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雨转晴(上)(1 / 1)
沈惑没敢放下她离开,盯着她打了电话与赵属州定下时间,又怕她倔脾气一上来犯傻,一直在边旁敲侧击。务必保证在赵属州出现之前她没有改变主意。
洪青越早就离开,许漾在人前所维护的样子又塌了三分。她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享受着夏日的凉风。沈惑本不是唠叨的人,见她面色平稳,悲喜不明,心略略安定下来,看了眼时间,便离开她,独自寻了一隅,远远地看着她与前来会合的赵属州一起消失在人流中。
时间还早,他的生活还没到点上演,干脆学着许漾,垂眉偷得半点空闲。
沈惑没想到能重新见到许漾,许远生的本事他总是知道一二的,单看许家能平安躲过几次大浪,就可以清楚许家的能耐。许家要存心脱离过去的话,没人能找到!许漾……又怎么能有再见的机会?
他小的时候常跟在许远生的身边,就是许漾,也没他接触得多。许远生很喜欢他,抓着机会就教导他,有一阵子,他还以为许远生才是自己的父亲。没有办法,沈立军给他的印象太模糊,他一年到头出现不了几次,偶尔出现了,也不见与他有多亲密。而且,他叫许远生爸爸,叫自己的父亲,却是与许漾一样,几句十六叔就给打发了。
许家的生活让他留恋,他以为,就会这样一直到老。可惜,生活之所以谓之生活,就是充满了不确定性,让人偶有倦怠又为之奔波而乐此不疲。
他被送回了父亲身边,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许家突然在他的身边消失了,他费尽心力,却是找不到许家的一点点痕迹。
现在,妹妹回来了,爸爸却已经不在……心中悲苦,沈惑的面色却是如常。他想叹气的,许漾怎么一点都不清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甘于平凡的。他们是付出了多少,才换得现在的平静!她要的是安稳,因为有了过去生活的对比,把安稳看成唯一的安全,不曾有过经历的赵属州,他要的是经历,是一步一步朝上爬升的辉煌。
许漾太过理想,而赵属州又过于现实。这两个人,总得互相迁就,生活才能继续。
但愿,她能求仁得仁。
桌上咖啡依旧满杯,香气却随温度的流失而几不可闻,沈惑动了一下眼睛,慵懒地站了起来,没有在最好的时间把它留住,再好的东西,也会失去价值。
车动,人心也浮动。沈惑突然改了即定的行程,调头到了金海湾。他不大熟悉那个地方,虽然投的是他的钱,管理的却一直是小五。
今天,他很有兴致过来喝一杯!
时间还早,实在太早了,停车场里车辆稀疏,给人生意惨淡的印象。小五开了专属包房,说是备了好酒,就等着从不上门的沈惑过来一醉方休。
这会儿,沈惑却没了上去的兴致,吃个饭而已。当年在许家,虽然帮工的一应不缺,但,每到吃饭时间,帮着添饭摆放椅子的,必定是他或者许漾了,一家人隔绝了外面的烦躁,围坐在一起享受天伦……
许家已经不在了,就是许漾,也学着操心自己的生活了,他又怎么会停滞不前?
小五下楼来押着他上楼,就差在门口放张牌子写上几个欢迎的大字了。沈惑恢复了往常的神情,他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情绪,又怎么会有惆怅。
电梯在一楼的时候停了一下,进来一个女人,对着小五娇笑,沈惑瞟了他一眼,又依着墙闭上眼睛。
“哥,这是娱乐厅的厅面经理,等下让她叫上几个陪你喝几杯?”
沈惑转眸看她,曾经听说这个女人,是被老头的一个干儿子给挖过来的,本来是在一家小饭馆当的咨客,长得挺对那人的胃口,睡了几次,就把人塞给小五了。说是答应了把她弄进来,也好趁机一拍两散。小五看着他的面子答应下来,不过是个女人,在小五看来,做得好就留着,适应不了就把她给踢了。没想到,这个叫洛图的还真有那么几手,过来没多久,就又勾搭上一个,还是一北方客,刚好小五有一点事掐在他手上,见这女的讨了他欢心,连带地,让小五想办的事情也顺利了起来,就卖了个顺水人情,给这女的给安上个头衔。想来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倒是做得风生水起。
沈惑垂下眼睛,眼里神色不明,低低问:
“叫什么来着?”
