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爱与痛的边缘(四)(1 / 1)
夏景生也不是吃素的,“舒舒从小就这样。”他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我认识她的时候啊,她就一小丫头片子。”语气爱怜得要命。
乔舒看了周臻书一眼,不安地说,“夏老师,他就是我老公周臻书。”
夏景生吃了一惊,“咦,你们……”
周臻书伸手拿过纸巾,把乔舒的嘴狠狠地擦了两擦,“舒舒是不是到处乱说我们俩离婚了?这女人啊,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使小性子,乱说话。等回去看我不好好收拾她。”转过头来,礼貌且殷勤地说:“夏老师是吗?舒舒的老师吗?”
一看到夏景生,他就明白了乔舒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暗暗恼怒。这女人,竟然利用他。可是心里分明也有些不爽,这位夏老师看上去成熟稳重,风度翩翩,说不定还真是乔舒喜欢的类型。想到这点,他心里就涌过一阵愤怒。因此便把那亲密的戏演得格外认真。
夏景生微微一笑,“做老师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服务生上餐具。
夏景生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还约了朋友。本来以为舒舒有空,还打算着一块聚聚。既然舒舒没空那就下次吧。”他彬彬有礼地站起来,“小周,舒舒,你们慢用,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周臻书冷哼一声,“你哪是他对手。”
乔舒不做声。手机在包里轻轻震动。她取出来看,“我是真心的,请勿怀疑。纵有再多过错,且听我解释一次又何妨?除非,你仍然心存芥蒂,从不曾忘记。那我倒可安心了。”
乔舒不禁恼怒。像是心事无端被人揭穿。
周臻书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喝点汤吧。很有营养的。”
乔舒突然伤感起来,“你要是肯早点儿对我好点,我就不离婚了。”
周臻书不动声色地答,“那我们就再结一次婚就好了。”
乔舒一口肉筋差点卡在喉咙里,顿时一阵狂咳,周臻书赶紧站起来帮她拍拍背,很是不快,“一说跟我结婚就这么恐惧?”
乔舒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好啊。你拿出点诚意来追求我啊。”她挑衅地看着他。
周臻书重新坐下来,看她一眼,“我现在不是正在追求你嘛。”他气定神闲地喝着汤,“你伤害了我的自尊,我决定重新把你追到手,然后再一脚踢了你。让你也尝尝我所受的屈辱。”
妈的这男人。即便真有这心思也不该这么赤裸裸就说出来吧。
乔舒恼羞成怒,“你想得倒美。老娘要是对你心动的话,老娘就不姓乔。”
她恶狠狠地把碗里的汤喝光,扯张餐纸擦净嘴,站起身走人。
稍臾,周臻书的短信跟了来,“没礼貌的家伙!”
靠。跟他讲什么礼貌!
乔舒正想关掉手机,手机却又呜呜咽咽地响起来,“舒舒……”
是许盼晴。
她的声音很轻,乔舒要费点力气才能听清她的声音,“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开了个店,一直想去捧场来着。只是最近,烦心事多,就一直拖一直拖……”
乔舒赶紧说:“呀。那有什么关系。现在专柜请了人,我闲得很,你只要有空,随时找我喝咖啡。”
许盼晴淡然一笑,“那好啊……”
她像是有点心不在蔫。乔舒疑惑起来,“盼晴,你在哪?”
许盼晴答,“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乔舒警觉起来,“你喝多了?跟谁在一起?”
许盼晴又是一笑,“我的心很疼……舒舒,很疼……”
乔舒着急,“你在哪?”
