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困境(1 / 1)
辰亚转身而去。童童没有追上去,她明知道他此刻不会回头。陈曦裕旋即恢复了镇静,故做不知:“这是你认识的人?怎么觉得怪怪的?”童童简短地说:“是我的男朋友。”陈曦裕“哦”了一声,陷入了沉默。
童童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向辰亚解释的。她和陈曦裕本来就没有发生什么,如何解释?而要解释,她也不能不承认自己对陈曦裕的感情。只怕这更不是辰亚想听到的。她试探着给辰亚打了两次电话,辰亚都没有接,也没有回过来。童童自己也安静了下来。
她和陈曦裕之间仍是心照不宣,只是更加提醒自己,不可以更进一步。他们在公开场合仍然亲密而暧昧,照常和客人们一起去吃饭跳舞,按摩或足疗……陈曦裕现在越来越多地耽溺于这些活动了。
有一天俞副董似乎无意地对他说:“是否有其他路子,所以贵陶那边你不太在意了?最近懋发集团和他们联系得紧。”
他们是要争取和香港的贵陶合作,这可以大大增加他们争得中央政策最大支持的砝码。陈曦裕把这些都交给了其他董事,和懋发比起来,显然是重视力量不够。因为懋发一直是董事长直接经手,而且大多董事都参与其中,陈曦裕立刻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他的心思一转向,童童也随即更多进入工作状态。顺利拿下了贵陶,在公司的那些庆贺活动之后,陈曦裕对童童说:“这一段时间忽略你了,今晚特意为你活动活动。”
童童脸上放出喜悦的光彩:“我还以为你又变成工作狂了。”
陈曦裕看着她的笑脸,明白她的期待,只在心中一笑:何尝不是。无论如何他不能因她而影响到华凯的。可是他也需要放松,她是他最好的陪伴。
他在路上接了个电话:“……好,你过来。咱们一起聚聚。”
她没有问,以为一定是重要人物,否则他不会让人来搅合他们的私密相聚。
他们到了本地顶好的安泰大酒店,到了预定的包间,看见客人已坐在那里。童童意外地发现,居然是焦仁。他身旁那个女子,她没有见过,但那秀丽的脸上,微笑的背后,有着极淡的一抹忧郁。那种内敛的忧伤立刻打动了童童,她猜这女子一定就是索娅了。
一介绍,果然是她。
童童心里微微的不舒服更明显了。
焦仁和陈曦裕的行业不沾边,平常很少在社交场所遇见。今天想是焦仁带索娅出来散心,或许,是焦仁自己需要老朋友陪他来忘却现实。
两个女子对面而坐,感受到童童好奇的眼光,索娅偶尔对她微微一笑。童童心里很喜欢索娅的柔和,可是索娅却极少说话。饭后两个男人坐一边闲聊,童童邀索娅去阳台放风。阳台是安泰的特色,是伸出的半圆形,月白色的雕栏画槛,把整个阳台包围了起来。人在阳台上坐,满天繁星在上,满地灯光在下,俯仰适意,心旷神怡。童童叹道:“这人也真是会享受,什么都替人考虑得到。”
索娅安静地坐着,不说话。
童童知道她心中抑郁,一时倒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只能闲闲地扯些服饰商场之类的话题。索娅只是听她说,半天才轻轻一笑:“最近新开的一家丽狐,我去了,还不错。”
童童这阵子耽于和陈曦裕的情感以及最近的工作,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索娅却不想多说:“里面全是国际品牌,搭配的风格很特别。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听说,老板也很神秘。”
“你一定逛街很多了。”童童以为以索娅的无可解闷,一定喜欢逛街购物了。
却听索娅轻柔地说:“不,很少逛。”
“哦?”童童心想,那可怎么打发时间?她知道索娅去年就离开了焦仁的厂子了,并没有另外做什么事。这也是听陈曦裕说的,索娅按制度管理工厂,惹火了当年最早跟焦仁做事的副厂长。副厂长自恃资格,且一直对索娅与焦仁的关系看不顺眼,在一次公开冲突时,借机把索娅骂了个狗血淋头,直骂得在工作上伶牙俐齿的索娅两眼含泪,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副厂长代表了他们那一帮子“老人”,利益盘根错节,焦仁不能动他们,为保护索娅不再受伤害,只能让索娅离职。他给了索娅工厂的股权,可是对一个把最好的青春时光献给了工厂,献给了焦仁的女子来说,这能抚平她心中的伤害吗?
