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罪该万死（下）（1 / 1）
江澈抱着胳膊等在电梯门口，已经帮她按了下楼的按钮。乐音一出去就正赶上电梯到了，两个人没来得及说话就进了电梯。
电梯的阿姨打量着乐音，八成以为是江澈的女朋友，笑得十分古怪。江澈不好说什么，抿紧了嘴角，不耐烦地盯着电梯门。终于下到一楼，电梯门一开江澈就忙不迭窜出来。乐音跟在他后面，朝开电梯的阿姨轻声道谢，然后慢悠悠地走出来。
“有什么事情吗？”乐音往地下室走。
江澈跟着她：“今天，你面试的那个工作你最好还是别干了。”
乐音大概猜到他会这么说，没回答，绕开在走廊里玩过家家的乡下小孩们，径自拐到房间门口。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江澈大声说。
“今天，你面试的那个工作你最好还是别干了。”乐音重复了一遍，打开门进房间，习惯性地问：“你要喝点什么？”
“你这有什么？”江澈讽刺地问。
箱子虚掩着放在墙角，桌上零散地放了几本书，连个水杯都没有，还问喝什么？
乐音看看还未整理停当的房间，不禁也笑了：“目前只供应白水。”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江澈站到她面前，想了想，忽然拉起她的胳膊：“你跟我来！”
乐音也没说什么，拿上钥匙跟他出来。两人又爬上一楼，出了大门，江澈带着她一路走出小区，来到东门的街心花园。
东门的门口有个修鞋摊子，摊主是个残疾人，两条腿的膝盖以下都是空荡荡的，坐在自制的轮椅上，那轮椅就是木板上钉个旧沙发，底下安了四个废办公椅的轮子。
江澈指着那个人：“他是田惠雅的爸爸。她老家特别穷，她妈妈是被他爸爸买来的，生下她就跑了。她是他爸爸带大的，前年她爸爸在老家的工厂里出了工伤事故，厂里赔了一点钱就不了了之了。田惠雅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她是贷款来上学的。她爸爸在这修鞋赚生活费……你那份工作，是我特别留给田惠雅的。”
乐音看着暮色中那个轮廓模糊的残疾人，笑了一下：“抱歉，可能你觉得我有点冷酷，可是没有这份工作，田惠雅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是，对我而言，没有这份工作，我会很麻烦。”
“你难道会比她们家更麻烦？”江澈提高了声音：“我看得出来，你家里肯定不穷，就算穷，也肯定比她们家富裕。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再说了，这是我给田惠雅找的工作，你凭什么来横插一杠子？”
“It’s so unfair！（真不公平）”乐音摊开手：“我的家里是否有钱，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更谈不上同情心。工作机会是面对每一个人的，我并没有用不好的方法获得它。”
“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江澈指着远处的修鞋摊子：“我没骗你，那真是田惠雅她爸爸！”
“我相信你，OK？我也相信那是那是田惠雅的爸爸，但是，这不属于慈善的范围。”乐音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现在，我会比她更需要这个工作。”
“你需要可以再找啊！你条件这么好，还怕没工作吗？你……这么漂亮，都可以去当模特了！”
“谢谢，不过我觉得国内的杂志恐怕付不起我的费用。”
“你真当过模特？”
“是的，在国外。”
“靠！”江澈咬牙切齿道：“你能当模特大把赚钞票，却在这和穷人抢饭碗！”
“我很想做以前的工作，可是国内的杂志付不起我的费用，你明白吗？”乐音说。
“那你就降价！都这份上了，还端什么架子啊！”
“这不行，我的费用是固定的，我不能随意修改它。”
“哎哟！”江澈冷哼一声，小声说：“这是什么人啊！外星人！”
“你说什么？”乐音皱眉：“也许你认为我说的，你不能接受，但是请你不要随便评价我。”
“我就不应该可怜你！”江澈觉得真想骂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一点没错。”
“You insulted me now！（你正在侮辱我）”
“说中国话，听不懂！”
