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为谁春(1 / 1)
突地,脖颈上的冰凉感褪了去。我睁了眼。
胤禩正捂了手腕蹲在地上,一小串玫红色的雪躺在他的身侧。
四贝勒正仗剑指着他的背。“小玉,到我身边来。”
不等我开口,已落入他怀中。“为什么那么傻?男儿大丈夫,死也要死得其所,为什么要死在他手上?”
“多谢四贝勒爷的美意,只是,我不是男人大丈夫。”嗅着他身上苦苦的茶香,突然觉得,原来,苦苦的味道才是人生的味道。
胤禩站了起来,却并不看我,“四哥,你喜欢她。”
我身旁的胤禛不语,只仗剑指着他。
“四哥,后府别苑,那是你的禁地,如今,也给了她,从不伤人的你,为了她,竟伤了我,你最爱的兄弟。”
胤禛拥着我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却仍是拥着我,“八弟,你不要这样!”手中的剑已然丢了去。
“四哥,江山,我与她,你终要做一个选择的!”语毕,姗姗而去,没有回头望我一眼。
我在四贝勒怀中看着他远去,直至他成为一个淡淡的小点,顺着他离去的方向,雪地上现出两行孤寂的脚印。
“走吧。”四贝勒突然抓了我的腕。
他翻身上马,只轻轻一拉,我便落入了他怀里,竟是面对着他。
“你饮酒了。”
我不语,动了夹在马腹上的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为什么要救我?”
“死在他手上,不值得!”
我的鼻子突然一酸,泪仍是抑不住的流了出来。
以他的斗蓬将我与他围了个紧,“哭吧,想哭便哭出来,这里没有外人。”
他只一句话,我便哭了个昏天彻地。
“可是哭够了?”许久以后,他终于出声问我。
我睁了眼,已是傍晚时分。拭干脸庞的泪,呐呐的道:“贝勒爷,谢谢您。”
“回去吧。”他握了我的手。
“嗯”我亦颔首,抚着发闷的胸口。
突地,摸到了胤禩送我的发簪。“贝勒爷,请等我一下。”
语毕,下了马。
“何事?”他紧了眉问我。
我不语,只将那碧色的发簪自怀中取出。
“呀!”我一咬牙,折断了它,抛向空中,再不去看它,径直朝那黑色的马儿走去。
咽部没来由的一甜,血腥味满了口,我一阵恶心,吐了出来。
落在雪地上,登时将白色染成玫红。
“怎么了?”他下了马,急急抓了我的手。
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叹了一声,“你这是何苦?”
我掏出帕子,净了唇角的血,“这是我欠他的。”
二人皆不再语,各自暗暗叹息着。
他伸手,抓了我,紧紧圈住我。“我们回家。”
抱了我上马。“那发簪是他送你的?”迎着风,他在我耳边低问。
“不是已经断了么?”我反问着他,闭了眼,再不去看。
“哈哈”他突地大笑。
耳畔的风突然加快,脚下的马儿也快了起来。
回到府中,已是烛火通明。
“小姐,您可回来了。”莲心扶我下马。“赶紧回屋吃饭吧,我已备好了饭菜。”
我不语,看向身侧的他。
他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拍拍我的肩,“小玉,回屋吧,我该走了。”
我点点头,转过身,回了屋。
找个借口遣了莲心出去,便倒在床头,拉了被子遮住脸,失声痛哭。
许久,只觉得全身发冷,再无一丝一毫的力气。
我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病的不轻。
康熙四十六年就这样落寞的过去了。
我在病榻上迎来了康熙四十七年的春天。
阳春三月,屋外鸟语花香。
病已然好了,却仍是窝在床上,只因我怕冷。
自那日从大雪中回来以后,便极怕这北方的寒气。
茶庄的生意渐渐兴旺,我虽不能亲自前往,每日里都有人送来帐簿。
四贝勒亦是天天来看,话虽是少了点,却能感觉到他的用心。
披了外衣,靠在窗前。
绿阳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望着屋外的春花,心情突然开朗。
“莲心,为我梳妆,今日,我要去茶庄。”
“是。”莲心应着,推门而入,笑魇如花。
铜镜中,依稀人影,眸带哀怨,楚楚动人。
大门口的马车早已备好。
我转了身去看隔壁,那便是他的家,我曾经最留恋的地方,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凝了眸望去,一袭月牙白站在马车前,正欲上车。
他亦瞧见了我。
只淡淡一瞥,他便进了马车,无声无丝,我与他竟成了陌生人!心隐隐的有些疼,我伸了手去捂,亦是捂不住。
“小姐,可是不舒服么?”莲心在一旁关切的问着,伸了手欲搀我。
不待莲心相扶,我便已坐入车内。
再见不如不见,所有的过去,就让它随风散去吧!
举步跨进茶庄的门,竟发现四贝勒也在。“贝勒爷吉祥。”
“哟,小玉!难得啊!”他放下手中的册子,起身扶了我,淡淡的看着我,“可是好了么?”
“有贝勒爷这样惦念着,焉能不好?”我淡淡一笑,算是回答。
“陈掌柜好!”店中的伙计纷纷冲我打招呼,我微笑着,一一颔首。“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
“每人加银五两!”立在我身旁的四贝勒突然发了话,“谢掌柜,谢贝勒爷。”
我回了头,含笑望他。待众人散去,悄声问他:“贝勒爷怎知道奴婢要说的话?”
“日日相对,焉能不知?”他看着我。
脸颊突地发烫,我垂首弄衣角,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唉”他叹息着,“可是想开了?”
“错过,是为了更好的相遇,不是吗?”我应他。
“是啊!”苦涩的茶叶香圈了我的身,他拍拍我的肩,“其实,更好的就在眼前,更值得珍惜。”
待我再看时,他已出了茶庄的门。
我突地笑了,无声,却是开心,鼻间,满是春天的味道。
傍晚时分,我离开茶庄。
正欲上车,他忽然出现在一侧,“可否与小玉姑娘同乘一车?”
我蹙了眉,却是笑了,“贝勒爷,请上车。”
他先上了车,而后拉了我。
我与他肩并肩的坐着,谁也不曾开口,没有人舍得去打破这份难得的安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