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欲望（1 / 1）
童童完全不知道，就在这几天的时间内，陈曦裕的心理发生了大逆转。她也不知道，自己本来就要被踢出公司，现在却要被更紧地捆绑在公司。
公司内一切如常，她仍像以往一样随陈曦裕应酬，陈曦裕也仍然对她尊重有加。不管别人真实地怎么看，在这个圈子里，童童是陈曦裕的人，却是共识。
这天中午，陈曦裕带童童接待一位廖先生。能让陈曦裕破例，想来定是不同寻常。童童知道这位廖先生行程匆匆，在本市只是小做停留，马上就要飞往华尔街，陈曦裕今天只是初搭上这条线，并不能真正谈上些什么，因之，她只消随意调节下气氛就好。
他们一行四人，另两人是公司的一位副董俞董，执行经理厉扬，早早来到预定的饭店等候。对方一行人准时到来，华凯这方与廖先生握手，对方一位尊贵中不失谦和的三十许男子又为他们一一介绍己方人士，最后自我介绍是廖先生的助理徐小军。这个名字让童童小小意外了一下，觉得其人如玉，其名却很通俗，因此注意看了他一下。徐小军立刻感受到了，回之以几乎见不到的微一示意。廖先生这些人，饶是见多识广，见到童童，仍不免惊艳，只是他们控制得极好。童童也同样感受到了徐小军的注意，她只当做他和旁人一样。
他们在席中无非聊些金融贸易，股市期货，政策走向，人事变动之类。童童知道这些很重要，她也曾努力去听，只是她对这些实在不感兴趣，不免觉得劳神。到最后双方微露合作意向，此顿饭局已算大功告成。廖先生微笑向童童道：“童童小姐想来听倦了吧。”
童童嫣然一笑：“对我来说，的确高深。”
廖先生笑道：“不能叫童童小姐满意，真是抱歉之至。”
童童笑说：“哪里话，这是受教的好时候，遗憾的是我天资有限，不能向廖先生您们多学些东西。”
廖先生眼神微动：“童童小姐既有此意，以后就多多交流吧。想来大家定会彼此满意的。”
童童笑而不答。
要是以前，陈曦裕不会有什么，可是这次心里却有些不快。他本能地不喜欢廖先生那样暧昧的话。可是一个月后与廖先生联系，徐小军委婉地透露了廖先生对童童的喜欢。“听说陈董夫妻琴瑟和谐，童童小姐虽然工作出色，对陈董来说并非不可或缺。廖先生有意栽培她。”徐小军这样说。
陈曦裕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他以前对童童并不上心，自己在圈子里也算是颇有名望，就算有人觊觎童童，也会有所顾忌，所以自己也没有想太多。再说，那时他并不怎样想要保护她。可是，现在不行了。不少人仍当他拿童童当玩物——花瓶也是，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变了。
他绝不容许别人染指她。
他并没有多做踌躇，就回答徐小军说：“我想这里面有些误会。坊间传言不足信，正如你所言，童童看起来无足轻重，但是我之所以留她，自有我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不过，既然廖先生看得起，我个人暂且靠后。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我一向尊重童童的意愿，这事也是勉强不来的。所以这件事的决定权不在我，在童童。只要童童没说的，我没有意见。”
徐小军只要他这个态度就够了。他立刻安排了廖先生与陈曦裕和童童的第二次见面。加上他，一共四人，在一家不太起眼但家常舒适的饭店就餐。童童还从来没有跟陈曦裕一起到过这种地方，颇有些新鲜。廖先生看她神情欣悦，心中欢喜。席间，陈曦裕和徐小军先后外出，只留下童童和廖先生共坐。
廖先生亲切地对童童说：“童童小姐有意去国外深造吗？”
“不想。”
“哦？为什么呢？”
“在国内不是很好吗？我从来没想过出国。”
“像你们这样年轻的女孩子不是都很想出国留学吗？难道是因为费用问题？”
“不是啊，我只是不想成为老学究罢了。”其实费用倒也的确是个问题，另外还有家境所限，她也从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呵呵，童童小姐怎样都不会成为学究的。哪里会有这么漂亮这么年轻的女学究呢。”
