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迷糊中听着陈耀清跟自己说,出去买药,后来又隐约感觉他倒水,扯纱布,和药,拨解他沾血的衣裤;感觉到伤药涂在身上刺辣辣的疼痛。后来意识就渐渐模糊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张大床上。
霍一飞一睁眼,看见床单布料样式,就知道是周进的床。一边嘴角抿了斜挑,划了道优雅弧线,勾勒了不加掩饰的得意笑意。原样趴着不动。
睡醒的时候周进正拉着棉被帮他塞掖被角,大约是发觉他醒了,过了好久,隔着厚厚的棉被拍了一掌。“还装呢?睡醒了不赶紧起来。”
霍一飞咧一咧嘴,慢慢转过头来,满眼的阳光刺眼,看起来至少也是中午了。霍一飞叫声“进哥”,作势试图起身,以为周进会伸手拦,但他却只一旁站着看了自己,并没说不用起了。
霍一飞只得咬咬牙撑床,酸软的手臂稍动便痛,用不上力。乱动扯了伤口,却疼出一身冷汗。抓了床头的栏杆鼓捣了半天,才费劲儿支撑起身。看周进一眼,低下眉目,规规矩矩的认错,“一飞知错了。昨儿太不懂事,一飞谢进哥教训,以后再不敢了。进哥别生气。”
“专程叫人到刑堂取了家法,打了五十藤杖。要是这样还记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教你了。”周进瞥瞥他,沿床边坐下来。脸上早没了昨天冷峻的冰霜,换得是绷着的隐隐的温爱和疼惜。
一手揽过他身后,一手拉了个软枕,让他歪斜着靠了。
笑笑说,“行了,别装着了。该装的时候不装,回家你又装起来了。叫你起来是让你吃饭!以为我闲着没事折腾玩呢?Sllopi煮了粥,做了饭菜。起来吃点吧,吃完再睡。”
霍一飞心里一松,巴巴瞧了进哥脸色,“进哥,不吃行不行?我不饿,吃不下。”臀上腿上疼痛不止,跪伤了的膝盖更痛的一抽一抽。也是实在没有胃口,也是看了周进脸色好转,放纵撒娇。
周进板脸,“我还得掰开嘴给你往里灌,是不?
霍一飞不敢再多嘴了,也怕周进真按了他灌。周进让Sllopi把饭菜都摆到床头,看着他皱紧眉头,吞药似的下咽。“Sllopi要看着你吃的这么难过,可不伤心死了。”周进捡了块餐巾擦擦他嘴角漏下的粥粒,笑了开玩笑。
霍一飞一手按了胃,吐吐舌头,“进哥说这么大声,Sllopi没看到也听着了。”Sllopi粥菜都做的细腻精致,香薷可口,不过是霍一飞没这口福。积年胃病,每次挨了打挨了罚,胃里总要跟着凑热闹似的折腾一阵,只是咽些清粥也一阵阵的犯恶心。
Sllopi果然闻讯跑过来,腰里扎着围裙,一笑厚厚的两片嘴唇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在说我什么?汤圆煮好了,我去端过来?”
霍一飞抢过插话,“我们说你煮的粥好香呢!”
Sllopi听到夸奖自然欢喜,眉梢高挑,表情丰富,“是吗?我再去帮你添一碗!我煮的中国汤圆也好香呢,我帮你盛一碗来,好不好!”
周进一旁看着霍一飞把Sllopi逗笑,笑了摆摆手,“你帮他添碗粥吧,元宵就不要了。”跟霍一飞说,“元宵那东西太粘太腻,你吃了更难受。多半消化不了又要吐。平时超市有的是卖的,今儿就不要吃了。”
霍一飞点点头,乖顺的应了。元宵他本来并不爱吃,但Sllopi不说,他也忘了今天是元宵节。可不么,昨天放了大半宿的烟花,自己只顾了咬牙熬挺罚跪,什么也没留意。给进哥两句话说的心里忽然软软的,想想又傻傻的冲他点点头。但想进哥罚的打的如此狠,却也惦着他肠胃不好,不能多吃黏腻的东西,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饭后换了一次药。
杖伤倒不是特别厉害,已经略微结痂。揭开纱布的时候霍一飞着实疼了一阵。臀上皮肉绽裂,一条一条伤口叠着,紫青肿胀,看着甚是骇人。但好在伤只在皮肉,没动着筋骨。刑堂藤杖本没这么便宜,不过昨天大半数量是让陈耀清打的,陈耀清终究没使大力。
霍一飞心里明镜儿,进哥这也是故意让陈耀清动手的,知道他不能全力去打,一定手底留情。若是换他亲自动手,只怕还要比这重。其实昨天真正是撞了枪口,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周进就算生气,也不会下这狠手。
倒是膝盖跪的伤严重的多。冰凉的地面跪半宿已经够呛,何况那地上杂气乱八,什么杂物碎屑,破铜烂铁都堆在一起。霍一飞也不敢躲闪,就直跪上去,生锈的破钉子把牛仔裤都刮的稀烂。膝盖上皮肤本来甚薄,肌肤划烂以后,钉子直扎在膝盖软骨上面。若不是这些钉子生了锈,钉尖失了锋利,这般跪法只怕真跪残。
这并没什么稀奇,霍一飞太知道周进的心狠手辣。就算再宠爱也好,怎样也好,江湖大哥为了维护自己不可撼动的权威,都不会有丝毫顾及。只是暗暗想,下回还是长个记忆,千万不要再犯他的忌讳。
