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两个人的梦（三（1 / 1）
他们合作的第一步，从太子的一个错误开始。
据说那日太子调戏了皇帝新收的妃子，被皇帝正好撞见。后念在太子年纪还小，只是禁足两个月。要说八岁的小孩会调戏女人这事是真是假还有待考量，但太子被禁足倒是真有其事。
林墨儒来找倪震远时，倪震远只是笑着对他说：“这只是一点利息。”
当时林墨儒并没有说什么，第二天便脱下白衣换了一身标志性的蓝袍。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只要行动到了就行。林墨儒开始浪迹花丛，很快便吸引了太子的注意力，并很快成为了其的心腹；倪震远则再没去过文苑，自顾自的呆在自己的宫殿里陪妹妹玩，偶尔心情好了，才让风去将林墨儒找来聊聊天。为此林墨儒没少被风吓到。
时间飞逝，转眼就过了两年。
穆子游来到了皇宫，倪震远发现她是女孩子，林墨儒归来，一切就都如夕离记忆中的一样了。
等时间到了今年，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那是夕离离开京城时。倪震远早就猜到夕离会离开，便趁着风不注意偷偷溜出了皇宫。。他对风实在太熟悉了，知道他所有的警备在什么地方，自然都能一一躲过。林墨儒则是接到手下密报，跟家里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只是穆子游此时的样子却改变了，已经变成了一身大红袍的女装。那是上次夕离进入倪震远梦里的时候给他看到的，这次很真实的呈现在了这个虚幻的世界里。
旅途一直在继续，没有遇到彩翎，没有倪震远被抓，没有石森的出现，没有发现字符，一直都只是他们三人，一路行到渡蓝海。
到了这里，这个虚幻的世界开始不再美好了。
红衣的女子要继续前行，奈何蓝色的火焰根本无法碰触，只好在海边徘徊。
倪震远劝女子回去，但女子根本不听。一直耗了近半年的时间，天空再一次飘起了雪花，倪震远终于忍无可忍，拔刀刺向了女子。
红衣的女子倒在血泊中，染红了一大片白雪。倪震远扔掉手里的匕首，轻轻抚摸女子死不瞑目的眼眸，让大雪将其掩埋。
他说：“夕离，你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你，那么任何人也别想得到你。”
林墨儒站在一旁脸色煞白，仿佛再次死了娘亲。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仿佛身处地狱。
倪震远转头看向林墨儒，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你也喜欢她。”
林墨儒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倪震远仿佛没看到林墨儒的冷战似的，继续说下去。
“同时我也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我不知道她遇到过谁，但她既然如此执意要到渡蓝海来，那么那个人一定就在碧水天。”
他笑笑，表情很是自然。
“墨儒，你后悔了？”
林墨儒只是略一迟疑，便坚定的摇头。
“我只知道你能帮我报仇，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忘记母亲。”
倪震远咧嘴一笑，那表情真可说是灿烂了。他走上前，拍了拍林墨儒的肩膀。
“很好。”他说：“我果然没看错人。”
说完，倪震远便消失了踪影。
林墨儒默默的站在那里，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漫天的大雪里，他看起来那么孤寂。良久，他才飞快的看了一眼埋葬红衣女子的雪堆，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白色的雪花不住的落，大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仿佛天鹅绒的地毯，在渡蓝海碧蓝的火焰映照下，隐隐泛着晶莹的光泽。
夕离终是一叹。
从头到尾，她只是看着，没有插一句嘴，没有做过一个动作。这个虚幻的梦似乎到这里就结束了，仿佛静止的世界开始崩溃，慢慢凝聚成最开始时的样子。
这个梦开始重复。
她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倪震远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也许，真会如此吧。
他第一次知道她是女子时，便很霸道的说“我要你”。这位从小就藏着颇多心思的皇子似乎有着极强的占有欲。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这倒的确符合他的性格。
至于林墨儒，这个男人该说是太懦弱呢？还是够隐忍呢？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里，民不反官，官不反皇。皇室的权利地位几乎已经上升到了神化的高度。宰辅连妻子受辱都能忍下来，林墨儒从小耳濡目染，想来也不会有太多的反抗吧。
好吧，他们两人怎样都无所谓。现在的问题是，要怎样把这个梦停下来。
这个梦，为什么会不断重复呢？
夕离想不通，她也不愿去想。她根本就不相信十几岁的少年会懂得什么叫真爱，所以也就不去想那两个人的心思。也因此，当她发现自己居然被两个少年如此深刻的印在心里时，真的很是震惊。
