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都(1 / 1)
窗内,一灯如豆,将屋内的一切物什都蒙上一层昏黄。
奔雷端着水走进门来的时候,燕洌正低着头站在窗边的案几旁认真的写着什么。白色的的束袖丝袍穿在身上没有飘逸却显利落,看起来也让人觉得格外真实。
“王爷!”轻轻的将水放下,奔雷唤着那一身闲适背手而立的人。
“哦,是奔雷啊!”闻声抬起头来,燕洌朝奔雷笑了笑,那笑容不复见平日的狡诈,黑亮的眼睛清新如同冬日的阳光,暖彻心扉。
“怎么是你拿来的?这些活让下人做就行了!”笑意再看到奔雷手中的东西时,轻轻的敛起,皱着眉头燕洌有些不悦。
“无妨,奔雷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丝毫不觉得伺候燕洌有什么不妥,奔雷对自己的举动从来都不甚在意。
“你啊……!”燕洌叹息,这个把主仆本分坚守的近乎顽固的人,即使现在身为飞云骑的副统领了,也一直遵从着自己当年救他时所发下的终身为奴的誓言。
“王,王爷,你说咱们明日真的要离开么?”近了身,奔雷方瞥见那摆放在桌面的白色宣纸上写着的是一首诗,没细看,盘算着自己要说的话,奔雷语气有些迟疑。
“恩!”轻轻的哼了声,燕洌起初并没有在意,眼睛依旧紧盯着桌上那纸,待到回神细细思量后,方才觉得这话问的有些意思。
“怎么,奔雷舍不得?”挪开了眼睛,燕洌满脸戏谑的扭头望向身边这个无论是身段还是样貌皆显平凡的男子。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故做一脸正经的喃喃自语道:“也对,走了,可就见不到秦将军了!
“不,我……,我不……”奔雷脸红,一向没什么表情的面上,竟然浮现了几分羞涩。结结巴巴的说着,那语气有着被人拆穿秘密的心虚。
“不,不什么?奔雷是想说舍不得离开?还是想说舍不得秦将军?更或者二者皆是?”难得玩性大起,即便这个名满天下的辰王平日城府心计真的深到让一干女子都望尘莫及,但他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性格中还是自有着属于男子精灵古怪的一面。
打趣的望着奔雷很难得出现的羞涩表情,燕洌挤挤眼故意逗他。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那个右威卫飞鹰骑的将军,每天都是天不亮就从兵营出发,来回奔走六十里,为的只是能在一同出游时见到自己身边的奔雷一面。那个初见面时高傲之极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人,燕洌开始是真的没想到她竟然是个情种,一场争夺阵图的较量竟会在无意间促成一段情缘,想到这些,燕洌就从心里感叹缘分真是个妙不可言的东西。
不再说话,奔雷抖了抖嘴唇在燕洌戏谑的眼光中走到盆边,拧了条巾帕走过来递给了他。
“奔雷怎么不说话了?本王说中了?”很自然的接了过来擦了擦手,燕洌拿起桌上原先写好的纸张,轻轻的放在唇边吹了吹,回头笑着问着身边这个别扭的人。
“奔雷说不过王爷,索性不说了!”有些赌气的撇了眼这个笑的不怀好意的人,奔雷回复到以前的面无表情。
“呵呵!本王说笑的!”看着这个从来没有开过玩笑的人是真的有些生气,燕洌见好就收不再调笑,伸手把原先桌上平铺的那张纸递给了他,神色有些郑重的说:“奔雷你看看这诗写的怎么样?”
白色的宣纸,黑色的墨汁,洋洋洒洒的只写了四句话,奔雷细看,那字迹不同于别的男子那般秀气,龙飞凤舞中带着几分洒脱与豪迈。
“年年英姿赴夏关,岁岁马策与刀环。
新夫悲泪向墓冢,万里缟素绕青山。”
“这……!”奔雷不知道这是谁做的诗,自是不好评说,所以在他看完后,话语间显出几分犹疑。
“但说无妨!”燕洌呷了口旁边泡好的茶,不甚在意的对奔雷说道。
“呃,这诗写的有文采,但是……”沉吟片刻,奔雷小心的说着,抬眸看了眼正在凝望着他的主子,凤眸不时有流光闪过,瞧不出什么端倪的他,索性一股脑的把话敞开了:“奔雷觉得做这个诗的,应该是个男子!”
“哦?奔雷怎么会这么说?”燕洌来了兴致。
“王爷不觉得这诗太悲天悯人么?只有男子的软弱的才会感叹于乱世的残酷,真正的女儿身逢乱世建功立业尚还不及,怎么会有时间去悲春伤秋?要知道,乱世本来就是强者的天下,一将功成万古枯,杀戮血腥是避免不了的!”
“哈哈……!”奔雷刚把话说完,燕洌就大笑不止,拍着他的肩膀不住的说:“有趣,奔雷分析的实在有趣!”
“难道不是?”看他的表情,奔雷当然不会以为这是夸奖,皱着眉再次的看了遍手中的诗,方才疑惑的问。
“呵呵!”燕洌渐渐的止住了笑,挑着眉指着那张纸对奔雷道:“如果本王告诉你这不但是个女子所作,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个帝王,奔雷相信么?”
“什么?”奔雷吃惊,看着燕洌眼中的深意,方才大胆的猜测道:“难道这是东夏皇帝所作?”
