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起床号吹响以后(1 / 1)
这时,外屋传来纷纷议论,大抵都是在说新郎官儿如何有型有款,如何的帅气,也有少数的声音把江潮拿来做比较,于是便出现了对立的说法。有人说江潮帅,有的人则更青睐于倪落尘的儒雅,一时间难分高下,不相伯仲。
其实在我心里,两个人是没有可比性的,江潮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垂直的白杨树,坚定挺拔;而倪落尘看上去则更像是一副飘渺的水墨画,会让人的心一时间迷乱,却不敢轻易去依附……
“你们真的不知道倪落尘是谁吗?”
“我知道,他是SNOWLET品牌的创始人,服装设计师加总裁的双重身份。”
“听说他爷爷是京城的高官,父母是香港某集团老板,他是从法国留学回来,自己创业的……”
“这么了不起?难怪我们江少校被PK下去了……”
我曾经对于倪落尘粗浅的了解,大部分都是从乐雨那里听来的,可今天我才知道,这么多光环集一身的他,将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压力。我想,会有很多人认为我也是现实女,认为我是为了物质而抛弃了江潮也说不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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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倪落尘前来迎娶新娘的队伍,刚刚迈进单元大门的那一刻,家里突然沸腾了。
我的那些姑娘们冲进了闺房,说是为了在房间里布阵,来为难新郎官儿。这些学员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她们把自己家乡的风俗全部用到了我身上,她们说,不容易被娶回家的女人,将来才会得到男人格外的珍惜。我险些失笑,别人哪里知道,嫁给倪落尘是我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可我还是由着她们去闹了,因为我想一会被折磨得头大的不该是我,而是倪落尘吧。我突然有一种好奇,想见识一下,风轻云淡的倪落尘是如何应付自如的……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砸门的声音,有一群大男人齐声呼喊,岳母大人请开门。即使是隔着客厅,我们也听得真切。我敢确定那里面没有倪落尘的声音,他现在一定是站在门外,悠闲地等待不劳而获的胜利……
不多时,第一道防线失守了,据说是被重金轰炸开的。倪落尘那群人带着笑声在客厅与我的父母和我的家人打招呼。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那群声音距离我的房门,越来越近了。
透过磨砂玻璃,我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笔直地站在那里,随着两下轻轻的叩门声,屋里屋外一片安静……
“老婆,开门……”
倪落尘的声音温和而干净,我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把这个称呼,叫得这么好听,房间里的姑娘们都有些脸红了,甚至忘记了下一步该做什么。片刻的尴尬在无声中悄然滑过,随着又一声呼叫老婆,姑娘们才如梦初醒,我想,倪落尘受难的时刻也该来到了……
果然,姑娘们开始轮番上阵,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大有不将新郎官儿难倒,不令他出丑而不甘的气势。
而倪落尘的回答总是惜字如金,声音却温文尔雅,非常的有耐心。
时间就这么被拖着,令我的思绪又情不自禁地飘走了……
记得曾经我和江潮去参加战友的婚礼,也遇到过这样的场面。当时我开玩笑,问如果他到了迎娶我那天会如何应付。他说,如果谁要为难他,他就抢亲,在众多人的面前把我劫走。看到他一脸的煞有介事,我当时笑到肚子痛,我喜欢他的霸道和有着军人气质的野蛮。而现在,倪落尘这种应付得体的绅士风度,似乎也并不令人反感吧。看来我果然是部队里磨练出来的合格军人,能很快适应在各种不同环境里生存,甚至包括感情的世界里。正如一句话,有人走了,就一定有人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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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问题还在继续,直到老妈被倪落尘拉来做掩护,提醒姑娘们时间差不多了,她们才同意问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你第一次吻雪姐,是在哪年哪月的哪一天,是早晨还是晚上?在哪里?”
我有些失笑,也许别人还不知道,我们这对准夫妻连一次正经拉手都不曾有过吧。
“十五年前的一个早晨,在上学的路上。”
……
我被他打败了,十五年前我们才仅仅十二岁,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可此时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我,我凌乱的点了点头,心想,如果在拖延下去,恐怕等到地老天荒,等到江潮回来,我都还没嫁出去呢。
在得到我的肯定后,门开了,倪落尘唇边挂着浅淡的微笑走进房间,他的从容和淡定令我有一种错觉,似乎刚才被那些问题折磨的人并不是他。看来我失去了看好戏的机会了……
我还发现,当他进来以后,在他男性荷尔蒙的刺激下,我的姑娘们都不淡定了,甚至把隐藏得万无一失的鞋子,不知怎么主动送到了他的手中。我开始怀疑,这是我带出来的兵吗?如果到了前沿阵地,说不定,连枪支都被敌方的帅哥轻易给缴了去吧?
