挥着鞭子在人潮再次将他们包围之前杀开了条血路,片刻之间,一黑一白的身影已经奔出了庄子,朝城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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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他们跑了,捉住他们死活不论!”那雌雄莫辨的声音,从银色的面具后传来,被急速奔驰的三人给的甩在身后,渐渐模糊在风里。
“陛下,从北门走!”
夜十望着身后仍没有放弃举着火把如鱼贯出的身影,冷静的说道。他们现在在城南,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他们跑掉的消息一旦传出,整个虞原郡城门便会封了,向北,只因为那么够远,如果庞翕然的命令没有及时下达而他们又跑的够迅速的话,那么还是有很大的希望能够出城的。
不知道对于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又救了自己的少年该抱着一种怎样的态度来面对,但是既然他是十三堂的人,对这里的地势又熟悉,那么怎么的也好过两眼一摸黑的自己。歪了歪头,夏流月转头向后轻唤道:“容邪?”
“就按他说的做吧!”容邪声音有些疲惫,但是意识已经比刚才厮杀时要清醒多了。点了点头,夏流月平视前方,没看到他们二人刚刚说话时,旁边的夜十那死紧拽着缰绳的手,想了想方才淡淡开口道:“就去北门吧!”
一路向北,马蹄嘶喊响彻街道,相信已经扰了很多人的清梦,但奇异的是大街上各个门户禁闭居然没有一户人家开门掀窗来探视,夏流月长叹一声,黯然心道:“自古以来有道是莫管官家事!看来这庞翕然和夏清涟已经成功的把这里铸造成她们的王国了,这堇南虽然名义还是在她夏流月的王土上,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从虞原郡往南,夏清涟的势力要比自己所想像的更加根深蒂固。”
出了城门,北边便是夏流月来时所到过的荒山,叫它荒山,只是因为这山很荒凉,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赖以生存的资源,平日猎户什么的根本没有,偶尔出现的只是几个樵夫,来这里砍些柴挣些辛苦钱贴补家用。
听着身后仍穷追不舍的马蹄声,尽管远,但是在寂静的夜晚仍清晰可辨。
“容邪!”夏流月唤着他的名字,即使在奔驰途中仍不断的试图与他说着话,因为她知道容邪之所以到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由于他坚韧的精神意志所支持的,一旦意识模糊,一但精神垮掉,他随时都可能不再醒来。“容邪,你拘禁朕,强迫朕这么些天,朕还没找你算帐,你千万不能给朕死掉你听到没有!”
夏流月话虽这样说,但是那话中所表达的关切之意,容邪不是傻瓜当然听的明白。奇异的温暖了自己的心,容邪觉得自己一身的伤口也不是那么的疼了,用力的紧了紧掐在少女腰身上的臂膀,容邪用着这辈子最幸福的语气拖着腔回道:“听清楚了,妻主的命令容邪哪敢不从,等我们脱了险,容邪就脱光衣服在床上等着妻主来惩罚如何?”
说完便不怀好意地闷声而笑,夏流月听到了他的笑声,心也稍稍安定了些,对于这个今夜才和自己建立感情的人,夏流月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是不舍的。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刚便张口话还没来得及说,颈项处就传来一片温润粘腻的触感。
“容邪!”夏流月大骇,用力的晃着腰间已经无力的手,随着她的高喝,容邪的身子渐渐的变软,慢慢下滑,终于跌下马去。
“容邪!”夏流月也跟着跳了下来,仓皇间忽视了夜十从刚才起就一路盯着容邪阴沉的眼睛。
“容邪你醒醒!朕冒着危险,费了这么大劲救你,你给朕醒过来!”蹲下身,晃着这个刚刚还笑语不断,这会却生死未卜的人,唇边暗黑的血迹,和青紫的脸色,让流月已经明白他很可能已经毒发攻心。
“陛下,他已经救不活了,我们快赶路吧,离开虞原,不然等会儿人追来,我们想走都走不掉了!”夜十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响起,茶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宛如山间流淌的小溪,明亮清澈,纯真一片。
“朕是不会放弃容邪的,要走你走!”夏流月没有回头,淡漠的对夜十说道.随即便又像是想到什么,在夜十陡然间变得错愕复杂的目光中,伸手抹掉容邪唇上的血迹,垂头轻轻轻喃出声:“容邪,朕忘记告诉你,朕决定的事情也向来是有始有终,决不半途而废!我们今天就赌赌命,看老天是否能再次眷顾你我!”
说完,抱起容邪,使出全身的力气晃悠悠的把他拖上马背,随后翻身上马,朝着前方那若隐若现,在沉沉的夜幕里安静的有些恐怖的深山,昂然一甩头,断然地道:“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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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下章恢复记忆,本来这章的,但是现在MS内容太多了,还是放在下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