小五还没答,那个女人已经带着三分笑意,娇媚地回复:
“洛图。洛阳的洛,图画的图。”
沈惑略微退了一步,朝小五笑得开怀:
“行,声音也不赖,让她也上来喝几杯吧。”
小五本来就有些琢磨不透他,现在被他这样一说,更觉得店里的空调不行了,什么鬼天气,怎么一下就冷得那样彻底!
洛图闻言也不见喜色,转了身紧贴着墙壁,只跟着他们便是了。
小五很少见到这样的沈惑,沈惑不爱喝酒,但,只要坐过沈惑车的人都知道,沈惑的车后厢里,各式酒瓶挨挨挤挤,只要你想喝,他就能找出来。
没道理这样的酒全是为别人准备的吧?
小五还没来得及醒悟,已经被沈惑给灌得不醒人事。
在旁边陪笑的洛图一直沉默,见多了形形式式的人,早就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好奇的。沈惑喝酒的狠样,不是她能好奇的!
沈惑的眼睛也开始迷茫了,可是,他还是不开口。洛图见多了喝醉的人,有的人喜欢说话,有的人喜欢睡觉,有的人还会借机做些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可是,没有沈惑这种喝法的,自顾自喝,连身边有没有人都不理。
洛图想制止,却没敢贸然行事,她拿不准沈惑的身份,老板亲自迎接,要是惹得他不高兴了,说不定老板也没好脸色给她。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惹得一身麻烦?
“洛小姐。”
她差点被酒给呛住,喝成这样,还能保持清醒,连说话都不显磕巴,实在可怕。她转头对上沈惑的眼睛,那一眼,让几乎她落荒而逃,再怎么修炼,与某些人的距离,永远不会缩短。
“你有没爱上过什么人?爱着,却得不到,恨不得,不曾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语气强烈,面上的神情却纹丝不动,这个人……洛图却松了口气,为情所困的人!为情所困的男人,再怎么强悍,也有弱点。
她最擅长的,就是对付有弱点的男人!
“有!”
自古,欢场女子,哪一个没有一把利口?就算要她把黑的说成白的又转成红的,她也是不眨眼的!
“爱着他,恨着他,恨不得,把那个人打碎了,和成水喝到肚子里,也就不让自己遭罪了。”
她的言语也是一派强硬,爱着,得不到的爱着,任谁都绝望!恨不得,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也省却了她的苦痛!
“想不到洛小姐也是性情中人。”
沈惑举杯笑开,他还年轻,看起来,也不见沧桑,这样的人,老板为什么叫他哥哥?洛图也举杯,轻轻一碰,道:
“把那些烦心的事情都忘了。”
沈惑爽朗地笑起,低头、碰杯、仰头、一饮而尽,洛图也学他爽快起来。酒而已,就不信喝不倒他!
人总是不能太自信的,洛图发现有些不对劲,沈惑怎么喝都没事,明明是两眼醉茫茫了,怎么还是自己先失了警戒心。沈惑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爱情,洛图也被引发了情绪。
这世间的男男女女,不就是因为产生欲望的对象不一致而产生了各式的痛苦吗!她也有痛,爱的那个人,有欲望的那个人,从来不曾属于她,抱在怀中的,永远不是他,就是借着一点点的慰藉,得来的温暖,还不如没有他!
她到底是哪一点不如人?竟是得不来他的半点青睐!
沈惑说得不到的苦,看到了,摸到了,却是得不到,真苦,苦得他想一头扎进酒里,再也不醒来。
洛图附和,苦!实在苦!苦的是,爱着,再也说不出!
沈惑一直不忘给她添酒,那手上的动作连细微的颤抖都不见。
“洛小姐爱的是谁?”
那状似随意的一句话,让洛图刹时崩溃,竟然是不顾丑态地大哭起来!
“……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