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胜中惨败(1 / 1)
战地上的残阳如血般妖艳,镶染了整片天空,偶有一两只飞鹰从上方划过,发出尖锐的叫声,刺痛人的耳膜。战鼓声远远飘扬,震动的是士兵们劫后余生的心痛。踩过的土地现却流淌着曾经把酒言欢过的兄弟的鲜血,昨日的誓言与今日的离别,彼此早已习惯,可是许多人在见到熟悉的面孔安静的躺在地上时,依旧忍不住痛苦,或面无表情,掌心的血液却在不断流淌。
侥幸存活的士兵将死去的兄弟的尸体搬到自己的营地,给他们清洗乌黑的身子,他们都知道,这些逝去的人都不愿自己带着一身不明的血液躺在自己的土地里,这会玷污了自己的国土,也玷污了自己。
黑色如魅的塑衣紧裹着他僵硬的身体,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底的颤抖。震彻艳天的战鼓声不断回荡在他耳边,鼓手似要把人的灵魂敲破一般,一阵一阵的,他能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要穿胸而出。他知道捷报已经呈上天城了,所有人都知道胜利的欢喜,不明这场战打得有多辛苦。
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啊!他知道这次秦羽渊是想一举将启国军队逼回去,否则也不会这么狠心,赶尽杀绝。
看着余下的兄弟,奚寒烈望着天边的艳阳,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将军,人已经捉获了!现在在斗场上!”庞师站在奚寒烈的身后,弓着身子说道。
“走吧。”
回头看了一眼庞师,知道他弓着的身子下也隐忍了多少苦痛,可是他作为副将,他和他一样,都有责任,坚强自己,给沉溺在悲伤中的兄弟做一个榜样,重新站起来。
奚寒烈双眼布满红丝的盯着眼前的男子,才发现原来战役早就注定了失败。
“有什么想说的吗?”
“末将自知罪孽深重,请将军赐末将一死。”那人一脸的视死如归,刚毅的脸庞带着一双痛心疾首的眼睛,请求着奚寒烈。
“那你的老母亲呢?”冷冷的声音说着。
那人不再说什么,只是紧紧的咬着下唇,直到满口的血腥,才哽咽着断断续续说道:“将军,将军,末将求求你,待末将死后,转告我家老母亲,说我是战死的,我不想让她失望,若她知道了我真正的死因,她肯定不会认我做她的儿子!她一定到死都不瞑目的!将军求你看在末将以往的战绩上,答应末将这最后的请求吧!”
若不是现在人绑在了木柱上,那人肯定会跪下磕头请求。
“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就答应你!”没有温度的话语,却如利剑般逼迫着那人。
奚寒烈盯着那人,凌厉的眼神与狠心的紧迫让那人一个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倾泻而出,血滴子如彼岸花般娇艳的开在了奚寒烈的脚边。
庞师在一旁看得实在不忍心,但跟在王爷身边多年,他知道战场根本无情。
明明知道那人有不得已的苦衷,也懂得他内心痛苦的挣扎,可是,若是他不说出真正的幕后人是谁,死了一个便会有下一个。奚寒烈也并非真的狠心,而是为了保护更多的兄弟。
只可惜,那人却不明白。
最后,那人还是选择了咬舌自尽。庞师看着那人瞪大的双眼,不甘、委屈、痛苦、挣扎,皆是他临终前的所有情绪。奚寒烈只是摆摆手让人放下那人的尸体。
“准备奏折,右都尉罗康为国捐躯。”
这一声命令,引起了不知情的士兵们的愤怒,也不知是谁将消息传了出去,奚寒烈坐在帐中不满的看着庞师,而庞师只是无辜的摇摇头。
“吩咐下去,谁要再敢在外面呼喊,军法伺候。”
“得令!”