“谢谢廖先生夸奖。噢，陈董好像去了很长时间了，”童童四处看看，“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她这样说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陈曦裕怎么会丢下这么重要的客人这么长时间？
一念及此，立刻不安。对面廖先生和蔼可亲：“童童小姐愿意出国的话，费用不必考虑。毕业之后就在国外工作，这事我会安排好的，童童小姐完全不必担忧。”
“哦，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啊。”
“当然有，只看童童小姐愿不愿意。”
“哦，如果是和我男朋友一起出国，我倒还可以考虑。”
廖先生仍不死心：“你可以先出国，再接他出去。”
“廖先生的能力我完全相信，廖先生的美意我也心领了。不过我和男友就要结婚了，恐怕让您失望了。”
廖先生神色不动：“童童小姐如此出色，男朋友想来一定是特别优秀的人，才能配得上你。”
“是的，他在我心里是最优秀的人。我很爱很爱他，这一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背弃他的。”
廖先生看着童童，沉吟半晌：“如今像童童小姐这样既如此美丽，又如此忠贞的女孩子，的确极其少见了。”
“廖先生过奖了，我其实不过是个普通女孩子罢了。遇上我男朋友，才是我的幸运。”
“你的男朋友会令所有男人嫉妒的。”
“哎呀廖先生，您怎么尽在夸奖我了。您夫人遇上您这样优秀的人，也是她的幸运啊。”
“呵呵，小姑娘……”廖先生笑起来，心中多少有点遗憾，却是真的开始喜欢起童童来。
陈曦裕和徐小军适时地回来了，大家又待了一会儿，各自告辞。
经此一阵，陈曦裕和童童各有了心事。童童打电话给木木：“不想干了。”
“发生了什么事了？”木木并不意外，只是关心，还多少有点好奇。
“不想当花瓶了。切，不是人干的。”
“你不是不怕吗？不是还有陈曦裕当你的□□吗？”
“他？！”童童心想，他凭什么要保护我啊，“商人都是追求利益不讲良心的！”
“好人变成坏人了啊。童童，真不想干的话，我支持你。我早就不想你在那种地方了。”
这话又叫童童想起宣宜来，宣宜走了，听说还是被赵夫人揪住，老赵送她的财物几乎被赵夫人动用力量全都追索回去。宣宜人财两空，不知所终。
童童不免觉得悲凉，也更警惕自己不能走到那一步。她说：“木木，你和东旭在一起？”
木木知道她的意思：“我们挺好的。东旭特体贴我，我天天给他做好吃的——当然他也给我打下手，他现在都长胖了。我说他再长胖就不要他了，他现在忙着减肥呢。”
“木木，多聊聊你和东旭吧。”童童有点羡慕。
木木的声音低柔下来：“我们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就彼此喜欢，我就是喜欢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的，他就是这样……我们表面上装好学生。结果还是成绩下降，没考上理想的大学。大学里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不喜欢男人身上汗毛重，他就是腿上光光的没有汗毛……不知怎么就恰恰好……”
童童听着，能感觉到她的满足。童童替她高兴，经历了不为人知的过去，她现在仍能过得幸福。
“我下周要上班了，做一家进出口公司的文员，待遇不怎么样，不过有东旭呢。我们准备用我的工资日常开销，借钱交首付，用他的工资还房贷。算算五年后就差不多了，到时再要个ＢＢ，日子就是这样。”
听木木如此踏实道来，童童不免想到辰亚。辰亚只想把一切都挣好了来娶她。可是，像东旭和木木那样一起努力，不是也很好吗？可是辰亚不肯。他一定要把最好的交给她，不肯让她吃一点苦。
木木又说：“童童，你们别和我们比，大家不是一样性格的人。辰亚是个好人，只是太固执。但是他是绝不肯让你吃苦的。你就安心守好自己，等着做他的新娘吧。他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新娘的。”