倪落尘轻笑着,走到我面前,一只手不经意把玩着那只崭新的鞋子,另一只手却握住了我微凉的脚尖。我下意识往回缩了缩,却被他不容抗拒的动作制止了……许久,他都没有任何动作。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只有我能感受到被他握住的那只脚比另一只暖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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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被倪落尘拉着手,即将走出这间小屋的时候,我留恋地回了几次头,因为这里承载了太多的记忆和我成长的痕迹,似乎也残留着属于江潮的味道,还有妹妹乐雨,时常会因为睡不着,挤到我的小窝里,与我谈小时候,倪落尘与江潮的糗事。可是,这些青葱岁月的往事,终于要离我远去了,在这一刻,我心里泛着酸楚……
来到养育我二十七年的老爸老妈面前,我郑重地敬上一个军礼。
老妈哭了,我也强忍着眼泪对她笑。可是有谁知道,我这个得到父母全部宠爱的女孩,却是在一个漫天飘着大雪的日子里,被老爸从小区大门口捡回家的孩子,他们把乐雪这个名字赐予给我的同时,也赐予了我第二次的生命,这份养育之恩,我无以回报。
对了,乐雨去了哪里,我为什么都找不见她的身影?也许她是在躲避我吧,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怪过她。从小我便欠了她许多,甚至剥夺了本该属于她的父爱母爱。我多想在今天,能够得到她的祝福,哪怕仅仅一句也好。可是,她从昨天晚上就不见了……
最后,不知道是哪里的风俗,我被倪落尘抱出了这个养育我二十七年的家门。我的手僵硬地围在他的颈部,脸有些灼热。幸好,他并不看我,只是做他该做的事,他手中的我,也许对他来说,也只是一件物品而已……
在我上花车的那一瞬,我看到了乐雨。她远远地站在一棵挂满了白雪的树下,显得那么瘦小,我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她脸上被风干的泪水,她是舍不得我吗?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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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典礼很隆重,除了我部队的战友,还有我的首长们也都前来对我表示了祝贺。而倪落尘那边,大部分都是时尚界和影视圈的朋友,我庆幸我的女兵们的矜持和高贵,她们没有在不适的场合去对那些耀眼的明星,追逐和过多的关注。她们在用行动,无声的告诉我,是真心来祝福我幸福的。我欣慰,也为她们骄傲。
很多人奇怪,为什么倪落尘的父母和那位做高官的爷爷没有来,是对这个婚姻或者对这个媳妇不满意吗?其实不是的,这是倪落尘的坚持,我们的婚姻是临时拼凑的,我并不真的想走进他的世界和他的家庭,他是理解我这一点的,所以我才会选他做我的丈夫吧。我仅仅出于礼貌,在婚前去了一次北京,拜访了他的爷爷,还有他的父母。我发现他的家庭很民主,家长都很开通,尤其是他的爷爷,老人家特别风趣,倪落尘和爷爷在一起,就像是朋友一样。
在我们回来的那个晚上,爷爷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他们家最难缠的就是他这个唯一的宝贝孙子,希望我们能白头到老。这是老人家的祝福和嘱托吧,我心里有些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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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窗外的雪却还在无声的飘落,将黑夜渲染成灰白一片。
洗过澡后,不知为什么我换上了从家里带来的一套半新不旧军装,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或许只有它才能给带来安全感吧。说真的,我很彷徨和恐惧,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未来的婚姻生活,虽然我知道,所有属于江潮的记忆都该在今天结束了,可是我做不到,所以在面对倪落尘的时候,我有着深深的不安和愧疚,我甚至希望他也和我一样,心里放着一个他深爱的女人。
“想什么呢?你要穿成这个样子睡觉吗?又或者,军人的新婚之夜,有什么特别的礼仪?”
倪落尘穿着洁白的浴衣,头发湿漉漉地从另一间浴室走出来,一抹淡淡的沐浴后的清香离我越来越近,我警惕般地向后退缩。他给我的记忆仅仅限于,把我从二楼抱入花车时,那抹淡淡古龙水的味道……可是,现在的他,敞开的衣襟露出一片象牙白色的结实的胸膛,还有他唇边那浅淡的笑容,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畏惧。我发现,平日里令我引以为傲的军人素质,在此刻全然不见了。看来,我无法适应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真的不行……
“呵,紧张什么?”倪落尘挂着一丝嘲笑,从我身前走过。他走到酒柜前,漫不经心地倒了杯酒,朝我示意“要来点吗?”
见我摇头,他也并不坚持,而是自己浅浅地啜了一口,低着头不知道在品味着什么。许久,他才淡淡地说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会去勉强一个心里装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吗?”
是的,他不会,他的身上,总是有股子高高在上的清冷,从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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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倪落尘似乎睡得很熟。
而我,虽然劳碌了一天,却怎样也无法入睡。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躺在一张床上,这栋三层楼的别墅,卧室那么多,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坚持这么做,他只是淡淡的对我说,新婚分床睡会不吉利。可我不相信他这种走在时尚尖端的人,会迷信这些。
躺了许久,羊已经数到万只,却愈加的精神。可熟睡的他却离我越来越近,不知什么时候,几乎靠在了我身体上。我不敢动,并不是怕弄醒他,而是怕他醒来,我无法面对那样的尴尬。我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身上的军装,和军装上面坚硬的肩牌儿与领徽,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有了困意,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了。我感觉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没有出现江潮,而是另外一个身影,倪落尘。他缓缓拢着我的头发,很轻很柔,我似乎还听到他在呢喃着什么“乐雪,在你需要自由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什么都会给你,包括我的命……”
我的意识越来越沉了……
不知睡了多久,军营里吹响了起床号,今天是打靶训练的日子。在射击场,我的战友们都打出了好成绩,可我的枪似乎出了问题,点射,连发都频频脱靶,我着急,用尽全力的握紧手中的九五……
突然,一个身体猛朝我的身体压了过来,扣板机的手被另一只手用力的握紧。军人的警觉,我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倪落尘正趴在我的怀里,他的下颌拼命的压着我的左肩上,不停的喘息……
我来不及思考,只感到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渐渐的,有一种湿黏的感觉,似乎是从布料传递而来,而我的手里,似乎又攥着某种坚硬……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被惊醒了,可那只手却怎么也无法从他的手中拔/出来。而平日里,那么高傲的倪落尘,此时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身体不停的颤抖,求我别动……
过了一会,他放开了怀抱,一改刚才求救的态度。他狠狠地把我的手甩了出去,大声喝道“你们军人在新婚之夜,就是这样招呼丈夫的吗?”
我不敢喘息,直到倪落尘悻悻走出了这间卧室,我才松了口气。
可我知道,一向不悲不喜的倪落尘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