Sllopi按着周进吩咐,用烧热的酒精倒在消毒药棉里,按着伤口上用力搓揉。霍一飞反手揪了棉被,转过脸用被子死堵着嘴,疼得一身一身的冷汗。感觉那层皮好像都不见了,酒精棉花好像直搓在骨头上,钻心钻肺的疼直穿心尖儿。疗伤的疼痛远比受刑还难捱。
过了许久,膝盖里才渐渐泛了一丝暖意,缝隙中刺骨的冷气渐消,双腿也不那么僵硬了。这是种不知哪传来的偏方,在他们这圈子里流传甚广。霍一飞还记得第一次被罚的这样重,也是弄的满膝盖血。周进用这法子给他揉搓,近乎疼的晕阙。但后来也就好了,什么事情都是要慢慢习惯的。
第 72 章
霍一飞渐觉疼得轻了,也许是疼久了麻木了。紧抓床单的手指缓缓松了,慢慢,吐出口气。Sllopi拿块毛巾帮他拭拭额头的汗,不笑的时候,Sllopi两瓣厚厚的嘴唇紧紧抿着,显得认真而严肃。给霍一飞倒了杯水,喂着他慢慢喝下。
“你还成呢。”Sllopi说,“今儿早来家的那个更惨,几个人抬着进来的,半个身子都是血。现在不是在过年吗?你们中国人不是过年讲吉利的吗?这是怎么啦?尽弄血淋淋的。”
Sllopi摊摊手,努力让表情变得轻松。霍一飞楞一楞,心里恍然有了个谱,还是问她,“是什么人啊?你见过吗?”
Sllopi摇头,非常自信,“才不是你老大的人呢!你们这些人我都见过,我见过的都不会忘。一个男人带着来的,我听着说话的口气,怎么像是赔罪?不过我没听到几句,周先生就打发我来照顾你了。”
霍一飞再详细追问几句来人的样貌举止,就知道是一定是扈中和没错了。原来昨晚扈宇从这里出来,迎头一阵冷风把浑身的冷汗都吹散了。扈宇搂搂外衣,重重的打个冷战,一声不响跟着陈耀清上车。车子开出很久,他才回头看看那栋黑黑的大楼,夜色中只依稀看着周进那个房间忽明忽暗的灯火。
一步之差,那几乎是他的葬身之地。但不论如何,还是走了出来。周进不会轻易对他动手,扈宇心里多少有点底。初次交锋,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但扈宇也不算沮丧到底。周进没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碾死他,说明自己多少还比蚂蚁让他多两分忌惮。若不如此,他决不会平白给自己多留个祸患。在车上,扈宇扭头对着车窗玻璃笑了两笑,看着玻璃的反光映出他的笑脸,有八分阴骛,也有两分自信和得意。
回家进屋前他特意拧了拧脸,以免僵冷的表情太过冰霜。但一开门迎上来的不是太太,是小赫。小赫是父亲贴身保镖,不离身的。扈宇往屋里瞅,果然看着父亲背对门口,坐沙发上。
小赫一见扈宇,挤眉弄眼向他摆手,示意他装醉,或者索性趁着扈中和还没发现,转身躲出去。扈宇知道他意思,摇摇头,故意高声叫了一声,“爸。”,快走几步上前,瞥到桌上横着家里那根粗长的黄梨实木棍子。
扈宇看看没吭声,微微笑笑,“爸,您过来啦?怎么没叫我去接飞机?”
扈中和没答,从沙发站起来,走上两步,抬手就是一巴掌。“啪”一声震得跟前摆设和头顶吊灯的水晶吊穗直颤。扈宇顺势摔出去,撞在身后一张长桌。撞劲儿过猛,桌子直向后倾,桌上一件半人来高的古董花瓶滑下来,“啪啦”摔得稀碎。
太太泳儿闻声跑出来,看这架势,在门口又止住脚步。扈宇抹抹嘴角,看看手指上一抹殷红鲜血,那手不由微微颤抖。狠咬了一会儿牙,还是站起来,平和了口气,“爸,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扈中和追上来一脚踹在他小腹,“你有能耐啊?!还会演戏呢?!我还小瞧了你!”
这一脚踹得狠了,扈宇缩在地上半天没站起身。泳儿看着这般打法,也顾不得其他冲过来,哭
扈中和强自压火,“泳儿你起来,回你房去。”一伸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泳儿站了一旁,却不肯走,抽咽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哭了一阵,回过头来,正对着丈夫血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她脸上,鼻子一酸,心里更乱,捂了脸跑走。
扈中和回头瞅一眼,也只作视而不见,只冲保镖小赫吼喝,“把棍子拿来!拿来!”
扈宇挣扎着从地上翻起身,望了父亲愤然质问,“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了?!我又犯了哪条家法了?”
扈中和夺过棍子指了他鼻尖儿,“你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