“嗯，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童童这会儿不禁也小女人样柔情缱绻起来。虽然羡慕木木和东旭在一起，可是想起辰亚的心意，心里也是甜甜的。
这一年多来，童童手里也颇有些积蓄了。她基本上用不着花钱，父母在家乡安安稳稳地守着一份事业单位工作——现在叫公务员了，保险交着，不用她多操心。父母只要她平安幸福就好，还说她和辰亚要买房的话，给他们首付款。辰亚自然不肯，童童也不想动用父母的钱。这一点，她和辰亚极其一致。虽然辰亚不指望她挣钱，可是她也不是乱花钱的人。只是她不喜欢折腾，否则把这些积蓄拿去投资，也可小赚一笔。
“辰亚常来吗？”木木问她。
“唔，你知道他忙得很。”
“那你怎么过？”木木知道童童在大学里一向是个热闹的人。
“唉，开始是有点郁闷啊，辰亚也不来，别人都小两口过周末去了。不过现在也习惯了，一个人也挺好。”她不是没有人陪，那些交际场合认识的女孩子寂寞的多的是，可是童童不想和她们走得太近。
“公司的同事呢？”
“别提了。本来我才进公司时大家还经常一起喝酒Ｋ歌，现在想想那时还真挺快乐的。后来当了助理，晚上就没时间了，跟大家都疏远了。”
木木轻笑：“有得有失嘛，说不定人家还在羡慕你呢。”
“羡慕说不上，嫉妒或许有。哈，我居然过上了旧书中描写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可以拍电视剧了。”大二时有一阵她们颇为迷恋张恨水的小说，那种民国的气息，有种沉旧的浪漫，叫人无力抗拒。而文人们的同题散文《灯光桨影里的秦淮河》，更是写尽了旧朝繁华与现代风流。现在想起来，这些却是如此遥远。她们再也不是沉浸在文学气息里的小姑娘了。生存与生活，在她们的大学时代里就早早渗透进了她们的心里，社会实践，勤工俭学，社团活动，她们早已不是昔日那些象牙塔里的人物了。看到网上对过去那种大学时代的怀念，她们只觉得是无病呻吟，她们过得多么充实而有活力，谁耐烦去品味那些闲愁旧恨。有那些精神，还不如数数有多少女生被一部部小车接了去做朋友。
其实木木最应该有闲愁的，可是不，她只是安稳地过着现在，她只是向前看。她，童童，还有她们所有的同学，都是过着现在还来不及呢。
大学里她们曾经探讨过嫁人与工作的问题。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童童，你最有资格。”琳琳感叹那些坐了小车外出的女生时说。
“啊，可惜没人要我。”童童一副苦脸。
“哈，哈，哈，是那些人瞎了眼。”瑶瑶说。
“得了吧，童童要肯的话，后面早排了一溜小车了。只怕争不上。”琳琳说。
“琳琳你为什么没找一个去？”童童不放过她，“你也是国色天香啊，只怕你自己不愿意。”
木木一向不爱说这类话题，这时只淡淡地听她们说，然后总结道：“你们闲得无聊乱磕牙，拿别人的事嚼着当下菜。你们现在是有了自己的朋友不错，不过要真是没有朋友，真想找那些大款，也还得多想想。”
“那有什么多想，有钱又对你好，多好，少了多少年拼搏。”
“干得好最后不一样要嫁人吗？谁能保证一定能嫁得幸福？谁能保证嫁有钱人一定不幸福？”
“有钱的人要是不怎么样，没有钱的人也不一定就能怎么样。有人越没钱越臭硬，你跟他一样儿（好处）也落不到。嫁个有钱的，起码不用受穷了。”
“哎，我觉得做个贤妻良母也不错，老公挣钱，老婆打理家务。”
“只怕几年后你成了黄脸婆，男人却是三十一枝花，外面大把红颜知己让你头疼。你付出了青春，说不定哪天他就把你蹬了。”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你管得住男人管不住他的心。与其管他，不如自己好好过自己的。”
“你以为那样眼瞅着心净啊？”
她们先是冲着木木发飙，然后互相辩驳起来。可是这样的话题总是无果而终，大家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和男友甜蜜中争吵，冷战中和解，磕磕碰碰地一路向前。
就像现在，木木守着东旭，童童候着辰亚，她们年轻，有资本，不怕输，也输得起。她们安心于这样一份平凡但温馨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