庞师走出外面,不满的看着那群不怕死的人在那里叫嚷嚷。
“将军有令,谁要再敢在外面呼喊,军法伺候!”此话一出,众多士兵都有所忌讳的住嘴了,谁都知道将军的性子一向冷酷,不好得罪,这次若不是因着人多势众,他们还不敢这么闹。但一想起那罗康竟然是内奸,实在可气可恨。
见众人还是一脸蠢蠢欲动,庞师忍不住道:“你们想想自己跟了将军多少年了,将军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将军这样做了自有他的道理,要是将军现在有什么计划之类的,被你们一闹万一毁了你们担当得起吗?”
被庞师这么一吓唬,众人面面相窥,有些脸庞已经泛红。片刻之后才有一人嚷起:“副将军说得对,是我们太鲁莽了。兄弟们这就向将军赔罪!”
“对对对,赔罪赔罪!”一人到头,其他的自然是顺水而下了。
“还道什么歉,去去去,别打扰到将军休息了!”众人就这样被庞师消遣走了。
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庞师嘿嘿的得意一笑,便转身入了帐中。
一进帐内,便接收到了奚寒烈探究的眼神,庞师忙从实而招。
在奚寒烈出发的前一晚,秦萧凌来到了庞师的家中。庞师的家其实就在王府隔壁,是庞师成亲那年奚寒烈送给他,说是成家的人怎能没一个自己的家呢。
看着被严芸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和正在背诗给庞师听的小男孩,秦萧凌感觉胸口暖暖的。
“王妃!”严芸看见秦萧凌站在门口,忙上前迎去。
“我是来找庞师的。”秦萧凌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好好好,孩子他爹,快来!”在严芸的一声叫唤下,庞师才发现秦萧凌正踱步而进。
“王妃,是不是王爷有事?”
看到庞师紧张的神情,秦萧凌有些赞赏的点点头,“烈无事,是我有事!”
“啊?”庞师不明的一声轻呼。
秦萧凌见严芸很识相的带着儿子离开,便缓缓说道:“其实我要说的多,我只是希望你记住,在军中,不一定要严谨规则,偶尔唬唬下士兵,也无妨。”
见庞师一脸迷惑,秦萧凌解释道:“胜败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我不说,但人心,你们必须控制住。我知道烈做人一向严谨,说一不二,所以才找你,希望你在军中多细心些,能唬住士兵的心,也算是在稳定士气。我说的,你一定都懂。”
微微愣了一下,庞师才点点头。待秦萧凌离开后,庞师才明白秦萧凌这是在担心王爷,由于对方是自己的哥哥,秦萧凌不可能去帮王爷什么,但是她却注意的提到了稳定士气,恐怕也是无奈之下唯一能帮上王爷的吧!
就因为有了秦萧凌当日的提醒,庞师今天才会想到拿奚寒烈以前在军中树立的威信来唬唬那些不怕死的士兵们,这样一来,士兵们没有了先前的不满,现在反而觉得有将军在,什么都不用怕了!
听完庞师的话,奚寒烈只是微微皱着眉,想着她在天城还好吗?战场固然危险,可是她在天城里面对的暗潮汹涌何尝不可怕,想着,心中急于见她的感觉更加强烈。
“报!”一声呼叫拉回奚寒烈的思绪。
“何事?”奚寒烈冷冷问道。
“启报将军,这次的伤亡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一个小兵跪在帐外报告道。
“进来!”
一个黝黑的男孩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在离奚寒烈五米之地跪下,至始至终从未抬头望了四周。
“说!”奚寒烈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倒是庞师有些奇怪的打量起这个士兵。
“禀将军,这次共伤亡……三万八千多人!”
听到这个数目,奚寒烈皱紧了眉头,“下去吧!”
“将军!”那士兵并无按照奚寒烈的命令下去,反而上前走了两步,将一封信用内力甩了出去,奚寒烈单手便接住。
“别跑!”庞师在那人拿出信封之时便先挡在奚寒烈身边,手中的剑还未完全抽出,那人已经转身走了,其武功已在庞师之上了。
“不必追了!他派来的人武功肯定不弱!”
帐外灯火阑珊,圈圈点点的火光闪耀的着微弱的光芒,巡逻的士兵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将千言万语化为心中的感叹,月光均匀的洒在每个人的脸庞,隐约在那眼角能看清泛着轻轻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