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晴有雨(中)(1 / 1)
许漾站在夜晚的球场上,感受与白天迥然不同。这一片的大地,白日里承接着球杆的敲击推打,晚上了,把一切伤痕掩于夜色之下,墨黑得让人心里发凉,又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像是有什么藏不住了,即将要崩出来似的。
许漾赤脚走进草坪,无声地感慨,敬畏黑暗,是不是人的本能?
赵属州在房间里睡得安详,她并不担心,酒后的赵属州从不折腾。该担心的是自己,沈立军用他的方法让她更清楚了赵属州。
她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发笑,怀孕期的敏感?亏得她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爱的人是这样的吗?为了钱权不惜把感情赔付出去,他的心里,最喜欢的是钱与权吧?接下来是她,为了最喜欢的东西,人往往会牺牲次喜欢的东西,这就是我们必须学会的妥协吗?
赵属州对于舒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在沈立军出现了之后却有了些微的改变,外人还可能没察觉,作为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又怎么会没感觉?
他以为沈立军能带他走上另一条便捷之道?
男人,天真起来,总相信自己就是下一个遇见田螺姑娘的人!
这一晚上,她与沈立军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沈惑。沈惑与沈立军的关系一直很少人知晓,小的时候,是为了他的安全,大了,反而习惯外人把他当成他沈立军的左膀右臂,降低他身为沈家唯一男丁的危险。沈立军有儿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称他父亲的有好几个,到底哪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就是最亲近的人,也不清楚。
沈惑不想让赵属州知道他的存在是为什么?下午才见的面,沈惑不可能神通到立刻了解他们夫妻俩的问题。她自嘲地笑起,再说,赵属州都可能没有体会呢,外人又怎么能知晓?
夜深了,炎炎夏季,也有止不住的寒意。
“许小姐,夜深了。”
低沉的男声让许漾回头,几步开外,是洪经理,他依旧西装笔挺,仿佛没有这一日的劳累。可是,许漾清楚,从他们进了这球场开始,负责接待的就是他,到现在,清醒的还是他……
“你不累吗?”
许漾回神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累,您睡下,我也可以休息了。”
许漾心念一动,有所了悟:
“谁让你跟着?十六叔?沈儿?”
“沈少,哦,沈惑说得看着点,说您心事太重。”
他倒是知无不言!那不亢不卑的样子让许漾笑了起来,风把她的头发从后往前吹,有几缕头发拂扫着她的脸庞,遮盖了她的大部分的情绪,却让她显得的面目迷糊起来,背后又是无垠的黑暗,衬托得她像是个触手难及的人物。
“他去哪?”
许漾转身朝后边的休息区走去,没道理拖着洪经理陪她熬夜。
“沈少一直住在市区,得空才过来看看。”
许漾沉稳地点着头,想笑,又想起这个人不是她需要提防的,便垂了嘴角,道:
“你们下午说了什么?”
洪经理明显一滞,顿了顿,才谨慎地回答:
“我们一向说很多的话。”
许漾面无表情地回望他,右手的食指沿着自己的眉毛往后挑:
“与我有关的话题。”
见他还在犹豫,撇嘴笑开:
“他没和你说不要隐瞒我任何事情?”
洪经理垂眉,跟在沈惑身边太久,当然熟知他的任何表情,他也有习惯,当他想下什么决定的时候,右手的食指也会扫过他自己的眉毛,就如刚才许漾所做。
沈惑在离开前交代于他:
“我妹,你看好她。”
可是,当她在前头消费的时候,为什么不是挂沈惑的帐单?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程度的兄妹?
“洪经理?”
他心下一秉,怎么又对沈惑好奇起来!
“赵属州,我听得于舒的口气,似乎与赵先生有达成什么协议。”
“哦?”
他紧紧双眉,进一步挑明:
“似乎是关于他的感情归属。”
许漾脸上悲喜不明,他倒是犹豫起来,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沈惑是说要对许漾如他,可是,他在沈家多年,从来没有听沈惑提起许漾这个人,而且,现在涉及的是她,把知道的全说出来,可会让她承受不住?
“从哪知道的?”