索娅轻叹似地说:“丽狐是老焦逼我去的。不知怎么,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了。”
新开的特色店,老焦能知道并强迫索娅去,可见老焦对索娅的用心了。可是童童却只感受到索娅的悲伤与无奈,心中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她故作轻松地笑着对索娅说:“有些事,你得逼着自己去做。”
索娅自己却知道,有些事,是无能为力的。这些年来,她不敢面对家人,不敢见到同学,也渐次没有了朋友。日渐一日,她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狭小的圈子里,什么也懒得做,人却日益倦怠。她心知老焦对自己的好,知道他为自己操心,烦恼的话便更不能向他说。那些事实,已无法改变。这段感情,她也无力走出。她只能是走着看。
两人坐到该起身进屋,索娅自言自语似地说:“我是前车之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童童呆了一下,默默地随她进来,只见两个男人仍然坐在那里,似乎要一辈子这样坐下去。
陈曦裕送她回来的路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她,并不是和陈曦裕有什么恋人间的秘密约会,他们不是恋人,难道是像焦仁和索娅一样的情人?在这种情人出现的场合,她,一个一向远离那些另样情感的人,居然跟她们混同了。
陈曦裕却浑然不察,看童童不太开心,还以为是她嫌今晚的气氛沉闷。于是安慰她:“改天咱们再去个好玩的地方,好好放松一下。”童童笑笑,并不多说。
这一晚,她辗转反侧,不能安眠。可是想了半天,什么头绪也没有,大脑反倒一片空白。
陈曦裕近期的工作重点落在争取中央的更大支持上,与吴雨清身边的人来往密切。但是他并没疏忽了童童,童童仍能不时感受到他的关心与体贴。她真喜欢这种感觉。可是心中渐渐多了茫然,不知这样下去终究会怎样。
辰亚,也一直没有再联系。
她知道辰亚心里一定会很难受很难过,但是她又如何去安慰?去告诉他“我和陈曦裕现在没有什么,将来也不会有什么”?这不是越描越黑吗,反见得人心虚。事实上,她真不知如何处理了。或许她应该去找辰亚,可是她没有情绪。
辰亚的难过,却不止于此。在这以前,他就感受到,那颗曾经如此亲密的心,和他有了距离。他不明白为什么。陈曦裕是原因?这次撞面,仿佛验证了的确是这样。可是他不能相信。童童从来不是贪慕荣华的人。要想找有钱的,她何至于等到今天。可是这也是更令他挫败的。如果是因为钱,那么他可以努力,或者可以说看错了童童;可是现在,他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他连努力的方向都没有。他每天拼命工作,努力说笑,怕人看出他的悲伤。
他没有人可以诉说,追问。小郑也不在身边,连陪他喝酒的人都没有。似乎有第六感,就在这时,他却接到小郑的电话:“辰亚,我十一结婚,到时一定过来。”
“啊?好,一定,一定。”这消息不知让他是喜是悲。
“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嗯,回头再说。你和谁结婚?”依娜出国后,小郑似乎很安然——那当然只是表面现象,没有听说他恋爱的事。
小郑告诉他,依娜出国不久,就和父母安排的对象确定了关系。两个人依旧联系,直到依娜结婚,他才接受早就对他有意的女同事的追求,并很快确定了婚期。刚分手的那段日子里,一切似乎还很平静;可是慢慢地,那种内心里沉痛的悲伤,越来越涌现出来,直至几乎把人吞噬。这些,他谁也没有告诉。只是辰亚偶尔的电话里,能感受到他沉郁的悲痛。
现在,他要结婚了。辰亚不知是替他高兴还是伤感。
“总要走这一步的,没什么。”小郑依旧很平静。
辰亚说了和童童的事,最后叹气:“你说,女生到底要的是什么?”
