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1)
过了大年初六,江南又与晓初见了好几次,两人笑笑闹闹,谁也没提起文静,没提起肖远和薛盈,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说着开开心心的话,似乎连即将到来的离别,也没能令他们感伤难过。
正月十五是江南和晓初恋爱的一周年,而且,江南第二天就要出发回校了,两人都很珍惜这最后相处的夜晚,早早来到S中后面的小水库上。
冰面上走动的学生并不很多,可能大部分还在四处收集树枝、木条等燃料,只有几处已经把架子堆好,火却是还没点起来,有一两个人守在旁边,应该是怕别人把自己的“柴”偷了去。晓初静静地看着,知道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是人声鼎沸、火光冲天,“景”定会是年年重复的景,“人”却是一批批地不知换了多少!
因为没有亲身参与点火,江南与晓初的兴致都不是特别高,只亲密地手牵着手,在大大小小的火堆间穿梭,看周围的人呼朋引伴、嘻笑打闹,便也觉得心中喜悦,不时转头相视一笑。
回去的路上,晓初始终垂着头不说话,这样的静默似乎令江南感到不安,想随口开句玩笑或讲个笑话,却是一时想不起什么来。晓初敏感地察觉到,侧扬着脸冲他笑笑,问:“江南,你在大学里还跳高吗?”
“当然!”江南的兴致立刻来了,“军训时跳了一次,教官、导师、同学都看傻眼了!后来的秋季运动会,我不是打球把腿给撞了嘛,就没参加!晓初,说实在的,你第一次看我跳高,也看傻了吧?是不是那时就迷上我了?”
晓初点点头,认真想了想,才说:“应该是吧!反正当时挺震惊的,觉得你跳得特漂亮!”江南得意地晃晃头,又听她说:“比跳舞好看多了!”
江南曲起手指敲了她一记,好笑地说:“什么比喻!压根儿就没有可比性!我练跳高多辛苦啊,是在台上摆摆漂亮姿势就行的么?”
“可是,你能跳这么多年,应该是很喜欢跳高的吧?”
“那倒是!小时候就很喜欢了!在训练队里,我一直是跳得最好的,保持第一真是不容易,我每次累了,就回头想想一开始喜欢跳高时的那种心情,然后就能轻松一些,坚持下去!”
“那……如果以后不能跳了,你会很遗憾很难过吧?”
“唉!当然不能跳一辈子!不过可以看别人跳啊,喜欢一辈子总是行的!”
“只是因为最开始喜欢的那种心情,就算过程再累、再挫折、再没有成功的希望,也是会坚持下去,喜欢一辈子的啊!”
江南迷惑地看着晓初:“说什么哪?觉得我的坚持很伟大?”
已经走到晓初家楼下,两人很自然地一起朝楼尾的阴影处走去。
“我在说我自己!”晓初拉着江南并肩靠在墙上,“江南,你知道吗?即使是在那年平安夜你拒绝我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放弃喜欢你!”
江南咧开嘴笑:“你是个执着的傻姑娘!”
“不!”晓初摇摇头,“其实许多人都跟肖远一样,因为真心喜欢一个人,所以无论辛不辛苦、有没有希望、过了多久,都会努力坚持,不轻易放弃。我对你,也是这样。所以,我特别能够体会你对文静的心情!”
“晓初——”
“江南!”晓初打断他:“我想过了,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江南慌乱起来,忙说:“晓初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说过我早就死心了?就算现在知道她喜欢我,我也没有别的想法啊!我喜欢的是你,你不要……”
晓初摆摆手,不让他说下去。江南住了口,仍是着急地看着她。
“江南,其实我的性格很怪的。你不知道,我平常在纸上写字,若是写错了,就会撕掉换一张,哪怕只写了一个字,只要写得不满意,就不愿继续下去!说我完美主义也好,说我爱走极端也好,我总是这样,改不掉的!”
“晓初,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好好的?没有哪个字写坏啊?”
“对我来说,你曾那样喜欢文静,就是一个写坏的字。你觉得已经擦掉了,可是我知道,根本没有,你只是又写了一个字去盖住它。这样做的结果是,这张纸和这两个字,都没法再看了!”
“现在,你发现原来写坏的可以改好,便懊恼写了第二个;觉得后写的字很好,又后悔没擦掉第一个。你矛盾了这么久,是因为两个字都是你认真去写的,你都舍不得。所以,我来决定,我来选择,我来退出!”
