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暴雪(二)(1 / 1)
许漾发现自己的生活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父亲的旧识一个一个不远千里飞抵本城,就想知道父亲离开他们之后的生活,更想清楚他最后的时光,可有透露任何愿望。
许漾巧笑嫣然,对这些问题认真做答。他们想知道的,无非是她的父亲有没留下任何威胁到他们生存的证据。谁人愿意相信有人会在金钱面前退却?许远生的激流勇退对他们来说,是个谜、成了心病的谜!
所幸,大家的言辞总是礼貌备至,点到为止,偶尔有点心急的表现,又在她的笑意下消了颜色,换一种方式,重新沟通。
许漾本以为父亲教得那一套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几天下来,那些委婉承转又似与生具来一般,让她应对得宜,攻守自如。
其实,她在见第一个旧时叔伯前,就已经把即将会面对的问题罗列了出来,更是把应对逐字逐句说与沈惑听,反复演练着每一句的语气,就怕有任何引发误解的地方。
沈惑比她懂得更多,同样在许远生的教导下成长,他比许漾却更多了些经验。毕竟,他从来没有从这种环境中隔绝出去。看着许漾带着盔甲赴约,他怜惜她的苦,却也知道,这是必经的阶段,不把前路扫清,她也不能自由地站在阳光下。沈惑更清楚,他能做的也有限,只能尽量抽空站在她的身边,在她看过来的瞬间,给她一个安定人心的笑容。
因为有这些旧识的邀约,许漾的时间过得飞快,一个不察,已经春暖花开了。每日的例行视频里,牛牛的声音越发激扬,表情更是生动,让许漾看得心痒,恨不得立刻穿越这人为的距离,把她搂在怀中,尽情嬉乐。
沈惑也从不错过与牛牛的见面,他在镜头前增加存在感,不时接上许漾的话,和另一边的许妈妈说上几句。偶尔也会顺着许漾的话头,逗着牛牛叫他。牛牛满月的时候,已经能依着他的声音寻找他的存在了,这让他也有了见证生命成长的喜悦。何况,许漾教孩子叫他“daddy”,这让他的心房一软,更是关注牛牛的成长。偶尔听许漾说起牛牛的事情,他还会出言纠正一二,许妈妈也责怪许漾,还不如一个大男人细心!
许漾期待牛牛回国,他又怎么会抗拒?有时候,他觉得那个肉乎乎的、爬虫一样的孩子,比许漾更牵动他的神经!他的期盼,总是深埋心中,让人难以察觉,可是,许漾却不会忽略,在他把阴郁变成表情前,她已经伸手抹去,让沈惑觉得,生活总是充满温暖的,像那个有父有母的童年。
阳光越发温暖,许妈妈终于松了口,准备带着牛牛跨越海洋,回到故土。
学校已经开学了,许漾一周半天的课,依照课程计划,这学期她总共才需上12个早上,时间充裕,干脆挪了时间,再去添置一些牛牛用得上的东西,也把被别人分割了的假期补上,好好地,只和沈惑过两个人的日子。
两个人在一起,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许漾一时贪起粤味,磨着沈惑到了南边,整日消磨在茶楼食肆里,早忘了空出时间的初衷。南方的暖意总比北方来得早些,醉人的春日里,沈惑也变得话多了起来,不时逗得她开怀大笑。
许漾从不曾想过,有一天,她也会在街边演绎那些浪漫的爱情,还成为了当日晚报的一幅配文图片。当她躺在酒店的床上看见这一份报纸时,她有些滑稽地想起,这难道是上天可怜她没有公之于众的婚礼而补偿她的一点虚荣?又或者,是妒忌她的安逸,而把她的行踪摆放于有心人的面前,好随时查找,以防她也学着父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顺带,把他们多年的恐惧又引发了。
她为自己的猜测而失笑,引得刚从浴室出来的沈惑好奇地凑前,缠着她细问。许漾架不住他的嬉闹,只好把自己的联想隐晦地说了出来。逗得他也勾起嘴角,把她搂进怀里,问:
“你想要一个婚礼?”
许漾咧着嘴笑,她怎么会想要婚礼,两个人的爱情,何需众人的见证!她只是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那让她浑身不自在。
沈惑见她摇头,又提议:
“我们也去拍个婚纱照?”
