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1 / 1）
何帅栽着夏雨越行越远，驶入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山坡上。山坡上零零散散立着几户独门独户的院落。何帅把速度放缓，驶入了坡前的一条水泥石板小路，沿着那条小路向山坡上行去。行到半路转弯，便是一个上坡的台阶。何帅下了车，推着摩托车向上走去。车后面还坐着夏雨，摩托车本来就够重，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推上去，不一会，何帅就气喘吁吁了。
夏雨有点不安：“我还是下来吧。”说着就要往车下跳。
何帅连忙出声制止：“地上脏，你就坐着吧。快到了。”
夏雨有点不解。这时她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张望了一下，有点迟疑地问：“你那些朋友……”
何帅笑：“都回去了。帮我布置完，就一个个吵吵说要看你。想着正好需要他们帮我喊人，就一起带过去了。把你人整下来了，看过了，自然都回家了。”
“布置？”夏雨更觉得疑惑。
何帅回头灿然一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车被推进了一栋房子后面的小道。小道看起来荒废已久，两旁的树的枝干十分粗壮，地上落叶散落。夜晚，树上偶尔传来一两声鸟鸣。夏雨四处张望着，没想到这样繁华的都市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车轮碾过落叶断枝，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样行了大概两分钟，何帅停住了。他转头对夏雨说：“我们到了。”
夏雨抬头，看到一个地下通道入口一样的地方，掩在树木丛中。入口处用一块黑色布帘遮住了。寂静无人的小道，半路突然冒出来的地下通道，四周葱郁的树丛叶子顺着入口处的瓷砖往上爬着，掩盖着。这些都让夏雨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爱丽丝漫游仙境中的那个神秘树洞。小女孩爱丽丝进了一个树洞，她遇见了一只兔子，看到了一堆真实的荒诞。夏雨带着那种荒诞感抬眼看了看何帅。
何帅呲着两颗洁白的大门牙，得意地说：“欢迎来到我打造的时光隧道！”
夏雨坐在后面有点傻眼。
何帅推着车子带夏雨缓缓走进入口，布帘迎面覆在脸上，略显粗糙的布料轻刮过眼睑。夏雨不由地闭起眼，抬手把布帘掀到一边。
再睁眼，夏雨看到了一片星空。
黑暗的废弃通道变成了一片繁星满目的天幕。无数个荧光棒被拼成了“米”字形用透明胶带固定在了通道的墙壁上，静静地在暗中散发这柔和的光，远远看上去确实有点像无数个被放大的星星，遍布眼前。何帅静静地推着摩托往前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响起了回音，略显空洞。夏雨坐在车上缓缓向前，看着淡淡地光芒向后退去，好像真的就此走向了过去，逆流了时光。
“这……”夏雨惊叹道：“这得花多少钱啊！”
何帅差点脚下一个踉跄连人带车地摔倒在地。“这个时候，女孩子不是应该都两眼放光地说，好漂亮啊好浪漫啊之类的话吗？”何帅一脸不满，淡淡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有点朦胧。
“但是贴得很丑啊！”夏雨很不给面子地指了指墙壁，只见一根荧光棒黏在透明胶带上垂落下来。这一根已经是全靠胶带的最后一点支撑，挂在墙上了。“仔细一看，其实都很简陋。啊！掉了。”夏雨刚抬手指完，那荧光棒就掉在了地上。
何帅有点尴尬。
地上早已散落不少荧光棒，都是因为透明胶带承受不住荧光棒的重量而掉落地的。
不过，这么看过去，倒有点置身繁星中的感觉了。
“闭嘴！你就负责乖乖看着就是了。体会意境是需要发挥想象力的！”何帅也看到了那根掉落的荧光棒，有点烦躁地挠头：“再说了，一群大男人能耐着性子贴完整个墙已经很不错了。你不知道，我为了想出这个点子来都快把我兄弟的头发给揪光了！没看他们今天都戴着头盔不敢下嘛。”
“倒也是。”夏雨扑哧笑了出。随即又正色道：“不过，这么多荧光棒，到底你花了多少钱啊？”她还是很好奇。