洪经理轻轻地咳嗽着,不好回答。许漾环顾四周,也有了了解。于舒说话的时候肯定没有背着人,那些服务生知道的多,他们头儿,也清楚的。
“于舒有个堂姐,在和老爷子的干儿子交往。”
许漾依旧面无表情,轻轻地点点头,朝洪经理致意:
“你回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洪经理看着她转身进了房间,有些后知后觉地抽了口气。不过第一次见面,她怎么使唤起他来,也不觉生手?
他摇摇头,觉得头脑有些发胀,碰上沈惑支使,总没什么好事!
回到房间的许漾还是了无睡意,床上是被收拾得几乎不见酒味的赵属州,窗外,是寂静的漆黑,暗夜,总让人生出更多的寂寞。她开了灯,视线落在他脸上,这个人,与她同床共枕将近五年,她却一点都不了解了。
他还是当初那个带给她心动的男人?
第一眼注意赵属州,是因为他护着弟弟的样子。新生报道日,校园里人多得像过年的火车站,蹩掘得慌。他却不在意,宝贝着自己的弟弟,弟弟的大部分东西都在他手上,人挤的地方,他不忘小心地护着自己的弟弟。怕弟弟被推被挤,还不时对着周边的人小心赔笑,期望能为弟弟造出一方容身的小天地。
许爸爸曾经说过,是人就该把亲情放在首位。她已经见多了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了,赵属州,是个人。而且,随着接触的深入,许漾更是逐渐了解了这个男人的可爱。他努力上进全为了他的亲人,他说他的理想是在这座城市里为爸爸妈妈安一个家,为了这个目标,他不能太早尝试情爱……
他们不是一见终情,起码,一开始并不是非对方不可。两个人因为赵合川的缘故多了接触的机会,人群里,眼光总会不期而遇,那个年纪的男男女女,在某些事情上都显得心有灵犀。不清楚是谁先迈开了第一步,他们渐渐走近。
能让许漾下决心接受他的,还是他对赵合川的态度,一个男人能有家庭至上的观点,对她来说,足以!
可是,年华流逝,不过几年,这个男人的家庭观念哪去了?还是她一开始就会错了意?为了他的亲情,他可以牺牲爱情?他的爱情,本来就是为了成全他的亲情的?都说爱情经过岁月的洗礼会转为亲情,看来,上天不够眷顾她,在没来得及转变前,他们的爱情已经不起考验。而她,从来不被纳入他的家人范围。
对赵属州来说,什么是家庭?
他睡得真是沉,许漾无声地笑开,他在做梦吗?是什么梦?梦里可有她?他的未来可有她与她的孩子?换她做梦的话,会梦见什么?梦里要不要有他?
睡不下,外边又去不得,许漾越闷越觉得心慌,她不能再想下去,需要找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起身,在这独栋别墅里转悠。
看得出,沈立军的财富比以往又上了一个层面,而且,全是见得光的钱,真好。她的父亲活着,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她很为沈立军高兴,更为沈惑高兴。
许漾觉得凉意更甚,又没带一件能抵挡凉意的衣服,实在失策!她想起浴室里的大浴巾,不失为一个御寒的好东西。
洗手间里看不出使用过的痕迹,许漾对这儿的服务又有了新的评价,不愧是砸钱的地方,这钱丢下去,果然响亮得悦耳!随手扯上一条浴巾披在身上,对着镜子里不伦不类的自己展颜笑开,安慰自己,还能笑得出来就行。
镜子反照出一点点的亮光,许漾眼尖,从毛巾架上找见赵属州的手机。是短信的提示,许漾翻开盖子,却在要点下的时候犹豫了起来。在一起多年,许漾从没查看过赵属州的手机。偶尔在没有睡意的夜里,两个人躺在床上回忆过往,也曾拿了对方发来的短信互相酸牙,却没主动翻找彼此手机中的东西。总觉得那是隐私,亲如一体的夫妻,也要在某些地方划出界限,明确自己的范围。
现在,看还是不看?
手机拿在许漾的手上,沉重得让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一手摩挲着眉毛,镜子里抿嘴塌肩的女人可是她?
轻轻地把手机放到洗手台上,有些事情,知道或者不知道,也都改不了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