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小雨(中)(1 / 1)
与洛图的争吵并没有影响许漾的情绪,等着把电话打完的赵属州回来,洛图便找了借口离开。看着如风刮过的洛图,赵属州愕然:
“怎么了?”
许漾轻笑着摇头:
“没事,闹着玩呢。”
调低音量,把门关好,又牵着他坐到沙发上,道:
“和谁打电话呢?那么久。”
她的脸上带着恬然笑意,问话的口气像是在撒娇,又让人觉得似是意有所指。赵属州有些心虚,竟然不敢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等久了?要不就回家吧?”
本来放在他膝上的手顿然抽回,许漾眯着眼睛笑的样子让他有几分心悸,都说女人像猫,每当她蜷成一团、眯着眼睛,要笑不笑的时候,那种由里到外焕发出来的慵懒风情,与猫毫无二致!
赵属州定定心神,与她分别盘踞一角,学着她也把自己放置于背光处,继续说起:
“我觉得有些困了,早知道就在球场再睡一下,好过在这打发时间。”
“属州。”
“嗯,我在听。”
许漾一手托腮,目光在彩灯的照射下生出了熠熠光芒,顾盼间,娇媚四溢。
“那于舒对你很感兴趣啊。”
他陷在黑暗中,似乎有所震动,离得远,感觉又不明显。许漾吊着嘴角,把急切的心放慢,不急,她有的是时间!
“拉我到她那一边罢了,办公室斗争而已。”
赵属州没有说谎,在公事上,于舒就是这样打算的。
“公事上的事情我是不懂,可是,我怎么觉得她对你这个人感兴趣?听听她说的,一家人?是我和你一家还是你和她一家?”
“胡说什么呢?不是解释了吗!”
赵属州坐直了身子,许漾很少对外人的话产生什么芥蒂,这一次是怎么了?再说,就因为于舒刚才一番有所刺探的话,他才出外与她通了半个钟头的电话。
这个把月,他常与于舒接触,有特意约的,有偶然碰上的,也有一大帮同事一起的,总之,并没逾越雷池。虽然与于舒牵缠在一起,但他自认还是忠于许漾的!
可是,他没想到,稳健如于舒会在餐桌上讲出那样一番话,许漾不高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一开始他是想制止的,怕引起许漾的误会,干脆不吱声了,总觉得女人之间的话题,他加入似乎不大好。那知道,还是让她误会了!
而且,现在看来,他的安抚没有起到作用,许漾还是生气起了疑心!
他耐着性子解释他们单位里错综复杂的关系,一再强调人事背景的重要,于舒家的政治背景在他们单位里是无人能敌,绝对是升迁的料,现在站在她这一边,当然是为了以后的仕途顺畅。
许漾笑得毫无温度,那吊起的嘴角,还带着一丝丝残忍的意味:
“我有海外关系,再怎么提拔,也不可能到你头上。”
赵属州一怔,喃喃回复:
“也……也不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也坐了起来,双眼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些日子郁积在心里的苦闷已经藏不住了,她需要爆发!
“什么办法?让我和妈妈断绝关系?还是……”
停顿下来的时候,把嘴角吊高,看着赵属州,双手克制着不能捏上他的脖子!
“还是……我们离婚?”
“许漾!”
赵属州显得气急败坏,他嗖地站了起来,阴黑着脸庞,身子悬在她的上方看着她,一字一句:
“你闹什么!”
他一向温文儒雅,在一起这些年,两人也有不愉快的时候,却是从来没有红过脸,偶有提高声音说话的时刻,又很快在对方的刻意讨好下偃旗息鼓。这样有压迫感的赵属州,倒真是第一次见到。
“闹?”
许漾有些困惑,她这个样子落在他眼里是闹?
“不,属州,我是把问题提出来,等着你解决。”
赵属州看着她又恢复到不解世事的脸,脸色稍霁,她这个样子,不会了解外边的黑暗!心头疑问滑过,控制不住地问出了口:
“你怎么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听到什么了?”
许漾失笑,确定她只能听到什么才能问什么吗?
“不,属州,我就想知道,你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许漾拗起来也有股震慑人心的肃穆,她就想知道赵属州是怎么想的,为了他的锦绣前程,他将堕落到什么地步!
“我们……回家说?”
赵属州的情绪已经控制得宜,虽然是在密闭的包房里,可是,总归不是自己的家,仍然没有安全感。
“没有家,我们住的不叫家。”
许漾直视着赵属州的双眼,扳直了腰身,双手搭落在膝盖上,笑得讽刺:
“我的家,没有三心二意的丈夫。我就要一个答案,如果我的关系障碍了你的发展,你将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赵属州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许漾,像是一只黄蜂,不叮到目标绝不放松!许漾,要从他的口中得到承诺吗?可笑!一个男人给予女人的最好的承诺,不就是把两个人一起住的地方称之为家吗?她还想否定些什么?又想得到些什么?
