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昔日故人封火莲（1 / 1）
“走！我们进去。”
蓝衫男子扯过裴红泪的手腕进门，似想到什么，转身对愣怔的老家仆道：“以后这位姑娘来，不必通报。把府里最好的茶叶沏上，送到红叶轩。”说完看了眼裴红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封呆子，你这样拉拉扯扯的，看来真要改叫你风流子了！”
“还不都是你教的！把我那样老实敦厚的书呆子，变成这般风流倜傥的风流子，还没问你的罪呢！”
“哟！这嘴巴刁的，还是那个叫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呆书生吗？”
“拜你所赐！”
两人说笑着到了红叶轩，两个丫鬟已端了茶点来。对坐在矮几前，对望许久，同时又失声笑了起来。
“红泪，转眼已是三年没见了，你还是这般......”
“那般？”
“这般……顽皮可爱。”
“你这是变着法儿提醒我成了老姑婆？”
“我可不敢！”
两人打趣着，说着些别后情形，无男女之防的拘谨，更无累年不见的生疏。
封火莲，就是裴红泪口中的封呆子。
也是前年科考三甲第一的文状元，这两年被放在州郡为官政绩显著，几个月前刚刚被调回京城为吏部侍郎。三年时间已到这样的官衔，不可谓不顺风顺水。除了本朝皇帝喜欢提携青年官员的喜好外，自身努力也是不可否认的。
但没有人知道，五年前裴红泪刚遇到的封火莲，只是个迂腐的看一眼身边女子都要满面通红的书呆子。
那时候两人相遇的方式也非常独特，封火莲失足落入百灵山幽谷的寒潭，裴红泪正好在寒潭解毒就出手相救。
紧剩半条命的封火莲昏昏沉沉间还叫嚷着“男女授受不亲”，拒绝她伸手拉他。
可见，当时的他呆到了什么地步。
裴红泪自然不会看着他被淹死，只好去周围找了根木棍，忍气拉他出水。快上岸时候封火莲已经奄奄一息，最终还是被她七手八脚地拽了上来。
他醒来时候，看到自己上半身光着，裴红泪瞪大眼睛毫不避嫌地看着他，一口气梗在喉咙里，竟又背过气儿去了。
裴红泪哭笑不得，对准他的脸噼里啪啦一番抽打，这才算又缓过来神儿。
但封火莲却鬼哭狼嚎的像个失身女子般，立马抓过旁边晾晒的衣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你要对我负责！不，我要对你负责。我们这个样子，有辱斯文！”
封火莲战战兢兢如是说。
裴红泪差点被这话气得也背过气去，心想眼不见为净，干脆就一走了之。谁想封火莲却是认真的，竟像尾巴般再不离开。
那时是夏末，正是罗刹毒发之期频繁的时候，裴红泪身体柔弱不堪。虽不堪其扰，也无力甩开他的跟随，只好把他带在身边。
每次解毒她都待在有众多野兽出没的百灵山，为的就是不要人看到毒发的狰狞模样。封火莲是第一个在她毒发期和她一起度过的人。
快要离开时，为了摆脱他，裴红泪故意将自己毒发的样子让他看到。封火莲胆子本来就小，吓得差点昏过去，还是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想缓解她的苦楚。
裴红泪有着一丝感动，知道他虽迂腐不堪却又心存良善。出了百灵山封火莲再追着她要负责任时，也就把他带回了家。并且找了一个高人教他功夫——经过考究，这封呆子已经读书读的快傻掉了！学识足够高，情商和体质却需要大大提升。
最初的半年，封火莲还是会念叨着要对她负责之类的话，但是在她身边待的越久，领教了她的才华和豁达，这类话便慢慢绝迹。
一起生活的两年，每年春夏她都会离开秋冬才会回来，所以实际上只有一年时间能看到带着面纱的她——至今，除了那次毒发时见到过她的容貌，封火莲没有再见过裴红泪的真正面目。
三年前，裴红泪要封火莲离开，说他已经到了一个男人该担当起责任的时候。
她说，她所能带给他的只有这些。他们之间可以是很好的兄弟姐妹关系，却不可能有恋人的纠缠。一个男人该如何担当自己的一生，要他自己去选择。
封火莲没有反驳，很爽快的离开了。
那年的科考，他一鸣惊人成了三甲之首。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不是裴红泪找上门，他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女子。
“当你见到我的丝帕出现，我会去看你。否则，我们此生不必再见，再见就是陌路。”
这句话，是告别时裴红泪含笑叮嘱的，封火莲却知道话里的分量。
他不想两人成为陌路之人，所以即便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她，依然不能相见。
“怎么了，又呆掉了？”
封火莲被裴红泪挥在面前的手召挥去忆及过往的思绪，笑道：“红泪来找我所为何事？我知道，不是不得已，你不会来麻烦我。”