“你在……对我看不起吗？”乐音轻蔑地笑着：“其实，你让我去你家里，只不过是利用我帮你照顾你弟弟，我当然知道。不要觉得别人都是傻瓜，你弟弟说的没错，你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江澈开始把双手握在一起活动关节：“你是不是想挨揍？”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动手会很麻烦。”乐音退了一步。
江澈当她怕了，有点得意地上前，抬手要吓唬她。谁知手抬到一半，眼前一黑，耳边呼呼风响，再反应过来就是胸口撞在水泥地面的剧痛了！
“嗷——”
“居然对女孩子动手，这人是疯了吗？”乐音耸耸肩，揉着手腕转身走了。
靠！难道真遇上外星人了？
江澈一口气险些憋回去，翻身坐起来，捂着胸口喘息。眼前已经是空空如也，那个漂亮小妞没了踪影。
比起被外星人袭击这件事，更可怕的是，要和这个外星人一起工作。江澈都没敢把乐音的事跟陈之凡他们说，一想起那张漂亮的脸蛋，胸口就隐隐作痛。那绝不是爱情什么的，纯是皮肉伤，胸口被拉链咯破了，长长的一条伤口，洗澡的时候生不如死。
更坏的还在后面呢！
凡事就是这样，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个叫乐音的假洋鬼子，刚上班一个星期就把店里的同事都得罪了个遍。
先是显摆自己叠餐巾的手艺，不小心让老板娘看见了，下令以后的餐巾都要照着乐音的方法折。她叠餐巾的花样同事们见都没见过，学会了不难，难的是天天都要折这么复杂的花样，实在是太烦人了！
紧接着她不知用什么手段讨好了老板娘，上班出了错不挨骂不说，凡有不会的都是老板娘亲手教授。至于早来晚走就更是家常便饭，甚至有一天老板娘还和她一起下班，带她去吃夜宵了。
随后她又用她的语言技巧拉拢了一大堆外国客人，其中一个帅帅的澳洲男留学生是女同事廖丹丹暗恋了很久的，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江澈看着店里的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质问他，为什么弄了个这样的妖精，终于绷不住“实话实说”了。
“你是说她偷听了你和田惠雅聊天，然后来面试的？”廖丹丹瞪圆了眼睛：“这人也太卑鄙了！你怎么这么大意啊？”
“我也没想到她是这种人啊！”江澈抓抓头，露出为难的样子：“当初看她可怜，帮她找个地方住……万万没想到，她是这么个人，我还生气呢！田惠雅家里那么困难，我都没法跟人家交代，可是我生气也没办法啊！老板娘喜欢她，你们说怎么办？”
“这也不能全怪你。”领班张天扬跟江澈关系最好：“她长得那么漂亮，一开始我也觉得她还不错。漂亮姑娘就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没错！”江澈点头，心里坏笑，她犯了众怒自己总不能陪葬吧。正好让这假洋鬼子领教领教中国人民的群众运动。
“嘿！嘿！”收银的方楠从前面探头进来：“丹丹，你那洋帅哥又来找狐狸精了！”
廖丹丹大惊失色地冲出操作间，站在出菜口往外看。梦中情人拿着一朵玫瑰花，站在乐音身后，突然把花伸到她面前。乐音吓了一跳，笑了，接过花转身给了那金发碧眼的帅哥一个拥抱。
午后零星的几个客人发出起哄的欢呼。
廖丹丹粉面通红地回来，手指绞着制服的围裙：“她一来我就跟她说过我喜欢麦克，她居然还敢这样，太不够意思了！”
“这算什么？”江澈挥挥手：“田惠雅她爸爸是残疾，我带她去看，想让她把工作还给人家，结果她跟没看见一样。她要是有同情心，就不会抢田惠雅的工作了。”
“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其他的几个女孩子都异口同声地说。
厨子老孙在一旁笑道：“不过，这姑娘挺有礼貌的，见人不笑不说话。每次看见我都‘您好，辛苦了’，特别会讨人喜欢。”
“那是她用得着您！”方楠说：“她对我也那样，我从来都不理她！”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江澈站起来：“这事是我惹起来的，按说应该我来摆平，可是我跟她说了她也不听，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们要有办法我就谢谢你们了，我下午有课，上午的活我都干完了，我得上课去了。”
“这么早就走？”
