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午休(1 / 1)
这天午饭过后,儿子去上学了,黎雨桐破天荒地叫住了正准备去卧室休息的陈曦裕。
“什么事儿?”
“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童童。”
陈曦裕虽然不以为意,心里还是有点忐忑:“我当是什么事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跟她能有什么?”
“你别跟我捉迷藏。以前你这样说,我信;现在不是那么回事了。”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同?算了,别没事找事了。她还是个小孩子呢,你跟她纠缠,不是叫人看笑话。”
“陈曦裕,我是认真的。是你在玩火。”
“你说得太玄了吧,呵呵,好了,我要去休息了,下午还得早点出去,跟政协的老黄有约。”
“站住,今天不说清你别想混过去。”
陈曦裕有点烦了:“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我说没事就没事。你老公这么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黎雨桐沉声说道:“陈曦裕,你自己不觉得,你最近跟她变得不一样了吗?”
“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逢场作戏。”
“以前你拿她当替身,我不说什么。现在,你还是单纯的拿她当替身吗?”黎雨桐一字一句地问。
陈曦裕心中一跳,他和妻子之间从未讨论过青玉的事。上次和童童去滨城,回来黎雨桐也没多说什么,他以为是自己的解释起了作用,看来不是。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问。
黎雨桐声音变得淡漠了:“其实我很早就看到过她的照片。童童长得很像她。”
陈曦裕沉默了,青玉的照片,他小心地压在箱子底,后来他们搬迁,换新家具,青玉的照片他几经犹豫,后来把它夹在了大学毕业证的封皮里。他不知道黎雨桐何时看到的,她从来没说过这件事。
“我知道你过去有故事……”她说,想起了初见那照片时的心悸,那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女孩子,沉静地候在那里,恬淡安详,仿佛封存着久远的历史。她没来由地失落了很久,才调整好了心态。不是她不想提起,而是,她不敢触动。
她家教甚严,生得美丽自然也是原因之一。她此前从没有好好谈过恋爱,高中时青涩的暗恋,随学习生涯的紧张而自然消亡;大学时倒有人狂热地追求她,还有无数为她动心但不敢轻易表白的男生,可是她却不感兴趣。直到大学毕业后,舅舅给她安排了相亲,见到在舅舅公司工作的陈曦裕,她尘封已久的心才怦然跳动。
他们顺利地定婚,成亲,有了家,有了归宿。摆脱了父母的管束,她觉得自由,轻松。她不想什么事业成就,她甘心做个贤妻良母。他是那么有才华,不枉了当初舅舅对他的赞赏有加。她愿意做好他的贤内助。她的心越来越系在他身上,系在这个家庭上。而他,在她家族的帮助下,脱离了舅舅的公司开始创业,并且十数年内企业滚雪球样发展,他也成为业界首屈一指的人物。
而他从来不曾负她。
她早就忘了那张旧照片,日子安宁温馨,虽然有点寂寞,但是她还奢求什么呢?人生还要怎样?她又不想去做什么大事业。多少人羡慕着她呢,她消消停停过好生活就好。
直到她听说童童。
她不相信陈曦裕会出什么情况,可是说者言之凿凿,她也不免疑惑。人是会变的,难道陈曦裕嫌这些年日子过得平淡了吗?或者是他终于还是受环境影响不能免俗?她也常听圈子里的女友们说,男人到了某种时候,会想要抓住青春的尾巴,所以会闹些婚外恋,不过是要证明自己依旧有魅力。她自己在心里把这些都过滤了一遍,决定去看个究竟。
可是一见童童,她立刻就明白了。童童仿佛是那张照片里的人走出来,只是穿越时空时变换了下时代气息。她的心松坦了,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旁敲侧击提醒了陈曦裕一下。老公也没多说什么,但是那以后也的确同童童疏远了。
老公不是懵懂少年,不会莽撞行事。她相信他会掂量轻重,处理好的。
那段日子,生活恢复了平静,她静静地观察了一段,终于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女人心。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觉得有些新的东西在变化。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是敏锐的。老公于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平淡裕如。他多了些什么,仿佛是精神上的期待,追求,她说不清。可是她不能仅凭自己的感觉说事。她也不是那种时刻盯着老公的人,所以虽然有些感觉,却并不太放在心上。这也还因为对老公的信任。
圣诞节,老公很晚才回来。那时她早已睡了,还替老公给儿子的袜子里放了礼物。公司里事多,尤其是重大节日,老公忙,她这样理解。再说,男人是拴不住的,要靠自觉。
春节,一切正常。
节后的应酬,他们依旧夫唱妇随,是圈子里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赵夫人她也认识,只是来往不多。遇到时赵夫人还在说她:“唉,怎么上天把好事都交给你了,长得又漂亮,老公又好。”
她一笑:“老赵也是人人仰望啊。”
赵夫人说:“可不是,所以我才得盯紧点。他要是有你们家曦裕一半正经,我就阿弥陀佛了。”
这话叫黎雨桐笑起来:“这样才看得夫妻恩爱啊。”
“你要说感情,那还真没的说。老赵我们也是一路一起走过来的。不过人到了这种时候,花花肠子就多了,我可不能由着他。原先那个助理,妖精似的,我看着就不顺,得,现在我亲自给他找了个小帅哥当助理,哪点不比那个妖精强。”
黎雨桐微微一笑。这事她们早已知道,在美女陪伴出入的场合,独独老赵带着个男助理,“风景这边独好”。大家开玩笑说你不怕老赵玩“断背山”?笑罢却想,其实自己还真做不到像赵夫人那样出手,那样给老公安排工作和生活。她们哪个能像赵夫人那样活得自我?这样一想,赵夫人倒是甚为令人赞叹的了。
她黎雨桐也一直是众人艳羡的对象。
可是春节过罢,那种感觉又来了。老公有些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令她不安。她在不安中有意无意地漠视这种感觉,想要叫自己不要疑神疑鬼。她不愿意相信老公真的会有些什么。
上周,要好的女友绮丽来玩,约她去三圣寺进香。人人都说三圣寺的许愿最灵,那里的香火也因之特别旺盛,很远的显贵都有亲自或托人来烧香许愿的。她们特意错开了游人多的日子,挑清静些的时候去。山上仍不断有行人,这叫黎雨桐想起了初一十五这里人多得像赶庙会的情景。这年头,人有钱了,官做大了,心里却空了。洗脚、赌博、争风吃醋……只是怕无聊,找刺激。神仙这时也就忙了,忙着安抚世人那颗扰扰的心。
许罢愿,两人进静室喝茶,小童沏好茶就识趣地退了出去,室内茶香袅袅,帘外花鸟寂寂。她们无非说些化妆美食,欧美潮流,说些新近俗杂,心情感受,就这样眼看着日影悄悄地走着,转到帘子的那一边。绮丽忽然说:“雨桐,最近跟曦裕还好吧。”
黎雨桐觉得她问得奇怪:“怎么了?”