“你冷落她了。”小郑说。他自己和依娜从来没有断过联系,即使是现在。每天看着联系录上她的头像暗了,他才下线。“你一定有什么要求忽略她了。”
辰亚一时茫然,记不起有什么事。
小郑试探地提醒他:“你最开始觉得她冷落你时,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童童不是太计较的女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较大的事,你忽略她了。”
这一说,辰亚想起童童妈妈生病时的事。可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不是错不错的问题,是女生需要你的表示。她那么对你说,表明你在她心里是第一位的,那是她很脆弱很需要你的肩膀依靠的时候。你对她说几句关心体贴的话,会比你给她一条项链还能打动她。而且她明明后来还向你说了,但是你没意识到。”小郑耐心地向辰亚解释。
小郑的话,辰亚一时难以接受。自己每天那么辛苦地拼搏,想要给她美好地未来,这些辛苦,却不抵几句话?
“一时说不清那么多,你慢慢体会吧。”小郑并不强求他现在就能明白,最后挂电话时他说了句,“好好珍惜。”
这一句,忽然让辰亚的眼帘湿润了。
他知道,小郑心里埋藏着多么巨大的痛苦,那不是一时一事能解得开,只有等待时间这个魔术师,来让它淡化。这一句,是他于深沉的痛苦中,对好友真诚的劝告与祝福。
放下电话,他回味良久。他从来没有想过和童童分开,他也不能想像,和童童分开会是什么样子。小郑不愿辰亚经历他所经受的痛苦,辰亚自己又何尝想去承受。而且,陈曦裕,一个已婚男人,对童童有几分真心,又能够给童童什么?除了物质,还是物质。物质背后是巨大的,足以吞噬掉人的寂寞和空虚。他想起童童曾这样说过那些高层人士空虚的生活。
他出了冷汗了。他自己,一心想着给童童的,不也是物质?怪不得小郑说,你现在不学着把她找回来,即使将来结了婚,总有一天,你还是留不住她的。而他却一直以为,只有给她切实的东西,才是对她最好的爱。
原来女生是如此贪心的动物。除了面包,还要爱情——那种好男生不屑为之却被某些男人运用得得心应手的甜言蜜语温柔体贴。
陈曦裕,可不就是这样?他有的是钱,可是童童并没有从他那里多拿什么。童童喜欢穿辰亚陪她去买的衣服,有什么高兴的事都会第一时间想和他分享。但是现在,事实却是,陈曦裕占据了童童的心,童童拿到房子钥匙,不再是第一告诉辰亚,辰亚还得从陌生电话里得知,陈曦裕去陪童童看房子。
陈曦裕,靠的是什么?
一念及此,辰亚心如刀割。
好在,还不晚。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童童,他绝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
他忽然明白,自己以前的失误了。他怎么可以让童童独自去面对那样一个成熟老练的男人?如果童童真有些什么,岂非他的责任?且不说自己的痛苦,他又如何对得起童童?他会痛悔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会痛心得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也无法面对童童。
辰亚,依然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
他又想起来,自己答应陪童童去旅游的事。因为他忙,至今未能成行。虽然对童童心怀歉疚,可是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是的,童童也一直理解他,从不以此苛责他。他以为,一切本来就该这样。
原来,却是一直以来,他都漠视了她的真实感受和需要。
他仍然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做得好,甚至,他可能一辈子也达不到像陈曦裕那样,对女人呵护备至,拥有巨大的魅力。可是,他还年轻。他有的是一颗真心,他愿意学习,他要用全部真心和爱,让自己心爱的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