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赌(1 / 1)
“可有解么?”男人终究是理智的,他的声音依然平静如往。
孙曦平摇头:“此毒虽有解,却需要三两年的时间配药,只怕药未配好,姑娘便已耐不住疼痛了。此药的药引更是难求,须得与她挚爱之人的一碗血才可。”
他摇着头,叹息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可惜了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如花年纪,却要受这般折磨,纵使熬得过,亦不会再有这绝世容颜!”
话说完时,他已离开。
“哐”屋内,他的拳头已然砸上了桌子。“着实可恶,世上还有如此卑劣之人!”
我拭了泪轻笑:“贝勒爷何需动这么大的肝火?奴婢一介平民,如何值得贝勒这样上心?”
“平民又如何?天下苍生,皆是平民百姓,难道他们就不是生命了?”那人的语间已带了怒气。
我的心抖然一颤。
心怀天下的人,才是配得天下的人!
“奴婢明白。”
“唉!”他叹息着:“他将你伤的如此之深,难道你心里就没有恨么?”
“恨?”我复又带了笑:“何恨之有?有爱才有恨,如今无爱,亦不会有恨!”泪却是溢了出来。
落在手背上,倏的变冷,浸入骨中,疼痛不已。
他不语,只怔怔的望了我。
那眼神,有惊讶,有探究,亦有怜爱。
忽地,我喜欢他这样看我。
双膝跪地,面对着他。
“请贝勒爷给奴婢一个容身之所。”
“大栅栏前有个茶店,正缺一个掌柜,可愿往?”他斜了眼睛看我。
“愿往!”
他转身出了门。
“明日即上工。”
音随人去,独余我一人。
女人亦能是强者,胤禩,明日起,我便证明给你看!
今日,是上工的日子。
我起了个大早。
莲心为我梳妆,脂粉不施,单单是在头顶挽了个髻,脑后的发放在身后。
蓝色的衫,白色的坎肩。
没有脂胭花红,亦没有头饰,有的只是眉间的那股倔强。
虽是未落雪,天亦冷的厉害。
莲心取了斗蓬,为我系好,又在我手中放了暖炉。
我推了它:“这是上工,不是享受,要它何用?”
“小姐,这是贝勒爷吩咐的,您身子弱,受不得这北方的寒气。”莲心声音虽小,我却听的真切。
许是我委屈她了。
“搁着吧。”
“是,小姐。我扶您上车。”
我淡淡的看她一眼,淡青色的棉衣,臃肿了些,却也是眉清目秀。
“好个倔强的丫头!有个性!”
隐隐好像听到十三贝勒的声音,侧了身子去找。
不见其人。
莲心随我上了车,放好帘子。
车外寒风凛凛,车内却暖和的紧。
今日上工,要面对的是些什么人?
或许,应该问问他的。
事到如今,我有些后悔,昨儿个怎么这样冲动?
若是那些人不听管束,我该如何?
“吁”车停了下来。
“小姐请下车。”莲心扶了我。
和佑茶庄。
立在茶庄门前,却不敢进。
有人出来,三十多岁,小胡子,黑袍子,马甲上镶了毛边,至我身前。
稍稍弯身,“可是陈姑娘么?”
“是。”我吞了吞口水,答他。
“小的福四,是这茶庄的总管,姑娘里面请。”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嗯。”我淡淡的应着,抬脚朝店里走去。
闻着屋内涩涩的茶香,突然想起,四贝勒身上的味道,便是这茶的味道。
十几个人围上来,个个垂着头,恭敬的立在身旁。
“见过陈掌柜。”
“好。”我微笑着颔首,莲心亦替我下了斗蓬。
“各位同仁,陈榭玉初来乍到,请多多指教。”我恭谦却不卑谦。
“掌柜客气。”
我点点头,扫视一眼众人,“都去忙吧。”
众人这才散去。
莲心泡了茶放在我身旁的茶几上,我亦坐下。
“姑娘可要看帐簿么?”福四小声问我。
“不必,还是先看库存吧。”我摸着一旁的茶盏,面无表情。
做事的伙计纷纷侧了脸来看。
“哪有先看库存的道理,都是先看帐簿的。”
“贝勒爷也是的,怎么派这么个人儿来?”
我听到他们的嘀咕声,视若无睹。
一盏茶工夫,福四已取了册子至我身前。“姑娘,请过目。”
翻开册子,一行行看过去。
掩卷而闭,闭了眼。
“绿茶的库存缘何这样大?”开口问他。
“回姑娘话,年头的时候屯货,进的多了。”他弯了腰立在我身侧。
“进那么多,贝勒爷不知道吗?”
“回掌柜,贝勒爷知道。”
“知道?焉何不做?”我有些恼,起了身。
“这…”福四突然语塞。
“今日起,所有应年的绿茶上架,一律按市场价的九成出售,若有老客主,便以市场价的八成出售。写个牌子,挂在门上。”我做出了决定。
“掌柜,这..怕是不好吧?”福四弯了眼睛望我。
伙计亦停下了手上的活,漠然的望着我。
“这里谁是掌柜?”
“当然是您。”福四不得不低了声音。
“那究竟该听谁的?”我声音淡了许多,却不容任何人抗拒。
“是,福四这就去办。”
起了身,来到一旁的偏室。
我的这一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我亦没底,若是输了,却该如何赔他?
长舒一口气,便离了茶庄。
“陈姑娘。”
正欲上车,闻得有人唤我,侧了脸去看。
是他!
顿了步子,轻轻一福身子“给四贝勒爷、十三贝勒爷请安。”
“起吧。”那黑色的斗蓬下,罩了一身月牙白。
一样的白色,相似的脸。
性子为何差了这么许多?
“陈姑娘,四哥请我们吃饭,可肯赏光?”十三笑意盈盈,望着我。
他是个开朗的人,单看他的笑容,便觉得甚是温暖。
那温暖,让我想起另一个人。
“十三贝勒爷,叫小玉便是。既是贝勒爷相邀,何其有幸!怎可不去?”我亦笑。
一行人步行而去。
至酒楼时,他的跟班小厮已然订好了房间。
靠街的窗,只一回头,便可望见茶庄。
去了斗蓬,这发现,这屋中竟也设有暖炉。
借着看莲心的空当,我偷偷看了他一眼。
没有表情的脸,正垂头挽袖。
月牙白的衣裳,只衬得那对浸了墨的眸子欲发的黑了。
有酒有菜,有他有我。
“小玉姑娘好生厉害,今日才上工,便将我的茶庄弄得鸡犬不宁,只怕是,这茶庄要开不下去了。”四贝勒的不满,终于倒了出来。
我放下筷子,蹙了眉看他“事情才刚刚开始,贝勒爷怎知小玉一定做的不好?”
隔座相望,他的眼充满挑衅。
我不回避,亦回望着他。
我不服,亦不会输。
“贝勒爷既不信我,焉何将茶庄交给我?”
“呵呵。”他轻笑,“好个倔强的丫头,我就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若是茶庄亏了,便是你输了,若是有盈余,便是你赢了。”
我上了兴致“既是赌局,不妨加上赌注吧,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他举了酒杯,看着我,但笑不语。
一个不笑的男人,竟可以笑的如此好看!
我突然恍惚。
他放下酒杯,看着我:“若是你赢了,你住的那个别苑便归你私人所有。若是我赢了,你便将你自己卖与我,以抵我的损失。今生今世,你都是我的人,如何?”
“一言为定。”我毫不迟疑。
我相信自己,一定会赢。
不为别的,只为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