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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七 莫愁蒲叶影离离(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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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那么,她姚若菡的可恨之处呢?

因为她挑衅了他。

纳兰离这样想着,姚若菡用她那所谓的正义和自尊破坏了他的权威,一个胆敢指着他义正言辞地说他残害无辜的人?

他一声冷笑,目光透过了窗棱,落在了户外那抹纤细的身影上。

可笑,他是操纵着他们命运的神之手,他只需勾勾手指,一个眼神,让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他需要的,是众生的臣服,那仰仗在他的鼻息下卑躬屈膝生存的臣服,没有人可以反抗。

他不介意多用点时间,多用点方法来驯化一个另类。

姚若菡没有做过重活,一天之类挑几百桶水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柔弱的肩膀被扁担上的重量压得酸疼,她觉得她的肩膀都快被压断了。那些粗麻布做的衣衫正磨蹭着她娇嫩的皮肤。没有人会帮她,甚至没有人会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因为她是纳兰离要折磨的人,她是莫愁园里最低贱的人。

这里的男人女人们必须将她当蝼蚁一样的践踏。

姚若菡端望着被磨出水泡的指尖,有些刺疼。不过,这些疼比纳兰离进入她身子时的疼痛要好很多,很多。

一泼凉水突然从头顶浇了下来,伴随着一阵哄然的嬉笑。

她闭上眼,由着那冰冷的水将她浇个透彻。

一声叱喝响起:“怎么?梁夫人的水都已经挑完了么?”

姚若菡睁开眼睛,望着那个女人,秀丽的面庞有些面熟,好像叫做丽君。她记得前几日因为柴木没有劈完,也是她给得一记耳光,那尖锐的指甲所刮出的血痕至今还留在脸上。

丽君的眼中有着得意的笑容,佯装着惊醒道:“噢,我差点忘了。早就不能喊做梁夫人了。”

“为什么不能唤作梁夫人呢?”另一个女人,有着尖细的下巴,似模似样地佯装问道。

丽君轻掩起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因为她的丈夫梁实秋早就死了!”

又是一阵哄笑响起。

姚若菡望着她的笑脸,眼中有着一丝迷惑。

实秋早就死了,所以,她已经不是梁夫人了么?

她失神地想着这些,手在地上摸索着扶起那些被踢得乱七八糟的水桶。

一只脚,穿着蓝色的绣鞋,却将她柔嫩的手踩在了地上。

她吃疼,抬起脸,看见了丽君的冷笑。

丽君的眼中只有讥讽的笑意。人都说老天爷是最公平的!他可以给你幸福一天,一个月,一年,甚至十年,但是他不会让你幸福一辈子。因为他要把剩下的幸福平分给其他人,不能全留给你,全让你独占了。而姚若菡就是之前享有的幸福太多了,出身书香门第,嫁做官人妇,丈夫百般宠爱呵护,她的幸福已经全部用完了,所以,这一刻起,她要尝受着人间冷暖的痛苦,尝受着被卑贱的人践踏的滋味。这很公平!没有人会享一辈子福,也没有人会受一辈子苦。

姚若菡如此,她丽君也是如此。

六岁丧父,八岁母亲改嫁,十岁又丧母,十一岁被继父□□,十三岁被卖进了窑子,辗转反复,再来到的莫愁园当下人,被人奴役,糟践。可是,纵使卑贱如她,也能将姚若菡那样高贵的人踩在脚下。

所以,老天爷很公平。

她看着姚若菡,眼中尽显厌恶:“也许你真是命硬,先是死了丈夫,后又没了孩子。哎——女人无外乎是嫁后从夫,夫死从子,可是你呢?你既没了夫从,也没了子从。”

她的话是一把把尖刀,朝着姚若菡的心头刺去,她心中的血顺着那刀口长流。

她说的没错,自己也许真是克夫克子的命吧。姚若菡想着丽君的话,她的手还被丽君踩在脚下,只是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活呢?”丽君啧啧地摇着头,笑道,“好在你这模样漂亮,能做上了候爷的禁脔。你也只能靠着男人活了。可你吧,偏偏又是命不好,还没等哄得候爷开心呢,又被赶来了做下人。”

她的脚微微使着力气,感觉着鞋底下的柔软,听着那骨节被踩得咯吱咯吱响着,笑得璀璨:“你说,你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呢?”

是啊,她的命,为何要这般苦呢?

