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part 12（1 / 1）
早餐桌上，没有了阴晴不定的楚夫人，照理，林灿雅应该感到自在些，轻松些。
但……
她抬头觑了眼长桌对面静静用餐的楚席枫——那张苍白的俊脸淡漠得仿佛她是个隐形人。
餐室内沉闷得令人窒息。
暗暗吸口气，林灿雅面带娴静的笑，语气轻快地说：“席枫，我们今天去逛街好不好，我好怀念我们在罗马的时光啊！”
楚席枫停下用餐的动作，静静地抬眼，深深看她。
“好。”
林灿雅璀璨一笑。
“谢谢！”
他的目光变得深幽。
“你该多笑的。”他淡淡道。
“那你要多哄我哦！”她开玩笑似的说。
楚席枫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注视她的目光带了些宠溺的味儿，她却低下了头，拿着刀叉的手微微发颤……
又是美好的一天！
韦灿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三两下就解决了粗糙的早餐。利落地背上小背包，戴上小帽，架上大红框眼睛，压颗豆大的带了三根毛的痣在左颊上，对着镜子露齿一笑——
满分！
再抬脚试探地蹬了一下地板——
还是没有痛感，好得还真快！
然后，她抬头挺胸地走向房门。
“砰！”
开门的声音。
“喝——”
抽气的声音。
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直挺挺地站在门外，正举着手准备敲门。
两人同样惊吓到了。
韦灿灿拍着胸口：“老伯，要吓人也不用在大清早吧，很不吉利的！”
“呃，对不起，我敲错门了……真的很对不起！”尽管容颜已苍，老人依旧双目炯炯，声音也低沉好听，腰杆也打得老直，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尽管他衣着朴素陈旧，却整洁干净，一股从血肉里散发的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风范让韦灿灿以为是上帝下凡尘呢。
“没关系，没关系！”韦灿灿不在意地直摆手，“我开个玩笑而已，老伯还当真了呢！”她的笑脸突然转为严肃，“嗯，历练还不够啊！”
老人呆住，花白的眉毛向上挑去，滑稽！
“呵呵，都说开玩笑了还当真！”韦灿灿笑呵呵拍了几下老人的肩膀，——挺硬朗的嘛！
还很高呢……
再多看了他几眼，五官也挺深邃的。
“老伯年轻时很帅吧！”她突然凑近脸，灿亮亮的大眼充满调侃。
老人不自在地向后退了两小步，有些无措，可能是因为当老伯以来都没遇到过这么调皮的人吧，有些适应不过来。
不过，他怎么说也是个“老伯”，当然不容许自己被个“小女生”“欺负”去了吧。
“咳，请问 203 房怎么走？”
灿亮亮的大眼眨了眨，韦灿灿举高食指指向右上方的门号，“就在这儿啊！”
“这……怎么会……”老人露出惊慌之色，展开手中的一张纸，看了看，又抬头望了望，眼睛不再炯炯有神，像是两只假眼安在细纹密布的眼眶中。
“怎么了？”韦灿灿见状，关切的上前扶住他，紧张地问。
老人轻轻推开她，朝她摆摆手，然后挺直刚刚因深受打击而微微弯曲的背脊，平静地对上她红眼眶后面关切的大眼——墨蓝色的瞳孔闪了闪。
“没事。”他低头打量她一身的行头，“你不是要出门吗，快去吧。我没事。”他对着她安抚地笑笑，并向后退了两大步，意思很明显——不耽搁她了。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老伯，明明很无助了，却不愿麻烦到别人，还要装出没事的样子，韦灿灿仿佛看到自己眼前站了棵苍松。
老伯的事她管定了！
于是，她向前两步，伸长手将老伯抓进屋内，关上门，像个土匪似的，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他当然愿意了！
瞧他嘴角那得逞的阴笑，要是韦灿灿后脑勺长了眼睛，一定会把毫不犹豫地用脚踢烂它。
她把背包扔在堆满杂志、报纸的桌子上，请老人坐下——实际上是强制地将人家按下去的，满脸和善地热诚地说：“老伯，说吧，发生了什么事？”她豪气万丈地拍拍胸口，“我帮你！”
老人不经意瞥过桌上的报纸杂志，炯炯有神的灰黑色的眼珠子定在她脸上——还真“惨不忍睹”呢。
“你为什么认为我需要帮助？”
这老伯还挺孤傲的，年轻时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韦灿灿心想。