“反正比买个限量版LV包给你便宜多了。”何帅停下来，认真地想了想回答。
夏雨点点头，从数量上来说，一堆荧光棒确实比LV包更实惠，可是从实用上来说，夏雨倒觉得LV包比这些荧光棒更实惠。看到何帅一脸兴致高昂的模样，她没再继续打击他。
何帅推着摩托车，夏雨坐在后面。两人就这么轻轻地随光而行一路走来。直到路的尽头。何帅站在“时光隧道”的尽头看着夏雨说：“夏雨，我希望你能回到以前那个开心的你。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夏雨一怔。
原来自己的心情居然这么明显，让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她并不是生气或者别的什么。她只是有点失落。方楠说，不管如何他都会等，虽然自己心底并不怎么相信这样跟长久挂了钩的承诺。可因为有人说了，心底多多少少就有了那么点期盼吧！期盼着他跟别人不一样，期盼着他能守住自己的诺言。他守了一半却就这么没声息地离开了，连问也不问一句。夏雨倒是想追上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用丹宁的话来说，就凭一个路人的身份冲上去，是找骂啊还是找骂啊！方楠倒不会骂她，多半只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然后自己成了那个自讨没趣的人吧。夏雨心里多少有了点失望。失望多了就堆积成了埋怨。
“好多了。谢谢你！”夏雨嘴角微微上扬：“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的。我过段时间就好了。”
何帅咧嘴笑：“谁叫我喜欢你呢！”
夏雨怔怔地看着何帅。怎么会有人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得如此自然。
“何帅，你以前一定没有过失恋的经历吧！”夏雨不由出声。
何帅一愣，随即一本正经地出声反对：“怎么没有！”
轮到夏雨一愣了。
何帅说：“我高中时很喜欢一个女孩，为了她做了不少傻事。可后来被嫌弃成绩太差，分了。到了大学的时候，同班一个女孩说喜欢我，就同居了。两个人住一块四年了，连饭都舍不得让她做。最后书一念完，她拍拍屁股走了。她说，我本来就是为了找人帮我付学费生活费才跟你的。当时我喝得酒精中毒进了医院。后来还是我哥来医院把我领回家的……”
夏雨没料到，何帅这么坦率地就把过去一箩筐地都倒给了她。她望着何帅不做声。
何帅看见夏雨的样子，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随意地笑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是在感情里没受过挫折。”何帅说：“只是我觉得，既然没有谁能长生不老，那就尽量活在当下。我喜欢你了，我就要说出来。我想对你好，我就要做出来。如此而已。”
夏雨望着何帅的笑容清澈灿烂。她不由轻轻地叹了声。
原来还真有随心而动，不怕疼痛的人。
回到家门口，夏雨看着何帅把门钥匙递还给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家门钥匙？”
何帅耸耸肩：“我不知道。”
“啊？那你干嘛拿走！万一拿的不是门钥匙，万一你关了门，我就回不了家了怎么办？”夏雨一头黑线。
“我就是随手拿个贵重东西好逼着你跟我走。至于回家嘛……”他笑：“反正窗户没关，大不了我再爬一次窗户了。”
夏雨无语：“那要是你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贵重东西都没看到呢？”
何帅一脸严肃：“夏雨，你这人怎么这么拘泥于小节？”
夏雨听着这耳熟的话，想起了丹宁。她觉得，也许该介绍何帅跟丹宁认识。这两个人见了面，说不定会一拍即合。
丹宁确实跟何帅一拍即合。
何帅到丹宁店里的第一天，何帅就跟丹宁说：“你好！我叫何帅。”
丹宁笑得一脸奸邪：“唷！来了一个帅哥嘛！”
何帅一本正经地回：“请不要喊我帅哥。帅不能当饭吃，哥都是寂寞的。寂寞得没饭吃，姑娘，你不能这么随便咒人！”
丹宁一拍何帅的肩膀，赞赏道：“对胃口！以后就跟姐姐我混了。”