姚若菡也问着自己,她看着丽君,看着她那张笑得生风的脸,想着。

丽君望着她,冷哼了一声,松开了脚。那只本是柔嫩的白皙手掌,染着黑黢黢混着血的泥土。丽君低头看着那只手,她觉得心中似是痛快,一种宣泄的痛快,一种胜利的痛快。

她生命中第一次这样的高高在上。

可是这一切,对姚若菡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早已卑贱的可以让任何人来践踏了。

她收回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这双手,曾经被实秋呵护在怀中,曾经感受过她腹中胎儿的心跳,也曾经被纳兰离狠狠地钳握过,现在,它又被另一个人踩在了脚下。往后,它还会经历些什么呢?

丽君已经随着众人离开了,留下她一个还站在这儿出神。远处,那道冷漠的视线还紧紧地落在她身上。

斜阳一点点西落,最终消失不见。

莫愁湖上,凉匀的风吹动着油绿的蒲叶一圈圈地晃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活终于做完了。姚若菡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住处,同屋的下人们早已经睡下了,她没有点灯,就这么躺在了冰凉的木板上睡下。

她不记得她有多少天没吃东西了,这里,没有人会给她留饭菜。或者说,没有人会给她饭菜吃,无所谓了,纳兰离给予的美味佳肴都会让她失去胃口,何况是这里的残羹冷饭呢?

她抱着自己冰冷单薄的身躯,缓缓闭上了眼。

夜阑人静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美好的回忆陪伴着孤独的她。她得靠着那些记忆的碎片支撑,度过一天又一天,直到可以解脱的时候。

她的记忆慢慢浮现,她的四肢慢慢失去知觉,她的脸逐渐浮现了笑容,她就要落在回忆里了。

突然,一只大手覆盖上了她的唇。

她倏地睁开了眼,惊醒——纳兰离又来了?!

不,不是他!

掩盖在口鼻上的大手有着一种骚臭味。这不是纳兰离的味道。

恐惧蔓延了周身,这又会是谁?她想呼喊,那只手紧紧的按压住了她,不让她发出任何响音。她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有另一只手正在撕解着她的裙摆。

她竭尽全力的想要挣扎,可是饥饿和劳累让她没有太多的力气可以耗费。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轻而易举地就压制住了她。

她的衣襟被扯开,胸口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一张腥臭的嘴胡乱的在她胸脯上啃咬,下巴上冒出的硬硬的胡渣戳着她柔嫩的肌肤。

她的泪随着她被撕开的裙摆一起落下,这就是纳兰离要给她的么?这就是纳兰离要她成为的最低贱的人么?这就是纳兰离让所有人都可以给她的践踏么?

原来,是这样子啊。

她感受到那让人恶心作呕的欲望正在慢慢摩擦着她娇嫩。骚腥味充斥着鼻翼,四周全部都是黑暗。黑的天,黑的地,黑的一切。

她认命地闭上了眼,任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打湿了鬓角,只待那攻占来袭。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身上的重量突然间神秘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什么事?什么事?”大家纷纷问着,灯光逐渐被点亮了。

四周清晰了起来,那破旧的木板床上,姚若菡衣衫凌乱的躺在那里,她的脸早已被泪水浸湿了。一个光着身子的肥壮男人捂着鲜血淋漓的后脑躺在地上哀嚎着。满地的碎瓷片,一旁站立着的,是瑟瑟发抖的月儿。

月儿的脸色白的吓人,她看着躺在木板上的姚若菡,见到她的目光空洞地直射向房梁。

月儿轻轻替她拉拢了衣襟,唤了她一声:“夫人——”

她是她的主子,是莫愁园里,唯一不将她当成卑贱下人来奴役践踏的人。

姚若菡微微回了回神,她听见了耳畔响起的声音,轻轻地唤了声:“月儿?”

她□□在外的身体遍布狰狞的伤痕,有纳兰离欢爱后的,有做粗活受的伤,有被其他下人虐打的……

月儿捂住了嘴,看着姚若菡一道道的伤口,她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为什么,好人,总不会有好报呢?

“主子——”月儿又唤了声。

姚若菡苦笑了一声,她不是主子,她和她一样,也是这莫愁园里一个卑贱的下人,随意的受人践踏。

莫愁园的主子只有一个。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祗,他掌握着他们的生死,他们的荣辱,他们的一切——

她,也一样是个卑贱的下人,她的生死,荣辱,悲兴都被操纵着。

碧叶还在晚风中悉悉索索的摇动着。

窗外的月光好寒,姚若菡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身体,想寻求一丝温暖。

真的很冷。奇怪,明明已是夏天,那散草里潜伏的鸣虫也在聒噪地叫嚷着热呢!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冷呢?

她需要一个怀抱,来给她一点温暖。

月儿的啜泣还响在耳边。

她真的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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