许漾的冷静自持让他有些不耐了,半撑着坐在茶几上,伸长的双腿与她的膝盖相错而过。赵属州灵感突致,他现在与许漾,似乎也是这样了,只差一点点便能沟通,可是,这一点太难把握,以至他们总是险险错过。
“你是我老婆,你不会忘了吧?我就你老公,这关系能怎么处理?谁结婚不是为家而去?你这话什么意思?刚才和洛图说什么了?怎么一下就扯到关系的处理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呢!”
他显得有些气急,口不择言地说了一通,放松了肢体,双手撑在大腿上,把脸埋进手心,声音有些哀戚:
“许漾,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生活刚起步,我很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这也是为孩子、为我们好。偶尔会与于舒走得近一些,那是自然的。毕竟,我们是同事。我已经很烦了,我们就不要为这种事情吵闹了,好吧?”
许漾蹙眉苦笑,整个人松懈下来重新缩回沙发上,这个男人,要她怎么爱下去?爱不下去的男人,还要怎么成为她孩子的父亲?
房间里缠绵的情歌唱得哀怨,刚才没经大脑的话也宣泄得差不多了,许漾又变回了那个只会笑得张扬的女子。
其实,昨晚沈立军还是代替了她的父亲给她提出忠告。赵属州有野心,这对于一个已经成家的男人来说,有野心是好事。他愿意上进,找一切机会上进,也是好事,这不是一个是非黑白分明的世界,总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存在。谁结婚是奔着离婚而去的?既然已经成了家,轻易离婚自然是不行的,总得看清楚了,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才行。
许漾在那一刻终于像个孩子,一个在父亲面前的孩子,抓着自己的裙角,怯生生地问:
“那感情呢?我要的情感呢?他承诺给我的安定呢?”
沈立军长叹了一声:
“孩子,你要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许漾在他悲怜的眼神中安静下来,她要的感情是什么?赵属州又怎么能给她?
沈立军何尝不懂她的挣扎,把手一抬,掩在眼睛上,那些话,离劝慰还差很远,却带着奇异的力量,让许漾的自我厌恶渐渐消失。沈立军说:
“你哥的妈妈……现在想起来也会后悔,那个时候她只是要钱而已,我怎么就认为她十恶不赦,一点都不能容忍?现在,给她钱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世界有人贪财有人贪色,他贪的是什么?为谁而贪?你是猜测他的不忠还是已经证实了他的不忠?大家都是文明人,我们要讲道理。”
许漾忽略了他后边的那一句话,沈立军什么时候是个懂得道理的文明人了?不过是要她有个安心的人生,举手不回才是人生信条。
“叔,这一切都与我无关的话,怎么办?”
许漾的茫然落在沈立军的眼里,又成了一出笑话。他大笑,轻轻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道:
“和你无关的话,与你有什么关系?”
许漾倏然张大眼睛,既然被排斥在外,她又有什么需要操心的?
“许漾?”
赵属州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刚才许漾的情绪就如夏季里的一场急雨,一阵风过,现在怎么又安静下来?还没了声响?
她回神,轻轻地笑着,面上的神情却不见多好。刚才他说什么了?他在仕途上想有所作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为了她?
这与沈立军的分析还真贴上关系了。接下去是什么?直接告诉她,这段日子的猜测都是她的敏感过度?
赵属州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把她的情绪给安抚下来,花点时间又算什么?只是,双眉又是紧锁,从昨天到午饭前,她都是好好的,怎么见了洛图就来了这么一场太阳雨?
赵属州不喜欢洛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合川也不傻,他自然知道!就因为赵属州从来不掩饰的喜恶,以赵合川的胆,怎么还敢三番四次打电话给他约见面时间?而且,每次通电话的时间都很巧妙,总选他不在家的时候。要真有诚意与他们夫妻对面而谈,怎么不直接上家来说,再说,以许漾与洛图的关系,总是会帮着他们说话的。仔细推敲,自然知道是洛图在后边搞鬼了。
她究竟想做什么?她不会那么好心只为了许漾的,要不,也不会每次接近,都是挑拨着他往深渊里跳!
赵属州也不傻,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些风月场所上的事情。洛图不是什么大人物,偶尔被拿出来在酒桌上消遣自然是免不了的。据说,她一开始进金海湾并不引人注意,可是,睡对床了,听说睡到一个过路公子哥的床上了,对方满意她的乖巧,在他离开后,就向店方建议提升她当个厅面经理,也好让张狂惯性了的男人见识见识婉约的女子,学一回绕指柔。当然,谁都清楚这只是千万夜里的一刻温柔,在这烧钱的地方,女人又怎么只有一张床!
赵属州承认,就是她不检点的私生活让他迟迟下不了决心接纳她,就算她再好、再适合赵合川,他也不会有接纳她的一天,他绝对不会要一个高级应召做弟媳!
现在,她不但扰乱了他弟弟的人生,还打算在他的生活中插上一脚?许漾不爱出门,绝对不可能听到什么话,可是洛图不同,她在人堆里练精了,又变着法地从他弟弟身上探听消息,她究竟想做什么?
歌声已经声嘶力竭,这把年纪再吼出“死了都要爱”,自己都觉得做戏的成分多。过了青葱岁月,原来,再也没有豁出去的冲动了!
赵属州跟着许漾站起来,折腾够了,准备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