何帅笑得一脸愉悦。
夏雨傻愣在一旁，想起丹宁有关美女作家的言论。觉得早就应该介绍这两人认识了。
丹宁待见何帅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何帅帮店里招揽了不少生意。原先工作日偶尔出勤，周末固定报道的方楠突然无故旷工了，连着有两三个星期都没有来店里。原先那些看中方楠美色的小姑娘们渐渐的也都不怎么来了。生意越来越冷清，丹宁有些气馁，正要考虑雇几个钟点牛郎放在店里好增长一下人气，给夏雨好不容易拦住了。
夏雨语重心长地劝丹宁：“以色侍人，色衰而钱驰，名誉毁地啊！”
丹宁认真想了想，点头附和道：“也有道理！为了钱考虑，我们要从长计议。”
找牛郎的事就算作罢了。丹宁却仍旧蹲在吧台前考虑，怎么能拐骗更多的小姑娘进来。现在何帅来了，丹宁不用从长计议就一拨一拨地小姑娘上门了。丹宁咧了大嘴，又笑得跟超强马力的吸尘器似的。
何帅跟方楠不同，方楠来了店里也只是静静地坐着看书，不理会其他人。他就像麦当劳门口坐着的麦当劳叔叔，赏心悦目却是个静态摆设。你能对这个摆设做得最多的也就是看看，然后拍张照合个影。问题是，方楠还不给别人拍照。上回有个小姑娘拿着手机问方楠能拍张合照么，愣是被他笑容可掬地拒绝了。何帅就不一样了，不仅随便拍照还送上门去给别人拍。自从他来了店里，气氛就热闹多了，简直成了店里的吉祥物。
看着跟其他小姑娘聊得正欢，时不时含笑看夏雨一眼的何帅，丹宁捅了捅夏雨：“怎么，你不喜欢方楠啦？准备就这么移情别恋啦！”
夏雨捂着被丹宁捅疼了的腰眼，咬牙：“瞎说什么呢！”
丹宁跟瞅外星生物似的拿眼扫着夏雨：“得了吧！你也就骗骗方楠，骗骗你自己。前两天你那垂头丧气的样，我们这些局外人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夏雨刚要回嘴反驳，却听门铃响了。她习惯回头微笑，正要顺口丢句“欢迎光临”，抬眼间看清了推门而入的那人。那个“欢”字不由硬生生地顿在口中。
夏雨嘴角上扬。
打开的门，阳光倾泻而入，那人逆光而立，外套搭在手臂上，笑容满面地看了过来。
霎时间，夏雨有种错觉。好像他赶了很远很远的路，好像从很久以前便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好像他一直在朝着自己的方向赶来。时光流逝，路途艰辛，可他依旧一路上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推门，终于相见。抬眼，原来你在。
她终于幡然醒悟，这近一个月焦躁失落原是想念。那些令人不安的情绪全都是另一种想念。想念，那人的微笑。想念，那人阳光样的存在。
她嘴角不由自主上扬，满满的都是温暖。心底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惊诧过，抗拒过，挣扎过，终究还是输给了心底那份难以言明而又无法隐瞒的喜欢。
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期盼，再见他嘴角的笑容。
“你来了。”夏雨静静地看着方楠缓步走来。
“嗯。”方楠在吧台前站定，还是那般温和的模样。
一旁丹宁嘟囔：“死鸭子嘴硬，都春光灿烂成这德行了还敢说自己不喜欢。”
“还是……黑咖啡吗？”夏雨看着他的脸，有些慌乱地问。
“是的。”
“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夏雨手上冲着咖啡，就这么随口问了出来。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告诉他，自己是在天天盼着要见到他吗？夏雨暗暗咬住下唇，不安地瞥了方楠一眼。
果然，方楠脸上挂着的笑容扩散：“最近接了一个委托，要去外地调查取证。当时走得有点急，没来得及通知你。去的地方又太偏，都没有信号。所以这段时间都没跟你联系。”
这算是在解释吗？夏雨也不知道该应什么，只好不作声低头继续摆弄手上的杯子。
冷不丁地方楠又添了句：“我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了。”
旁边丹宁突然闷声吃吃笑起来。夏雨不由地脸红了，微微发烫着。她半垂眼帘地看着台面，伸手把咖啡杯子推了出去：“咖啡好了。”
