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多云(三)(1 / 1)
许漾并不想知道沈惑和母亲之间说了什么,她唯一担心的,依旧是妈妈的脾气,知道了于舒,妈妈会怎么对付?她不敢问妈妈,想从沈惑处着手。可是,一天下来,几乎没能找到与沈惑独处的时间。许妈妈久未归国,特别是对这个她不熟悉的而她的儿女又生活了许久的城市,每一处都是她想了解、想熟悉的!如果沈惑不在许妈妈的左右,那么,扶着她牵着她的便是许漾!
午饭又是在沈立军处吃的,还请了两个旧时的相识。饭桌上的人把酒言欢,许漾却因为孩子而滴酒不能沾,实在有些泄气。坐在她左手边的是沈惑,敦促着她把养生汤喝下,又当着她的面心情颇好地灌了一口酒,那四溢的酒香让她恨得牙痒,把沈惑夹给她的酿豆腐当成出气筒,一下一下戳得起劲。
沈立军对这个许家嫂子一向尊敬,更勿论她曾经代养了沈惑多年。人上了年纪,对恩怨的感触越深、越发分明。酒桌上,他提起的往事让许家夫人笑意连连,偶尔也顺着他的回忆泛红了眼眶。相谈甚欢的上一辈人,自然没有闲暇去关注正在闹脾气的许漾。
就是沈惑,虽然不时地转头看她,却仍然不清楚她究竟是在不满什么,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却是嘴角都懒得翘起了。
大人酒意正酣,沈惑低声地问她怎么了。许漾也压低了声音与他说话。她自然是想知道许妈妈有没有让沈惑找人对付于舒。沈惑别眼一笑,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地捏着她的脸,说了句“傻丫头”,又不再说话了。
许漾白了他一眼,不满他的敷衍行为,掐着他的腿要他回答。沈惑对她的咬牙切齿毫不在意,脸上春意盎然,该喝的时候喝,该笑的时候更是开怀大笑!
许漾觉得受气的是自己,突觉气馁地松了手,安安分分地吃着她的孕妇营养餐。多了一个肚子,就是餐桌上的话题也与她无关了。她泄气地想着,总觉得自己有了孩子后就是摆设了。不对,摆设还比她好,她简直就一垃圾桶,专门收集那些大家都不屑的食物!
她的情绪不高,多少影响了身边的沈惑。等到酒水告一段落,许妈妈让沈惑先把许漾送出去休息一下,反正,上辈人的回忆他们既没兴趣又插不上嘴。
许漾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拿着自己的提包,拽着沈惑走出包间的时候觉得像是活了过来。沈惑身上的酒味也不计较了,她把手****沈惑的手臂,眉宇之间的兴奋难以抑制,与沈惑低声下气地商量:
“你给我要个芋糖,再要个炸大肠,行不?”
沈惑有些错愕地看着她,近来,她的饮食喜好转变太快,似乎总对一些奇怪的东西起了食心,真的摆在她的面前,又不见得她有多喜欢。
把许漾安置在他的专属包房,把她的要求一一满足,才戏谑地看着她,打趣:
“现在心情好了吧?刚才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许漾只是轻轻捶打着双腿,一时也不接话。沈惑倒也不以为意,自顾地泡起了茶,茶香渺渺水气氤氲中,两人的面目都带上些不真实的美。沈惑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只是拿眼神示好,也不言语。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眉宇之间一片暖意,看得许漾一时恍惚起来,傻傻地接过他手上的茶杯,也带笑看向他,低头抿茶的那一刹那,脸红都不自知。
好在她要的芋糖与炸大肠很快地送了上来,服务生的敲门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许漾很快地捉回了注意力,把重点放在许妈妈的行动上。
许漾想知道沈惑有没有给许妈妈找人,按照妈妈的脾气,必定是找人把对方一顿暴打,先出了口气再说。
“你以为妈妈想找人还得经过我啊?”
沈惑无奈地摇头,不说许妈妈跟在爸爸身边认识了多少人,单凭外公早年在国内留下的那点人脉,许妈妈想找人按三餐给于舒打招呼,还能持续一段日子呢!