“就凭你刚刚那一瞬的惨淡，那份失落。”她得意道。
“哦？”
“哎呀，别逞强了！”顿了顿，她实在忍不住想炫耀一番，神秘兮兮地加了句：“我可是个有名的侦探！”
“……是吗？”他再次淡淡地瞟过杂乱的桌子，墨蓝的瞳孔闪着寒芒。
“骗老人家会遭天打雷劈的，这可是常识！”
他垂眼，巧妙地遮住呼之欲出的锋芒，在韦灿灿看来，这样的他像个卸下戒心卸下骄傲面具的可怜老者，她探手握住他的手，没注意到他的手背干枯如老树皮，手心却丰润富有弹性。
“会好起来的！不要憋在心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她睁着诚挚的大眼，努力温和地取信于他。
老人收回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叹了口气，目光像是随意地，定在杂志上笑得素雅恬静的女孩脸上，像是陷入回忆，低低道：“昨天，我在离这不远的公交站附近碰到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她说她有个嗜赌的老公，把家里的钱都败光，连房子也没了，还欠许多债了，她逼不得已，偷偷带着孩子离开她老公，暂住在旅馆，就是这儿。”
“骗人！”
“她告诉我，孩子病了，身上的钱都看病花完了，住宿费也没有着落了，孩子的病还没好……”
“她向你要钱？”
“是借钱。她说她有个青梅竹马的前男友，依然对她念念不忘……”
“而且他还事业有成，准备来找她……”韦灿灿截口道。
“你怎么知道？”老人目光从杂志上抬起，对上她。
“老伯，你不会真借了吧？”
“呃……当时小孩哭得很厉害……”
“那是道具！”
“她也哭得很凄惨……”
“那是演戏！”
“……演戏？”哭得眼睛都肿了也是演出来的？
她明显看出了老人的想法，倾身向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说：“看着我。”
老人看着她，目光由不经意转为惊异。
大红眼眶后面，那双亮灿灿的大眼盯住老人，眨眼间就红了，泪水稀里哗啦地涌了出来！
老人盯住她，难以置信的，不是因为那瞬间喷出的泪水，而是因为那眼睛——
像极了“她”的！
“你……”老人冲动地想要夺下那碍眼的镜框。
“怎么样，厉害吧！”楚楚可怜的泪眼一下子笑眯眯的，她微微向后，重新坐下。
老人的手僵硬地放在膝上，眼睛仍盯住她，锐利无比。
“是很厉害。”
“呵呵！告诉你哦，这是我平生最得意的事，只要我想，眼泪说来就来，说停就停！”得意忘形的她没听出他言语中的嘲讽，自顾陶醉在自我膨胀中。
“那么你是说，那个妇女真是个骗子了？”未免她继续陶醉下去，他不得不主动将她拉回主题。
“啊？呃，是！当然！老伯，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分不清好人坏人吗？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这可是常识！”
又是常识。
“那……我的钱算是扔进大海喂鱼了，这点我刚刚就觉悟到了。”老人无所谓地说。
还真洒脱呢。
“请问，你给了她多少啊？”
“身上所有的现金。”
“哦……那你存折上还有钱吧？”
“有，但存折在老家。”
“那你……”
“我儿子一家出国了，我来替他看房子……昨天刚到。”
“难怪呢，老伯你是乡下来的吧，果然心地善良淳朴啊！”她恍然道。“那你现住在……”
“医院的走廊。”
“什么？！”
一个小时后，老人气定神闲地从那个廉价的旅馆走了出来，迎着灿烂的阳光，走进熙攘的人群中。
走完横在旅馆前的人行道，左转，穿过一家小型超市，再走了百米左右，右转，一辆崭新的保时捷跃入眼帘。
老人的身影很快隐没于车内。
在齐司韩的车库中，从来不只一辆名车。
老人——齐司韩，熟练地卸掉妆束，露出本来的英俊相貌。
他低下头，瞪着手中几张微微汗湿的百元人民币，有些兴奋，有些无措，还有些得意。
那丫头……
漂亮的褐色眼睛浮凸出藏不住的笑意。
她不是说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吗？
他扯开嘴，不自觉地轻笑出声。
没有“道具”，没有眼泪，他甚至没有主动求助，她还硬塞钱给他呢……
齐司韩忍不住摇头。
到底谁没有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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