“才不要!”
平日里的照片更能留下他们的生活印记,又何必靠着层层的包装美化而忘却生活的本来面目。沈惑低笑,有些惆怅地说道:
“我没有送你结婚礼物。”
许漾扑进他的怀里,一阵静默后,低声却是坚定地回答:
“有!你给了我未来的所有幸福。”
她的示好却换来沈惑的一阵惊讶:
“全都依托在我的身上?”
许漾抬头白了他一眼,把刚才的旖旎气氛抛之脑后,抱怨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甜言蜜语,全给你破坏了!”
没了美人的怀抱,却是让沈惑笑得倒在床上,飞眼看着恼羞成怒的许漾,满脸都是爱意。有时候也是气她的,想说一句什么,总是斟酌了又再斟酌,把他当成豺狼虎豹一样,就怕一个用词不当,就被他扑杀!
他的要求不高,只是希望她把所有的无所顾忌都和他说罢了,而不是遇到麻烦才能想起他的妹妹。他要的是真性情,而非假恩爱。许漾呈现给他的,并不是完整的她。
“漾漾,明天生意上的朋友请吃饭,一起去吗?”
许漾回眸,眼里的狠意渐增,道:
“自然!你还想挎着谁出席?”
曾经的隐匿,是因为不想再和过去牵缠不已。现在既然已经站在他的身边,自然没有退却的道理。
她回得礼直气壮,沈惑也就笑得更是满意。通常,能骄纵的女人才是幸福的。他不知道她对现在的生活是否满意,但,看她意气风发,也能窥得一二。
有她在身侧,自然一夜的好眠。翌日,两人就神清气爽地赴约了。
虽是陌生的城市,因为见的是同一行业的人,大抵总是知道一些彼此的生活琐事的。又是携带家眷出席,座上的闲聊也就显得温馨了些。
做的同是娱乐休闲这一块,交换的信息都是三教九流的,再加上,对方的太太又是个颇为健谈的人,聊不上几句,就把话题引到了昨天的晚报上。
“你们那边倒尽是出些俊男美女,看看这晚报上的照片,虽然拍得不够精细,还是让人羡慕啊!”
话毕,又瞟了一眼身边的丈夫,轻轻地哼了一声,补充道:
“哪像我们家的这位,这才几年,肚子就像气球一样,涨得比我买衣服的速度还快!”
许漾顶着笑脸夸耀她的贤惠,又汗颜:
“现在这搞活动的,总是出奇不意,让人措不及防。看看我,就是不怎么精细的拍摄技术,也能捕捉到老态了。像我这年龄总是藏不住的,他总说我眼睛生得老气,一下子就显眼了。”
身边的太太立刻把话题引到了美容上,为了加强说服力,还特别举了几个例子,因为不是许漾熟悉的人,难免没什么效果。对方见她兴致缺缺,突然压着嗓音,道:
“见过于舒吗?就是前阵子出事的那于家的女儿,小时候也长得一般,后来不就靠着人为的手段变得漂亮了!听说,还靠着美貌从另一个女人手上抢了丈夫!现在啊,一切皆有可能!放心,这眼睛的老态还是有得补救的,国内不行,我们出国去整。怎么也得把自己拾缀得漂亮些,栓着男人的眼线总是好的!”
许漾还没回神,对方已经接了下去,又是神秘兮兮地说起于家的事情。
“你不知道吧,于家完了。以前我们家租个地皮什么的,还得上他家去通通气,现在他家女儿想约个好点的医生看病,听说还费周折呢。”
“看病?”
“是啊!”
看着许漾茫然的眼睛,她立刻热心地解释下去:
“嘿!这权重伤子息,往前于家在位还不觉得,现在退气了,看看,连个外嫁的女儿也受累。听说流产后,身体一直恢复不了。也是,打击太大了,家里失了势,这丈夫也被停职检查,这风口浪尖的,没人帮上一把,翻身是没可能了!我看啊,连生存也是问题。”
许漾只是哦了一声,扭头,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她果然变得冷血起来,外人而已,事情再糟糕,也与她无关,就是喜怒,也吝啬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