许漾一时哑然,怎么忘了还有外公的存在?刚才对沈惑的不满,似乎错了呢。她低头斟了一杯,双手递到沈惑的面前,拿笑看着他,等他接过。
沈惑却呶嘴,与她沟通不良般地反身陷进沙发,说:
“刚才腿被掐得很痛。”
许漾嘴角抽动,忍了一会儿,见他只是拿着幽深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脾气一时收不住了,手上一托,自己把茶喝了。又端起另一杯,坐到他的扶手上,半笑半嗔地命令:
“张嘴。”
沈惑看着她笑,依着她把嘴半张。只见她皱皱眉头,变恋飞快地嫌弃着:
“浑身酒臭!”
沈惑无奈地瞪大眼睛,把口小心地抿成一条缝,几乎是不敢呼吸了,就怕等一下的酒味又让她不满。
许漾一手扶在他的头上,一手把茶杯凑近他的嘴唇,命令:
“喝。”
沈惑顺着她的指示一步一步照做,茶微烫,身边的她半依在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他们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怎么同样的味道落在她的身上就觉刹是好闻?沈惑觉得这个房间的气温有点高,让他的酒劲也上来了,脸上温度节节爬升,一下子,便觉得浑身躁热。
许漾已经放开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着斜他,语气也软了下来,像是撒娇般寻求保证:
“还疼不?”
沈惑嘿嘿地笑着,摸着被她掐过的地方,站起来,说:
“我去看看。”
说着,便朝浴室走去。这地方有他放置的衣物,把被她嫌恶的气味冲刷掉,也把心头的躁动抑制下来。沈惑才神志清爽地重新坐到她的面前。
她正在吃着炸大肠,这下换他表示不屑了。他跷着腿拒绝她的接近:
“猪臭味,你少来。”
许漾横了他一眼,手却没放下,夹了一猪大肠直直地送到他的嘴边,娇声唤着:
“沈哥哥。”
沈惑的眼色越发幽暗,嘴上更是抿成一条线。直直地盯着那块送到嘴边的泛着油光的炸成金黄色的大肠,努力憋气。许漾的手连丝毫的抖动都不见,笑意吟吟地又唤了声“哥哥”。他终于勉为其难地略略张开嘴巴,把猪大肠含在两唇之间,见许漾终于松懈,又低头吃起她的东西,忙抓了一张纸巾在手里,把含在唇间的食物吐了出来,赶忙灌下几口茶,像是打了一场战一样瘫回沙发。
许漾哀怨地看着他,指控:
“你嫌弃我。”
沈惑瞥了她一眼,眉角泛笑:
“你改名叫猪大肠了?”
许漾不为所动,两手齐放在膝上,执拗地看着他,继续指控:
“你嫌弃我喜欢的猪大肠。”
沈惑无奈地揉着额角:
“你嫌弃我喜欢的酒香。”
没给许漾说话的空隙,他很快地又补充:
“幸好我们都喜欢老鸭汤。”
生活,只要存异求同就好,哪能样样都要求一致。许漾也不闹了,安静地吃着她的东西,室里的安静,让沈惑渐渐眯上眼睛,头一歪,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许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横躺在另一张沙发上,不时轻轻地扭动着身体,睡得并不安稳。不远处的那张大床,依旧平整完美,似乎,只是摆设品,连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
只是,一觉醒来,事情却是发生了。
许漾目瞪口呆地看着三儿的嘴一张一合,字字都听懂了,组合起来,却是不明白究竟是在说什么。
她转而向沈惑寻求解释。只见他也揉着额角,为上了年纪依旧冲动的许妈妈而头疼。许漾不得不重复着三儿的话,冀望自己能把这话里的意思理解完整:
“你是说午饭时间,于小姐在去餐厅的路上让人给打断了小腿骨?”
三儿再次肯定地点头:
“打人的看起来是外地人,一棒敲去断了,估计是寻仇的。她们家看起来得罪人了。”
许漾觉得自己的颜面神经一直在抽搐,让三儿先回去,扭头看着沈惑,脸上忽阴忽晴。无力地塌下肩膀,道:
“沈儿,我不希望妈妈为我操心。”
“她勾起了赵属州的野心。”
沈惑陈述的是事实。
“那也要他配合。”
如果不是他一再动摇,这些事情又怎么会发生?许漾厌恶的是赵属州,和旁人无关。
沉默又再一次在两人之间弥漫,这会儿,气氛变得沉重起来。沉浸在各自想法里的二人并没有听到推门的声音,等到察觉,许妈妈已然在许漾的身边坐下,一手拢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臂,道:
“傻孩子,计划是你的,你按你的计划走。脾气是我的,得按着我的方法让我宣泄。”
许漾与沈惑对视一眼,双双苦笑!上了年纪的人,脾气果真是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