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再惹帝王怒(1 / 1)
原本只是因为疼痛忍不住落泪,此刻思及前尘旧事,若干的委屈都爆发出来。伪装的坚强全数卸掉,裴红泪哭得像个迷途的孩子。
夜擎凰开始还以为她转性,这样哭泣有撒娇的意图,心中还感到有点好笑,但等他蹲得脚都麻了她还没有停止的样子,那点笑意终究又隐了去。
“好了!好了!刚才是你惹朕生气才忘记分寸。别哭了!”他扯了扯裴红泪的衣服,却被她狠狠地挣脱,哭声依然没停。
站起身活动着有点发麻的双脚,看着地上散乱的书籍和当中狼狈地哭得一塌糊涂的裴红泪,夜擎凰叹息一声,转瞬已将她打横抱起向外走去。
“放我下来!”
“不放!”
“你想干嘛?”
“你说呢?”
贴着含泪瞪大眼睛的裴红泪,夜擎凰玩世不恭地吻掉了她脸颊上的泪,挑衅地看着她。
“你这个色狼,登徒子,色魔,混蛋......”
“继续叫吧,如果你不介意多些能证明你污蔑君王人证的话!”
“你!”
裴红泪身体一僵,只得闭上眼睛干脆装死尸。
圣羽宫宫人繁多,污蔑君王可是大不敬之罪,她的思绪终于回归现实,实在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虽然不满此刻夜擎凰的举动,只得将那些愤怒言行压在心里。
“来人!召王御医来舒云斋!”
裴红泪闻言慌张睁眼要开口,被夜擎凰俯视的眼神一瞪,只好又赶紧闭上。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被放在床上或是软榻之上,心里又开始慌乱不堪。
“睁眼!”
这里只有二人,裴红泪也不再顺从,直接无视这样的命令把头扭到一边。
空气安静下来,没有暴风雨也没有咆哮,刚在暗暗庆幸夜擎凰还算有点君子之风,疼痛的手臂已被提起。衣袖瞬间被撕成了两截,莹白的手臂露在空气中,虽然不冷,鸡皮疙瘩忽地起了一片。
裴红泪浑身戒备地绷紧,还没搞清状况那半截衣袖已被翻到了肩头,半条胳膊竟已肿的像发面馒头。当中那条紫红印记,在白嫩的皮肤上分外显眼,两人同时吸了口气。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算了!”
裴红泪抽着气挣出夜擎凰的手掌,声音很轻,却心平气和。
现在的裴红泪,才是正常的。夜擎凰静默片刻,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个宫女很快拿了个白玉罐子过来,说是皇上定要她亲自抹了才行。裴红泪也不推辞,忍痛让她抹上。麻麻凉凉的感觉传来,那些紫红色稍稍褪了一点。
御医一直没有来,应是夜擎凰又下了命令。有宫女送了套白色的衣衫过来,裴红泪换了,伺候她穿衣的宫女眼中惊异色彩浓重。
她知道,那些目光并不单单是因为自己美丽,心里一时五味俱全。
苏映雪,原来定是圣羽宫的常客,夜擎凰果真是深爱她的。
想到上次在宫中见到那么多相似眼眸,若非自己身上也有她的影子,他断然不会如此情绪反复地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吧。
裴红泪这样想着出了舒云斋,并没有人阻止她的离开。看来夜擎凰还算很了解她的性格,并没有幼稚地圈禁她。
没有去西书房,裴红泪静静地在圣羽宫走着,累时就找了处亭子坐下来。
罗刹之毒发作的痛楚比夜擎凰刚带给她的要重十倍百倍,但被他伤害的疼痛袭来,却成了一切委屈的引子,心底隐忍的宿命苦衷毫不避嫌地呈现出来。
那幅画给她的震撼,让裴红泪对自己的命运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知道,自己只能去相信上天注定。为了不让苏映雪和自己万劫不复,只能让北帝爱上自己。
想着前世今生的一切,裴红泪的意识忽然变得模糊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去时,她觉得连冷硬的地面似乎也温暖起来。
恍惚中又回到了过往,父母去世时的哀伤,叶无忧家中那副和西书房一样的挂画,苏映雪托付的凝重......每次毒发时的痛苦…...脸上蛛网般蔓延的血迹......身体被毒蛇噬咬般痛入骨髓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切片段如梦如幻又逼真不已,想到自己的使命,裴红泪只能像抓救命稻草般死命攥紧了身边的东西,用尽全力呢喃:“救我......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夜擎凰看着双目紧闭,大汗淋漓挣扎着裴红泪,反握着她抓紧自己的手臂,想要给她一点安慰。看她呼吸越来越难,忙疾呼:“御医,快来看看她怎样了!”