方楠接过杯子。这时，一直在远处注视着两人的何帅走了过来。
方楠正要端着杯子转身离开，突然又停住脚步，想了想开口问夏雨：“你等会儿几点钟回家？”
“啊？嗯……今天有宁子在，等会过了6点我就可以回家了。”夏雨回头看了看表回答。这时，何帅已经走到跟前，立在吧台旁边，看了看方楠又看了看自己。
“那等会我送你吧。”就听方楠旁若无人地说。
夏雨正要答应，却听何帅在一旁却是口气有点诧异道：“咦！夏雨跟着我车来的，自然是跟着我车回去了。是吧，夏雨？”说完，他把头扭向夏雨笑眯眯地问。
夏雨看到何帅，这才想起来还有这号人物在。不由暗暗叫苦。这家伙简直就是颗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捅出来什么事来让你头疼。何帅的问话，让夏雨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作答。
方楠听了倒没什么反应：“这位……是夏雨的上司兼朋友吧。”
“亲密上司兼好朋友。”何帅眯着眼看了方楠一会，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这段时间，夏雨承蒙您照顾了。”方楠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人畜无害。
此话一出，何帅脸色就变了。夏雨瞥见在旁边看热闹的丹宁，偷偷地对自己竖起大拇指。夏雨的头觉得更疼了。
何帅正色上下打量着方楠，最后冷笑直接问道：“听口气你跟夏雨倒是很熟！你是她的什么人？”
“何帅！”夏雨有点气恼了。
何帅则一脸挑衅地看着方楠。
方楠不以为意，不急不缓地回答：“一个经常送她回家的人。”
何帅脸色变了几变，狠狠瞪着方楠半天没开口。夏雨赶紧从吧台后面绕了出来，有点紧张的站在方楠身边缓和气氛：“好了好了。我自己回家还不行嘛！反正也不远，我走着回家就行了。”
夏雨这话说出来并没有让何帅放过方楠。他注视着方楠，夏雨上前来拉他，他也不做理会。最后开口直接道：“爽快点，兄弟！你是不是喜欢夏雨？”
夏雨傻了。
丹宁乐了。
方楠微微一笑：“是的。”
“好！痛快！”何帅咬着牙撸起袖子，头朝门外的方向点了下：“既然是情敌，别的就不多说了。走！出门先打一架去！谁赢了，谁送夏雨回家。”
“我不去。”方楠完全忽视何帅的挑衅，端起咖啡要绕过何帅离开。
何帅跨步挡在方楠面前，一脸轻蔑：“怎么，怕了？”
“那倒不是。只是……我没你那么幼稚。”方楠笑得让何帅火更大了。
“你！”何帅揪起方楠的领子就要举拳下去。店里的其他客人听了动静纷纷往这边看着。还有人指着夏雨小声议论着。夏雨瞥了一眼那些客人，上前挡在了方楠的面前，对何帅呵斥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都说了我自己回家了。别再无理取闹了！”
“夏雨……”何帅看见夏雨挡在方楠面前，护住他的模样，拳头顿在半空中。
夏雨狠狠地瞪了何帅一眼。何帅表情显得有点受伤，拳头缓缓地放下，垂在身边。夏雨见状也不再搭理他，转身回到吧台。丹宁一脸同情地上来拍了拍何帅的肩，见何帅没有反应，也不再多说。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方楠瞥了何帅一眼，端起咖啡杯，去桌旁坐了下来。
何帅一个人被晾在那里，一脸失落。他抬头看了看夏雨，发现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兀自垂头立了一会，最后默默推门，离开了店里。
丹宁看着何帅离开，朝着夏雨凑了过来：“你会不会太残忍了点。好歹人家也是你的仰慕者呢。”
夏雨头也不抬：“不靠谱的感情还是趁早掐断了好。”
丹宁啧啧叹：“最毒妇人心啊，够狠！方楠一回来，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夏雨有点哭笑不得：“关方楠什么事啊！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会死，会憋死。”丹宁歪歪头，很认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