她花了好多年才明白一直牵肠挂肚的感觉叫什么，眼前的两个少年居然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确定了。
她只剩下叹息了。
当红衣的女子再一次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夕离终于决定现出身影干涉了。
她抹去了倒地的女子的影像，由自己代替了她。
当已死的人突然坐起来时，两个少年都惊讶的正大了眼睛。
“我只说一次。”夕离拍掉身上的雪，对着两人说：“停下这无聊的梦吧。我不想强行干涉，但如果你们再继续下去，我宁可让你们变成疯子，也要离开这里。”
“你……”倪震远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完全没有了刚才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看够了。”她说：“单是我看到的，你就杀了我三次。你还想杀我几次？”
倪震远再吐不出一个字，只是愣愣的看着夕离。
“你已经看到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点不确定。
“你真会这样？”
“我会。”倪震远的声音很是确定。
夕离突然拉起倪震远的手，将那把还带着血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奔涌而出的鲜血瞬间喷了倪震远一身，而夕离只是皱了皱眉。
她拔出匕首，丢还给愣神的倪震远，转身，干净利落的离开。
“你已经杀了我一次，这样够了吧。”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地上。漫天大雪全部消失，变回了满世界的曼珠沙华。
林墨儒似乎也愣住了，没想到场景会突然变换。那开的娇艳的红色的花儿，让他不禁沉醉在里面。
良久，倪震远才从愣神中恢复过来，看着地上带着血的凶器，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墨儒，我错了吗？”
“也许……”
“也许，呵……”倪震远抬头望天，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轮夕阳，映红了整个世界。满天满地的红，仿佛燃烧的火焰。
“这片红花是她送给我的。”不理会林墨儒疑惑的目光，倪震远自顾自的说：“她曾来到过我的梦里，给了我这满地的红花。这也许是她的梦境，但谁知道呢。她还真是人如其名啊……”
夕阳西下，满地的曼珠沙华宛如离火燃烧，熊熊不熄，燃尽了天边。
“我喜欢她，殿下。”林墨儒轻声说：“在我还不知道她是女孩子之前我就喜欢上她了。但当我知道她是女孩子之后，我曾经欣喜，同时也担忧。喜的是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忧的是我猜到你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一直缠着她。”
“你不敢跟我争？”
“是，我不敢跟你争。”林墨儒没有避讳，很直接的承认了自己胆小。“你是君，我是臣，臣不能夺君所爱。就算你还没有登上帝位，我也不能跟你争。所以我瞬间便放弃了。只要能这样跟着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倒是很明白。”
林墨儒轻轻笑了笑，接下去说：“只是，我想我以后再不会爱上别人了吧。”
“我也一样。”倪震远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墨儒，我们回去吧。如果我们真的陪着她到了渡蓝海边，我绝对会忍不住杀了她的。”他低声轻喃：“我已经杀过她一次了……”
那满天满地的红，仿佛有生命一样，发光发亮，瞬间吞没了两个少年的身影。
等倪震远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躺在租住的民房里。旁边只有石森守着。
见他醒过来，石森大喜。赶忙扶他坐起来，跑到一旁去端水。
下床活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没什么问题。出了房间，就看到林墨儒坐在院子里。
“我比你醒来的早一些。”林墨儒缓缓站起来同倪震远打招呼，动作还有些僵硬。
“她走了？”倪震远问，而林墨儒只是点头。
夕离走了。这次她没再理会两人，毅然决然的一个人上路了。
倪震远坐在院子里，不理会夏日的艳阳，好像傻了一样发呆。石森担心的不知所措，怎么自家皇子突然之间这么沉默了？倪震远只是笑笑，简单扼要的打发了石森。
“我呀，突然有种醒过来的感觉……”
他不敢信任人，不敢爱上别人，虽然知道那人不属于皇宫，却害怕着哪一天把她变成皇宫里的人。他一直在欺骗自己，骗自己一切都不会变。但实际上，一切都会变。那人曾说过，“我连自己都不信任，又如何信任你呢？”人本善变，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浪迹花丛，为的是引起仇人的注意。他从不相信女子的真心，因为如果相信，他就没办法再继续扮演花花公子。知道那人的出现，他的心便彻底沦陷了。但他不敢争，不敢抢。那是他的主子看上的女人，他不能出手。他只能将这份感情藏在心里，祈求着一切都像原来一样，不变。
当梦醒来，他们突然发现，他们骗得了所有人，却独独骗不了自己。原来，一切都没有变，变了的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