“不错!”接过了奔雷手中的诗,燕洌重新站到了原处,回头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幽幽的叹道:“她是一个文治武功皆出色,又极具帝王之气的人,能审时度势,懂得厚积薄发,会隐忍,但偏偏却缺少野心,情,是她这生中最大的一个弱点,亲情、友情、爱情、珍惜这些的人远处在江湖之中会是一个谦谦的君子,但是如果居于庙堂之高,则是万分危险的,因为它会消磨作为一个帝王的锐气。她本有很好的机会与才干去征服这片天空下的所有土地,但是……,”燕洌没有说下去,叹了口气接着又道:“人或许会基于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武装自己让自己变强,可是与生俱来的个性却是印在骨子里,终难以磨灭的,如不出意外,她这一生……终究是可惜了!”幽幽的惆怅,是为东夏惋惜?是为北辰庆幸?此时的燕洌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王爷,这是您改变初衷,最终决定不再和楚家那边接触的原因么?”奔雷听了他的话,想了想谨慎的问着,本来他还觉得奇怪,出发之前陛下刻意叮嘱过,让王爷来到大郾后想办法同楚家和廉亲王那边的人联系上,一起发兵,让夏流月疲于两线作战,到时东夏朝野动荡,天下大乱,他们也会更有机会借机攻占夏风炎驻守的北地,只要北地一夺下,那……东夏便门户大开,在行图谋也容易的多。
奔雷这样想着,他不明白燕洌为什么来到后,还没有完成任务便准备要走?可是听到他这样说,便直觉王爷的心里一定是另有算计了。
“奔雷你觉得与其和一个素未谋面的老虎谋皮好呢?还是跟一个于一个已经被掌握弱点的人合作好!”燕洌微笑的回头望着他,成竹在胸的模样不会让任何人对他的话产生怀疑。
“她是东夏君王,怎肯会和北辰合作?”奔雷心有疑虑,但是却没有说出来,他知道面前的这个深沉到让人看不透的主子既然会这样说,那肯定都会成真,从来,主子计量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奔雷,有时候在我们的生命里也许会遇到一个很强大的人,甚至强大到让你觉得难以战胜的地步,可是,只要她是人就都会有弱点,而掌握了她的弱点,那么你再看她时就不是无懈可击了,她的周身全都将会是破绽,那时你再要打败她要收服她,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燕洌的口气很轻,话说的很含糊,但是却有着一种强烈的自信,那自信让他即使身处暗室也光彩四射。
“奔雷你觉得本王会有这样的机会么?”燕洌微笑充满期待.
“会的!只要王爷有心,凭王爷的丰姿与智慧,奔雷想不出会有哪个女子能够抵挡!”说话的奔雷很认真很坚决,从很早以前,在见到如同神祗般主子的第一面起,他就对此深信不疑。
“很好,让我们拭目以待吧!”燕洌微笑充满期待.
窗外,清风吹动着四周的房檐屋角所垂下的铁铃,叮当作响,那响声传的很远,在空中来回游荡。
夜,更加的幽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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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辚辚,马啸啸。
出城的使节队伍,一批跟着一批,四散而去。
北辰虽说是最早上书请辞的,但却是最后离去的。
大郾城外,飞云七十二骑正整装待发,时刻准备着一声号令便立刻向北方开拔。
夏流月站在城门前面,紫色的龙袍对着燕洌一身的白衫,美的依旧如同一幅画,
伸手取过了一画卷,夏流月用着她所能作出的最为真挚的语气对燕洌轻声道:“此去路途遥远,万望殿下一切保重!”说完,感伤的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即将离别,朕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丹青一幅,还请辰王留做纪念!”
“陛下保重!”登上车时,燕洌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城墙,那墙边的垂柳,映在他的眼中找不到半丝的留恋。“我还会再回来的!”微笑着垂手放帘,车马决绝而去。
车中,精心装裱过的画卷徐徐的展开,一个身着白袍射箭少年的身姿跃然其上,模样眉眼竟和自己一般无二,只需一眼,燕洌便认出了这画的背景是他和她在东城外的皇家猎场比箭时的情形,微微的露出一个微笑,燕洌的这个笑没有以前的虚假,出自真心。
“少年意气胜,威慑五国雄。
谈笑间,联飞鞚,轻盖勇,游城东,一诺千金重。
豪饮罄酒瓮,白羽摘雕弓。
剑如虹,疾似风,推翘勇,矜豪纵。
长请金缨,蔑视天娇种。
犹恨千山阻万水,一酬知己,丹青送归鸿。”
“一酬知己,丹青送归鸿。……”细细的品了,燕洌凤眼微合,风流的面上竟有些许动容。
身后,夏流月望着最后一批远去的队伍,俊美的身姿,所呈现的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松,身旁同来送行的秦玄不解,陛下这些日子不是和辰王相处甚欢么?刚刚还很不舍,怎么这会儿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正在诧异间,流月回头,面带微笑的望着她道:“秦玄,你说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谁?”
“恩……,知己吧!”秦玄想了想,沉吟片刻方才答道。
“呵呵!”流月闻言先是笑了,勾魂摄魄的紫眸无限风情的斜睨了她一眼,望着远方离去的背影夏流月摇了摇头,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不,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知己,反而恰恰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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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洌以为流月对他有好感,谁知道这次居然被流月给耍了一道,本来想让人家爱上他的,谁知道自己反而先被人家把心给勾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小燕你上当啦!(长歌无奈的摇头叹息)
感谢朋友对长歌的支持,有了你们的支持再多几个打负分的长歌也不怕,谢谢大家关注本文,第二卷还有一章就结束了,第三卷开始后,请大家自备药品,手帕等物什,长歌要开虐,要开打,可能会死人,流月变了模样请大家努力适应,长歌提前通知.
呵呵!飘走!(本章诗词是长歌根据原有的基础上自己编的,可能有文学比较好的大人会挑出刺来,请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