“前天跟我们家那位去打保龄球,碰见你家曦裕了。”
“有什么事吗?”陈曦裕去保龄球馆那也是正常的事。
“没什么,大概你早就知道了,他是跟那个童童在一起。”
黎雨桐仍是没来由地心中一跳。又是童童。她镇定地问:“我早知道他们一起——大家不是都知道吗?”
绮丽看了她一眼:“是啊。不过我觉得有点不正常了呢。也许是我过敏,觉得陈曦裕对她不像传说中那样,只是工作而已。他好像,好像挺享受和她在一起的……嗯,算了,你就当我没说。”
“呵呵,瞧你,我都还没什么呢,你倒忌讳起来了。你细说说,我听听怎么回事。”
当时黎雨桐强做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在绮丽的描述中,她渐渐看到了发生在保龄球馆的那一幕:陈曦裕不是陪什么客人,只是和童童一起,手把手教她如何握球,如何发力,当球击中,童童欢欣鼓舞,陈曦裕则显得比童童还兴奋。两人沉浸其中,完全像一对恋人,连绮丽夫妻走到身边都未发觉。绮丽老公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陈曦裕才抬起头来,看见绮丽,他的脸上明明掠过一丝尴尬。童童却早静立一边,温婉含笑向他们问候。
陈曦裕这样去放松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全神贯注到忽视了其他人的存在,是少有的。更叫黎雨桐忘不了的是绮丽说的这么一句话:“他握着她的手时,脸上的表情特温柔。还有点……痛惜,好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黎雨桐此际又想到这些,即使那张照片已成过去,可是眼前人却在,陈曦裕难道真要把童童当替身重温旧梦?难道这就是叫她隐约不安的源头?“我知道你过去有故事……我从来也不想过问。可是我觉得你最近对童童真的不一样了。”
陈曦裕有种被揭穿了的感觉,这令他很不舒服。“不要胡思乱想。”他说,“你呀,就是吃饱了撑的。建议你还是找个事做做,省得一天到晚没事找事。好了,我去休息了。”
黎雨桐平素淡然,关键时刻却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你去休息吧,你是要等着我像老赵家的那样去亲自出马吗?”
陈曦裕像被刺了一下:“你真不可理喻!我跟童童有什么?你怎么能拿我跟老赵比?这么多年难道我在你眼里跟老赵一样?那你当初嫁我做什么?”陈曦裕当初事业起步,大半得力于岳家,虽然现在早已做大,每提当年,却还不能不对岳家表示感激与敬畏。
黎雨桐却真的有些伤心了:“当初嫁你,多少有钱有势的人追我我看不上,就是图你人好,这些年你也没叫我失望,不管工作如何总没闹什么花边新闻。人人羡慕我,我也觉得当初没看走了眼。可是现在,陈曦裕,你不觉得你有些变了吗?”
陈曦裕放缓了语气说:“我没变,是你不相信我了。为了一个童童,咱们夫妻至于这样吗?你要相信我,无论过去和现在,我跟童童都没有什么,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了,别老提这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啊?”
“真要这么着,你就叫童童走人吧。”黎雨桐平淡却坚定地说。
陈曦裕心中一窒,口中却紧咬不松:“你以为我不想啊?去年我就想叫她走人了,不叫她走,是有原因的。你总该知道老廖吧,我好不容易搭上这条线,本来老廖对内地的企业都不感兴趣的,你知道为什么现在能和我们开始进入实质性阶段了吗?那就是因为有童童啊。老廖想慢慢钓她,至于生意倒在其次——他什么大阵仗没见过?可是我关注的却是生意这块,业内竞争这么厉害,多个人就多条路。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至今还留着童童了吧?说你们女人就是,遇事不动脑子就会歪想。哎,不过这事你可别嘴快说出去,咳,真拿你没办法。”
他说得半真半假,黎雨桐也听得半信半疑:“话是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你把自己搅和进去了。”
“还提!”
“你别真把她当某人的影子就好。”
陈曦裕转身进了卧室。他真想快快逃开这一幕。他躺在床上,一向倒下即可入睡,今天却有点烦躁。他其实还真没好好想过对童童是什么感情。想做什么就去做,管它感情做什么?这种时候,他可没想到黎雨桐的感受。反正他又不会离开她!女人,真是有点麻烦。一向对他听之任之,现在居然也想干涉他了。可是,他又没真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