“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我没带伞，得回家拿雨衣去。”
“你走吧，我们想办法。”张天扬说：“我们这么多人还弄不住她一个小丫头？”
“加油！”江澈挥挥手，转身进了更衣间。
其实刚开学这几个星期的课都没那么紧要，下午一点多学生会有个小会议，都是不痛不痒的事情。今天老板娘出去了，这些人聚在这里讨伐乐音，眼看着要起风暴，他可不想溅一身血。
江澈自诩没什么特别的优点，只有圆滑这一点是他比较得意的。不论在哪他都是最有号召力最受欢迎，人缘最好的那个。嘴皮子利落，脑子灵，好事谁也别想落下他，坏事谁也别想找上他，这就叫智慧。
回家拿了雨衣，下午果然就下起了大雨。人说春雨贵如油，这场春雨可不怎么值钱，跟夏天的雨有一拼，哗啦哗啦的，非常不诗意。春天一下雨就会特别冷，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雨，江澈一路骑车冻得直哆嗦，回家赶紧穿上厚毛衣，拿了件冬天的大衣和雨伞去江淅的学校接他。
到那的时候江淅正拖着大鼻涕，和一群小伙伴站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停呢。众人看着江淅穿上暖暖的大衣，打着雨伞坐在哥哥的自行车后面扬长而去，气的纷纷向他竖起中指。
美得江淅一路都在他身后大喊“大哥万岁”。
江澈的自我感觉刚良好了没多久，回到家，江淅就开始给乐音拨电话，拨了好几遍都没人接。
江澈悻悻地在一旁道：“你不用打了，我们上班的时候不许接电话，手机都所在更衣室的柜子里。”
“她今天带伞了吗？”江淅问。
“你怎么不问问你大哥我带没带伞？”江澈给他一巴掌：“死小子，都是你吃里爬外把乐音弄到店里去，给我找麻烦！”
“你别这么小气啊！”江淅捂着头，反驳：“惠雅姐都有三份家教了，你还让她去你们店，她还上不上课了？”
“你懂什么？我们店包吃，能省不少饭钱呢！”江澈把雨伞支在阳台上：“再说了，就算田惠雅不去，我们那别人也有朋友呢！白白便宜了外人。”
“你们还大学生呢！总搞这些裙带关系，行不行都硬弄进去。我就不想说你，哥，你觉得惠雅姐那长相的，能在你们店干长了吗？”
“你给我闭嘴！田惠雅她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也是想帮她。”
“别总拿惠雅姐她爸爸说事，田叔叔每个月赚的可不少呢！就他那摊子人多，小区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女儿要上大学，全在他那修鞋。”江淅不服气地说：“我觉得你就是对乐音有成见。”
“有成见？”江澈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了，走进来：“我这不叫成见，是意见。她刚上班一个星期，全店人都叫她得罪了！”说罢，把乐音的“罪行”全念叨了一边。
可惜江淅是吃了秤砣了，一点也听不进去：“你们那的人都和你一样，见不得别人好！乐音就是漂亮，有本事，你们就是嫉妒。”
“臭小子！”江澈捏住他的脸：“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喜欢怎么了？”江淅不示弱：“她才比我大两岁，也挺合适的！”
“你等着！回来我告诉妈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兜着走就兜着走，哼！”江淅白他一眼，拿着书包进屋了。
“小王八蛋！”江澈瞪着房门，无可奈何，听江淅那口气也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乐音，就是故意气他，太可恶了。
自从乐音来了以后，江淅就变得很爱和他作对。
这个乐音，罪该万死！
雨越下越大，幸好冰箱里还有点剩菜，阳台上还有常备的白菜。江澈蒸了些米饭，炒了个醋溜白菜，把剩菜热一热，晚饭就OK了。
江淅一边抱着饭碗吃饭一边还在担心雨会不会停，要不要去给乐音送伞，听得江澈直想打人。
饭吃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江淅跳起来去开门，啊地一声大叫：“你怎么了？”
乐音浑身湿嗒嗒血淋淋地走进来，朝他们两个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借用一下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