一个半百男子上前,手指搭上他攥着的裴红泪那只手腕,神情由平静到震惊,好一会儿才面色凝重地退开一步。
“只是受了梦魇惊扰。和先前脉象一致,这位小姐的确是……断脉之体!”
就在此时裴红泪蓦然睁眼,见映进眼帘的是夜擎凰放大的面孔,身体下意识紧缩成一团,虚脱般失去了所有力气。
夜擎凰无力地挥挥手,屋子里的人都恭敬地退了出去。
裴红泪看着他震惊和怜惜交加的神情,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腕,却被反握的更紧,便也不再挣扎。
思及刚才梦到的前尘过往,忽然间有种恍若一梦的感觉,不知那些经历到底是不是真是自己的人生。
“你在花园昏迷了几个时辰,是有宫女发现后把你带回来的。”夜擎凰忽然开口,算是解释。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是断脉之体。”
自嘲又无力的说着,裴红泪有种莫名的畅快。
“你确实很会挑衅朕的底线!既然你想说,就告诉朕你何时种了罗刹之毒,还能苟活到现在!”
握着她的手腕再次收紧,夜擎凰心底愤怒的情绪再次发作。
看裴红泪咬紧嘴唇痛苦的样子,他才意识到自己又冲动了。很快甩开她的手,淡淡的红痕已印在了她手腕上。烦躁地抬起手臂一掌打落在床帐的一侧,零落的床帏登时飞出去一片。
“中毒的是我,皇上何须动怒。罗刹虽毒,尚不及伤心蚀肺,活到现在只能算红泪幸运。为了活命,苟延残喘得以成为断脉之体,只不过是求生的本能罢了。”
裴红泪含笑轻语,想要坐起身头又一阵发晕,气息也不稳起来。
夜擎凰脸上的怒意随着她越来越大的喘息声,逐渐平复。
“裴红泪!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进圣羽宫究竟要干什么!你的命只有半年不到了,既然你进了圣羽宫,就是死也安心死在这里吧!”夜擎凰说完很快转身,举步就要离开。
裴红泪忙伸手扯住了他的袍角,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软禁我!就凭我长的像一个死人?你搜集了那么多影子在身边,为的不就是想博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声?我是裴红泪!即便死,也绝不会在这里做影子!何况,谁能确定不会有另一个奇迹,谁说我不能长命百岁!”
“好!果然是裴红泪!好狂妄!既然你知道我喜欢搜集雪儿的影子,那你就给朕活出个长命百岁的样子来,准备进宫吧!”
夜擎凰冷笑着扯出她抓着的袍角,差点将她甩到地上。对着外面吩咐了几声,四个宫女应声进来扶起裴红泪快步向外走去。
到达圣羽宫大门时候夜擎宇正要进来,看裴红泪如此想要说些什么,四个宫女却同时放手,浑身无力的她摇晃着扶着墙壁才没倒下。
大门轰然紧闭,两人的目光只有一瞬交触便被厚重的门板阻隔了去。
圣羽宫舒云斋门窗紧闭,夜擎宇无声地跪着,夜擎凰负手背对着他站着。
“起来说话。”
“臣弟有欺君之罪,按律当斩!”
“在朕告诉你雪儿曾中罗刹之毒可能尚在人世的消息后,你刻意隐瞒裴红泪和雪儿相符的线索,的确算作欺君!”夜擎凰忽地转身,手指颤抖地指着夜擎宇,“你在扶郎就知道裴红泪中了罗刹之毒,却又找不到她,只得带走花弄影引她现身,百般试探为的就是想知道她是否就是雪儿?”