许盼晴置若罔闻,做梦一般顾自轻声呓语,“以前人家说我傻,我还得意洋洋。觉得他们都不懂我的幸福和快乐。现在才知道,所有人都提前看到了我的下场,只有我自己懵懂不觉。非要等到今天,亲眼看到那个女人躺在他床上,亲耳听到他对我说,他早就不爱我……”
乔舒总算听明白了。
许盼晴的这个男友,乔舒也见过几次,就在本市读研。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男友想去读研,许盼晴很是支持,男友家境贫寒,许盼晴就把男友的衣食住行全揽了下来。乔舒亲眼目睹她下班后又急急赶往某大排挡,身上的白领套装一脱,工作服一套,活脱脱一个低眉敛眼的小服务生。
乔舒不忍,也敲敲打打地说过,“做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去培养男人。”
可许盼晴两眼发光,“他说了,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然后,他毕业了。然后,找着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许盼晴每天都容光焕发。可是迟迟没见婚讯传来。
偶尔乔舒便玩笑般不经意地问,“盼晴,什么时候拉天窗呀。”
许盼晴抿嘴笑,“等他在公司里站稳了脚跟再说。”
然后,他升职了。买房了。他的房子由许盼晴负责装修,他买房花光了积蓄,装修花的便是许盼晴的钱。许盼晴连快餐都不舍得吃,只说,“我就爱吃米粉。”连卤蛋都不加。
房子装修好了,许盼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是还得找钱买家具。只好找乔舒借钱。不多,就两万块。乔舒心里暗恨,什么狗屁男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低声下气去求人借个两万块?他的同事不都精英吗?会没两万块借他?
心里憋气,却回过头来安慰许盼晴,“男人,就是好面子。”
许盼晴松口气,一迭声地说:“就是!”
可是最后也没能守得云开见日月。
做好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做好女人的唯一下场就是被抛弃。
乔舒沉了嗓子,“别哭,盼晴,这种男人,早分早好。别为他哭。”
许盼晴幽幽说:“怎么办?我已经习惯了把他当成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没有了他,活着也再没意义……”
乔舒急躁起来,打断她,“说的什么话,不就一个臭男人嘛。赶紧忘了他,咱另起一行去,什么大不了的……”
许盼晴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乔舒,我什么都没有了……”
乔舒喝道,“你到底在哪?”
许盼晴没回答,乔舒倒是听到听筒里传来别人的声音,“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噢,江边晚上风大,也不安全……”
乔舒试探着叫,“盼晴?盼晴?”
那头挂断了,传来呜呜盲音。
乔舒赶紧招手叫车,直奔澄江边。
澄江的夏夜格外迷人。江上停靠着许多渔船。都是最红火的宵夜排挡。沿着堤岸往下走,穿过店家自行搭建的木桥踏板,就可直接抵达装修各异的船之家。
因为消费低廉,N市的酷暑又确实难耐,前来澄江消暑玩乐的人颇多。
乔舒站在堤岸上,不禁蹬脚,到底要上哪家渔船去找许盼晴。
她拿出手机拨打许盼晴电话。始终没人接。
她站在苍茫夜色里,突然间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夜,冰凉却让人倍感亲切的湖水轻轻漫过口鼻,一切声音变得模糊而遥远了。只想沉睡。如果可以,沉睡便是最为美好。
乔舒乱了心神。
突然间手机响起来,是周臻书。乔舒顿时像抓着了海中浮木,急忙叫,“臻书,臻书,快来!”
周臻书愣了一下。
其实这个电话打得让他自己也心不甘情不愿。他打定主意绝不为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伤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有可能和那个什么见鬼的夏老师在一起,就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不被那道貌岸然的夏老师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才奇怪呢。
他安慰自己,“无论如何夫妻一场,不能眼看她受骗上当。”
如此一番左思右想,好像便能心安理得地拨出她的电话号码了。
臻书,臻书,快来!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不不不,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这样需要过他。
他情不自禁回应,“你在哪?好,等着我。我马上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这样召唤他,他乐意飞奔而去。
他驱车赶到澄江边,一眼就看到了乔舒。她站在那,只不过小小的一团影子。一看到他,她扑过来,语气里已带了哭腔,“臻书,怎么办?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弄清楚事情原委,不禁有点怪她大惊小怪,“放心啦,她那么大个人了。总不会那么幼稚地去寻死吧。”
乔舒生气,“你懂什么?你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被你爱的人伤害过吗?”
她轻轻眨着眼睛,睫毛上沾染了泪水,“你什么也不懂。”
没有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强求他知道那种痛入骨髓的滋味?
她掉过头,径直往江边走去。不管怎么样,先找找再说。
周臻书在她身后叫,“等一下!”
他小跑着窜进一家露天排挡里,乔舒眼看着他跟店家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只看到他拿起了店里那粗劣的话筒,大约是已经把音响的声音尽数放大,“许盼晴!许盼晴!许盼晴!我是乔舒!打电话给我!”
乔舒吃了一惊,这分明不是什么好方法却也不见得不可一试,她竟然一点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