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感受到来自江南的温暖和味道,晓初像是找到了避风港,觉得不必再苦苦压抑,泪流得更凶。
江南见她僵站在自己怀里,既没躲开,也没靠着他,知道晓初心里的弦还绷着,便一手轻轻圈着她,另一只手抚在她背上慢慢顺着,低声劝:“怎么这会儿倒哭起来了?刚才不是挺勇敢挺果断的吗?还从容地指挥我和肖远呢!你做得很好,沉着又冷静,一点都不像我原来想的爱冲动的小丫头呢!”
晓初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扁了扁嘴,拖着哭腔说:“我……我也不知道,那时根本没来得及想,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冲动,不是你说的,说的什么……‘从容’!”
江南拍拍她,两人都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江南感觉已经平静的晓初渐渐贴了过来,整个人偎在他怀里,脑袋抵在他的肩上,呼出的热气灼着他的颈窝。他顿时紧张起来,心也“嘭嘭”地乱跳,颤着声唤:“晓初?晓初?”
胸前传来晓初闷闷的声音:“我好困啊……好饿,我一天没吃饭了——”
江南低低地笑起来,晃了晃她,说:“晓初,别在这儿睡,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晓初迷迷糊糊地站直身,下意识地向薛盈那边看去,江南忙说:“薛盈也该休息一下,她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她家没别的亲戚了吗?”
晓初想想,说:“好像只有叔叔婶婶,可是这几天薛爷爷病情好转,他俩忙着去外地看孩子了,可能明后天才会回来。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儿,应该让薛盈通知他们一声!”
两人走过去,薛盈还是刚才的姿势,动也没动,肖远似乎劝慰无效,也陪着呆坐在一旁。晓初正要开口,薛盈的妈妈从休息室走出来,面无血色,勉力提着精神向他们三人道谢。然后嘱咐薛盈:“盈盈,我在这儿就行了,你先跟晓初她们回去吧,顺便给你叔叔打个电话。先别说得太严重了,免得他们在路上出什么事。唉,这大过年的……”
晓初把薛盈拉起来扶着,转头说:“薛阿姨,您就别担心薛盈了,我这几天都会陪着她的,也会盯着她换药,您也多注意身体!”
“还有,”肖远突然插言,“您家是二楼,现在窗子的玻璃都没了,看情况也暂时不能住人,那样空着总是挺危险的!”
“对!”江南接着说:“最好您先回去一趟,把重要的东西收一收,嗯,薛盈就交给晓初,我们也会每天过来看看的!”
薛阿姨点头:“我正要回去取钱呢!盈盈,那你就暂时去晓初哪儿吧!哦!拿着书包,不是初三就得上课吗?晓初,真是麻烦你了!”
三人带着薛盈走出了医院。快到除夕夜敲钟的时刻了,街上的出租车少得可怜,他们也没着急,慢慢等着。江南看着心不在焉的晓初,心想:这丫头一天不吃饭,大年夜到处乱逛不回家,看来也是遇到了什么事!于是开口问:“晓初,你家里知道你出来吗?”见晓初点点头,接着说:“那你先别带薛盈回去了,大过年的,会吓着他们!我有个单身的小姨,这几天去国外出差了,家里钥匙放我这儿,咱们去她那儿吧!”
晓初犹豫:“这不太好吧,也没打个招呼……”
“没关系!她常出差,我和肖远没事就过去玩。走吧!就这么定了,肖远也去!我做饭给你们吃!”
江南的小姨居然与晓初住在同一区。两室两厅,不是很大却装修得很精致,可是,一看就知道是个单身女子的家,什么东西都是一份,所有物品都摆放得有条不紊。
肖远看起来确实是常来,一进门就打开电视,又给每人倒了杯水。晓初在江南的指引下,扶着薛盈进卧室休息,然后跟到厨房,看江南做饭。
肖远拿着电视遥控器走过来,说:“晓初,你别对他抱什么希望!我敢打赌,他肯定给咱们煮速冻水饺!你还不如喝杯热水,坐着歇会儿!”
晓初转头看正在关冰箱门的江南——手里拿的居然真是袋速冻水饺!她佩服地冲肖远翘翘拇指,就听江南辩道:“大年三十的,当然要吃饺子!再说,你们平常吃的那些,哪及得上我这江师傅水饺?这可是我最拿手的!晓初,你别听他的,去沙发坐着,等着吃就好!”
肖远笑:“只会这Only One,当然拿手……哎,别瞪我,我走还不行吗?”
晓初坐上饭厅的吧椅,看着忙来忙去的江南,想起这一晚发生的事,感觉有些恍惚。江南听她没动静,扭头见她坐在那儿发呆,不禁问:“想什么呢?”
晓初叹口气,说:“江南,你说怎么竟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呢?你看薛叔叔,被烧得那么,那么……唉!薛盈这一辈子,都不会过个开心的年了!”
江南听了,大是意外:“我说晓初,你想问题向来都这么极端吗?”
见晓初歪头看他,又说:“薛爷爷年纪这么大了,又病得那么重,说句不好听的话,躺在床上,还不是在遭罪?这一天是早晚会来的!薛叔叔的伤是很重,可也有恢复的一天,怎么就至于一辈子都过不好年了?”