“裴红泪自言为潜龙死士,重重迹象都证明她虽和雪儿面目肖像又几乎同时中了罗刹,但事实上却并不是一个人!”夜擎宇的辩驳显得很无力。
“后来,苏天睿一案不是非她不可,你故意想看她和苏家的关系,执意将此事托付给她。梅妃和大公主生辰,你主张带她入宫,也是想再次确定她是否和雪儿有关联。一再如此,你究竟证明到了什么?又是什么,让你不死心地想着她就是雪儿?”
蹲下身子直视着夜擎宇,夜擎凰眸子里冷意一闪,攥紧了他的双肩面上痛楚更甚。
夜擎宇微微闭了眼睛,过了片刻才缓缓睁开,平静地道:“皇兄收集了那么多雪儿的影子在身边,甚至还找到了几乎一模一样的雪妃,那么为何在心底还坚信雪儿一直活在别处?若非裴红泪气质独特,她和所有的影子又有何不同?”
夜擎凰闻言忽然不可遏止地笑了。
如同他一直不信那些人是苏映雪,夜擎宇只是想在心里给自己一个她还活着的理由。这些,又有什么错呢。
倘若当年自己不是皇帝,苏映雪不是自小就被教导要成为皇后,那三个人当年的纠葛又会怎样?犹如,眼前的裴红泪,同时遇到他们两个之时,究竟会对谁更加青眼有加?
原来皇帝在爱情当中,有作用的只是“皇帝”二字的分量而已,至于爱和不爱都不重要了。苏映雪当初选择自己,是因为她只能将筹码压在他身上。
□□皇帝帝后死不同穴,太宗皇帝自灵羽殿下逝去后,一生宠幸多人从未动过立后念头,就连世祖皇帝也因爱而不得,不惜王朝安危用辅政公主之法令心爱的女子可以和自己并肩而立。
一代帝王,千古留名,都把握不好自己的爱情。
比起那三代帝王的爱恨情仇,如裴红泪说那样,自己收集那么多影子在身边,不过想博一个有情有义的名声而已,想要抓住的真的是那些所谓的爱情吗?
这一夜,夜擎凰和夜擎宇像年少时候那般,坐在圣羽宫房顶喝了大半夜的酒,祭奠的不止是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年少,还有那些早已成为过往的爱情。
那晚,夜擎宇在半醉间去了花弄影的房间,他知道有些事必须要放下了,再不放下就真是天大的错。
而裴红泪,果然是坚强的。
虽然第一天去圣羽宫弄得又受伤又晕倒,但经过一夜的休息似乎完全了无痕迹,次日一早又精神奕奕出现在西书房,让圣羽宫的宫人惊异不已。
一连数日,夜擎凰和夜擎宇都没有再出现,裴红泪很安静地在西书房待着,虽未找到有用的资料,心里却很平静。
这一日,她在西书房找到了《帝女传》。
书中记载:帝女紫苏,一生启用降龙令三次。
其一,黄淮大水灾,不及上奏征用两省官粮和供银。
其二,肃清党派之争,连诛灵宫下属月阁和镜阁两路势力。
其三,碧水乌陵水患,以降龙令不予迁徙太宗衣冠冢和灵羽殿下之墓,致使水淹乌陵,皇陵被毁。
书中记载降龙令出现时这样写道:“降龙令出,犹如君临。龙飞凤翔,流光万丈”。
第一件是天灾,情急救人,算作合情合理。
第二件,却让人难以理解。月阁和镜阁都是开国功臣,宣羽帝也将他们的势力给了紫苏,即便卷入党派之争她自可全权做出处罚,为什么非要大张旗鼓动用降龙令肃清这两股势力呢?
第三件,水淹乌陵皇陵被毁,这可是大不敬罪责。
虽然叶无忧曾说紫苏在羊皮卷中写的原因是为了让太宗和灵羽殿下能随心而去,不要人再打扰他们的平静。但这样的说辞,在皇命大于天的古代似乎过于牵强,并且冒险也太大。
没等她想出来这当中存在的问题,圣羽宫的平静就又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