江南听出晓初话中的坚定,突然感到很无力,勉强开口说:“晓初,你不要这样,你在说绕口令么?我没有矛盾,你也不需要什么退出啊!”
“江南,文静向你表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明知道我很介意她的!而且,为什么要过了好几天才说?你其实已经想重新选择了!只是你的性格令你不愿轻易打破现状,才会在我和文静之间钟摆一样游移不定!”
江南低头想了很久,轻声说:“晓初,不管怎样,我没有想放弃你!我承认我这段时间有些三心二意,是我不好,对不起你。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清楚,我不愿……我不愿就这么和你分开!”
晓初叹息:“我说能体会你对文静的心情,是真的能体会!你是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喜欢你的心情。你也是一样,知道了文静的心意,如果什么都不做,这辈子你都会惦着她。就算我给你再多的时间去想清楚,结果都是一样的。”
“晓初!”江南哀怨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地分析我们的感情?你不是非常喜欢我的吗?你怎么舍得?”
晓初低下头,无声地流着眼泪,良久,才说:“我是真的喜欢你,一直都是,现在也是,将来……可能很久都不会改变!我没有冷静地分析,我只是用我的心来比你的心,我喜欢你,没有一点杂质或犹豫,任谁都能看得清楚明白,所以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你呢?你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拿什么来让我信任?我不是舍得,我是不敢要这样的爱情……”
月色很冷,像水、像冰丝,斜斜地穿透玻璃满满铺在床上,晓初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偶尔伸出手,拨弦一样地撩动两下,粘得一手冷清的空气。跟江南在一起时,总是躲着月亮,现在是一个人了,才知道这看似温柔的月光竟能沁得人心寒。
“铃……”急促的电话铃音在午夜里响起,突兀得令人心惊,晓初忙一把抓起。听听隔壁,没什么动静,确定了妈妈没被吵醒,才将话筒放在耳旁。
“晓初——”江南在那边拉着长音。
晓初叹口气,这个江南!怎么这样任性!
“江南,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坐火车,先睡吧,想不通的以后再说吧!”
“晓初,我真是觉得太痛苦了!我们不要分手了,行吗?”
晓初顿觉心中痛如刀绞,眼泪“唰”地流下来,手捂着嘴,泣不成声。
“晓初!我不跟你要求时间了!”江南激动地说着,“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喜欢的是夏晓初!我会一辈子全心全意只喜欢你一个人!”
我也是!晓初的嘴唇在手掌心轻动,无声地说着。
江南说了两遍,一直听不见晓初回话,心慌了起来,低声唤着:“晓初?晓初?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晓初缓了缓情绪,觉得稍微平静了些,对着话筒说:“江南,我以前从没跟你说过,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愿意一辈子全心全意只喜欢你一个人,你相信我吗?”
江南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沮丧地答:“嗯,我相信!”
“可是,”晓初慢慢地说:“你这样告诉我,我却没有办法相信。江南,我那时说过,这个问题是不用回答的。这是一种感觉,一种只须意会不必言传的感觉。对不起,也许是我太偏执、太极端,我虽相信你喜欢我,可是那种全心全意的惟一的坚持,我感受不到。”
江南沉默了很久,久得晓初以为他会就这样疲惫地睡着了。终于,江南似乎明白了晓初的意思,稍微提起些精神问:“晓初,你觉得自己是我的第二个字,那么,在你的纸上,我是不是那个写得不满意的第一个字?”
晓初听了,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不作声。
江南好像也没想让她回答,接着说:“写得不满意,写字的人也是有责任的吧?就这样轻易把纸撕掉,是不是太冲动了?纸又有什么错?”
晓初哭着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信心争取,我也很痛苦很痛苦,我是真心喜欢你,可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再这样继续下去……”
“晓初,”江南又问:“如果没有别的纸了呢?如果这张是最适合的纸呢?怎么办?宁缺毋滥吗?你一直这样吗?”
“我不知道!”晓初看了看自己的书包,嘟嚷着:“我没想过,嗯,其实我很多时候也会把纸头尾掉过来,或是翻到背面重新写,也不是都撕掉的!”
“这样……”江南想了想,答应说:“好,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提议,我们做回好朋友。那么,晓初,再见了!我在A大等着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