这么几年，他的性子早已沉稳敏锐，他了解裴红泪，即便只是为了让他死心，也不会来扰乱他的生活。裴红泪，从来都不是一般的女子。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有人，想要动玉尘宫！”
裴红泪话出口，封火莲面色大变。
“是谁？”
“不知道。也许，和朝中的官员有关。”
“你且安心，我会留意，这几日应会查出些迹象。”
“好。玉尘宫是怎样的地方，你很清楚。但愿只是我猜错了，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裴红泪将最近的一些事情向他详细说明，将自己心中的隐忧也说得很明白，二人面色都严肃起来。
那处因为食物中毒被停建的府邸，正是北帝赐予封火莲的新宅。
封火莲只知道是因事暂停，并不知道是因为粮食的原因。他并不急于入住新居，原先并没有放在心上。
裴红泪来拜访，是想他顺着自己那条线查下去。这样即便有人存心，由他出面去查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但是在他刚有点眉目时候，户部尚书一纸奏折已上奏了朝廷，玉尘宫终于浮上了明面。
奏折说，各地都有迹象表明，玉尘宫下属的商号粮庄处处屯粮，私自调遣到贫瘠地区高价售出，谋取暴利。而牵扯西疆军粮的粮庄，也已查明就是玉尘宫旗下，要皇帝批示对玉尘宫全面查封处置。
好在北帝不是昏聩之人，又牵扯到苏天睿的案子，就要刑部、户部和兵部联名彻查，先暗中监控，等有确切证据再封了远在西疆外围的玉尘山庄。
裴红泪收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七王府听夜擎宇说圣羽宫西书房的事情。
消息是残月直接到七王府说与她听的，她神色虽然波澜不惊，心里大为震惊。
“红泪可是有重要事情，要不此事我们改天再说。”
夜擎宇知道虽然裴红泪情绪没什么波动，但她手下人进七王府通报消息，还是第一次。谨慎如她，自然是有重要事情发生了。
“无妨，王爷继续说。”
“下个月初三是大公主和梅妃的生辰，初九又有重阳宴，最近苏天睿被关押，上报皇上诬陷苏将军的主谋还没抓到，各地多处粮庄涉嫌官商勾结，以次充好毒害百姓，皇上不堪其忧，脾气相当不好。”
“那就是说王爷要失信于我？”
裴红泪的脸色终于垮了下来，刚才的消息和现在他说的话叠加到一起，心里自然无比愤懑。
“自然不是！只是……”
“只是时间问题！大公主母女过生日需要皇帝亲自去做宴席上的菜肴吗？重阳宴的宴席不过需要他高高在上叮咛一番，自有人侍奉周到。上报苏天睿畏罪逃跑的那些官员已经被皇帝震怒下斩立决。是他自断了线索，说明他还不想现在查清！至于各地粮庄的事情，北帝他老人家要亲自去赴各地逐一查证吗？”
“这个自然不用！”
裴红泪这番激愤之语已经让夜擎宇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人已经替他答了。转身看到来人，两人都是一愣。
来人，是多日不见的南风。
裴红泪的情绪慢慢缓和，木然地转过头，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南风走到她身边，脸色不停地变幻着，一副想笑又不笑的样子，把裴红泪看得心里一阵发毛。
“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她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脸上竟有些火热。
南风却向她又进了一步，两人的身体离的只有寸许距离。
“干嘛？你说呢？”南风俯首贴近她的耳际，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暧昧笑道。
知道裴红泪想要后退，飞快攥住了她的手臂，带着轻佻的语调继续道：“今上少年登基，今年不过二十有六，好像算不上什么老人家。你这样诽谤我朝帝王，传到外面去扣你个不忠不义的罪名，这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说着另一只手缓缓地凑到了她的脖颈处，用中等力道劈了下去。
脖子上酸痛的感觉传来，裴红泪气恼地脖子用力上扬，额头匆忙中触碰上南风的嘴唇，温润的感觉自额头蔓延，心里的怒意完全泛滥开来，扬起手掌狠狠朝他劈去。
预料到她会动怒，南风抬掌迎上，两人均各退两步才稳住身体。
“好了好了！南风也是好意，红泪不要真动了怒气。”
惊愣住的夜擎宇仓促开口，感知到两人间均有蓄势待发的气息，忙横在中间不迭地劝说。
“我说的是实情罢了，不小心冒犯了红泪，不要见怪。”
南风笑得很灿烂，裴红泪依然紧绷着脸。两人无视夜擎宇复杂的眼神，互相凝视着对方。一个玩世不恭轻松自在，一个气愤交加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