晓初低头想想,还是忧心,忍不住又说:“可是,就算是身体上的伤好了,还有心理上的呢!薛盈一定会有心理阴影的!”
“有是有,但也会渐渐淡化的,她将来会恋爱、结婚,有自己的家和孩子,或许每到过年时便会回想起这件事,可‘年’还是要正正常常地过的!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去叫薛盈,咱们吃饺子了!”
四个人都是一夜没睡,天一亮,陪薛盈去取了书包和换洗衣物,晓初带着她回家了。韩英听了事情的经过,安慰了几句,让她俩再好好休息一下,却没提晓初不在家过三十的事,张罗着做早饭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南和肖远每天都陪着她俩去医院。
薛爷爷其实当时就已经过世了,送医院后的抢救不过是尽尽人事,因为之前一直病重,家人早有思想准备,所以,薛盈的叔叔婶婶虽然难过,却也能按部就班地料理后事。薛盈爸爸的眼睛动过了手术,身上的烧伤面积太大,必须住院治疗,她妈妈请了长假来护理。烧得乌七八糟的房子也修整得差不多了,薛盈搬回了家。这个年虽过得惨兮兮的,但终于一切情况渐趋稳定了。
晚上八点,黑沉沉的天落起了鹅毛大雪,风不大,抱成团的雪花簌簌地坠着,速度快得让人觉得有些过于嚣张。来往的行人很快就都成了雪人,被地上的雪粘着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晓初和佟昕完成了当天的试卷,肩并肩地向校门口走。从年初三开始,他们每天放学都会在路上碰到江南,然后一起陪晓初走回家,接连四天,佟昕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异样。现在,见外面雪花大得如此“浪漫”,就想识趣地先“闪”,于是问晓初,江南会不会来接她。
晓初望着这冬夜里的雪景,不由想起那个令她伤心的平安夜,想起江南委婉的拒绝,黯然地摇摇头,对佟昕说:“他那不是接我,只是刚巧遇上,以前也偶尔会在碰到后一起回家。”看看佟昕,似是忽然想到,忙摆摆手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没关系的!这一路人多灯又亮,不会有问题的!”
佟昕暗叹口气:这个女孩的落寞是如此明显,为的,当然是那个总是神采飞扬的江南!唉,江南到底在想什么呢?似迎还拒的姿态,连他这旁人都看得恼火,就不怕伤了晓初吗?
刚拐出校门,就看到江南在前面贴墙立着,佟昕笑着说:“真巧!多亏又遇上他!晓初,那我就先走了,咱们明晚见啦!”摆摆手,顶着雪团跑了。
晓初自然听得出他的调侃之意,还未及说什么,江南已大步朝她迎过来。
“怎么出来得这么晚?”江南伸手拨拨她头上的雪,埋怨着:“我都快成雪球了!干脆明天我直接去文科班找你好了!免得你磨磨蹭蹭的!”
晓初被他拽着走,有些搞不清状况。江南这是什么意思?
江南看她一脸“问号”,心里有些气:这晓初是怎么回事?经历了薛盈家的事情,两人的关系当然应该恢复到从前!虽然没做她男友,可也没说不做她‘好友’呀?那个佟昕最多只算个‘校友’!这小丫头怎么分不清里外呢?
江南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嫉妒”,晓初哪里能猜得到?只好跟着他往家走。
“晓初,我听肖远说了,薛盈家的事故是□□走火打到电视,引发爆炸。你说她们家,好好的,放把上了子弹的□□干什么?”
晓初呆了呆,忆起薛盈拿给她的五个饺子,不知怎么又忽然联想到薛叔叔满身的烧伤,顿时感到反胃,忙用手捂着,蹲了下来。
江南吓了一跳,立刻也跟着蹲下,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胃痛?你是不是又一天没吃饭?”见晓初没反应,更是急得快冒汗了。
晓初垂着眼、闭紧嘴,勉强压下那股呕吐感,慢慢站起身,江南忙跟着起来扶住她。两人站了会儿,晓初觉得好多了,才把原委说出来。江南有些好笑,再看晓初似乎确实很难受,忽然说:“来,我背你回去吧!”
晓初吓坏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这么个天气!再说,我很重的!不用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江南已背过身半蹲着,催道:“快点!别婆婆妈妈的!这雪粘得很,根本就不滑!还有你,快瘦成竹杆了,重什么重?再说,重我也不怕!我这练跳高的,最有劲的就是腿了!”
扭头见晓初左顾右看仍在迟疑,皱起眉,说:“又不是猪八戒背媳妇,你害什么羞?这么晚了,哪有人看?快上来!”
晓初哭笑不得,见拗不过他,只好伏了上去,手臂搂着他的脖子。江南双手笼住她的腿窝,稳稳向前走去,一边还不停夸耀着自己跳高的天分。
晓初紧贴着江南的背,感觉似有股暖流正从那里涌进心口,汇入血液,再通往四肢百骸。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臂上,轻嗅着江南身上的味道。
温暖的味道,喜欢的味道,一种叫作“幸福”的味道。
江南,晓初在心里说,你都是这样对你的“红颜知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