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还卿锦帕身世现 惊悉隐情去留难1（1 / 1）

策马走在通往边关的路上，玄冰看着手中那块绣工精美的锦帕发呆。

锦帕正中，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头像旁边，绣着一行字体娟秀的小诗：“杨柳依依，离情凄凄。飞絮飘零，天涯相忆”，落款是“殷国公刘舜臣长女素馨留别吾妹素芬”。

锦帕与丝绣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深埋地底多年的凄伤故事。

去世已有将近二十年的殷国公刘舜臣，是本朝十大开国功臣后裔之一，其女刘素馨嫁与国舅薛敬德为妻，十余年前也已病逝，这几乎是中原百姓人尽皆知之事。但世人几乎都已经遗忘，其实刘舜臣还有一幼女名唤素芬。

素馨与素芬姐妹，一擅吹箫，一擅抚琴，又长于诗词书画，曾以惊人的才貌引得无数王孙贵族拜倒在她们的石榴裙下。可惜的是，幼女素芬自幼痴迷习武，十六岁那年，因受人蛊惑拜了江湖上声名狼藉的阴阳头陀为师，刘舜臣痛恨她败坏门风，一怒之下将她逐出家门，更与她彻底断绝了父女关系，从此不许她再自称是刘家之女。

素馨迫于父命，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妹妹离家，但她对妹妹手足情深，内心深处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之重聚，为此，她瞒着父亲送了妹妹一块亲手所绣的锦帕，作为日后姐妹相认的凭据。

素馨出嫁一年多以后，刘舜臣去世，她重新生起了寻回妹妹的念头，于是请求丈夫薛敬德帮忙。薛敬德表面上一口应承，实际上却根本不想接受这个已被世人视为笑柄的小姨，为彻底消除“麻烦”，竟私下买通江湖人士去暗杀阴阳头陀师徒。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前不久，素芬已经离开阴阳头陀与心上人私奔了，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前不久，宫里发生了那件轰动一时的盗宝案，薛敬德在进宫协助元熹帝处理善后事宜时，因见那死去的女子面貌酷似其亡妻，不由得疑心她正是失踪多年的素芬。事后，他经过多方查探证实了这个猜测，并发现素芬育有一女，那姑娘的长相随了母亲，和她的姨母也有几分相似，正是从那时起，他那个利用假女儿来盗取布兵图的阴谋便逐渐酝酿产生了。

这就是杜正清临行前告诉玄冰的秘密：她的母亲柳飞絮，正是本名素芬的刘家二小姐！

其实，薛敬德起初并不想让杜正清知道这个秘密，只是有一次在妻子坟前喝醉了酒，无意中自言自语被他听到，为了表示对义子的信任，才把个中缘由对他和盘托出。

刚听杜正清道出此事的时候，玄冰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天方夜谭般的惊人真相，直到他拿出那块锦帕——上面的少女头像绣得实在是太逼真了，活脱脱就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样子，而那首小诗，也昭示着“柳飞絮”这个名字的由来。

细忆往事，她隐约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曾见母亲拿着块漂亮的手帕发呆，她好奇地凑了过去，依稀看到那上面有绣像也有字，可惜还没等她看清，母亲便大发脾气把她臭骂了一顿，骂完后又痛哭一场，而一旁的父亲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叹气。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块“漂亮手帕”，这段经历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日渐淡出了她的记忆。

“你是怎么找到它的？”当时，她很惊讶地问杜正清。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她都不知道母亲把手帕藏到哪儿去了，可他……

杜正清沉默不语，只是那一瞬的目光有些朦胧，直到离开，他也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我猜，你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家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屋瓦应该都被他翻过了吧！”身旁，听她转述了此事的载淳突然开口。

“嗯？”玄冰不解地侧目。

“我是说，正清对你真是有心，即使在不得不把你逼入国舅那个阴谋中的时候，也已经想好了要为你留下后路！”载淳感慨地道，“他一定是在从国舅口中得知真相后，就去你家寻找可以证明你身世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心情复杂地顿了顿，又接着道：“按朝廷的祖制，所有开国功臣的后裔都享有若干免罪的特权，虽然，我并不喜欢那些纵容罪恶的特权，但它对你确实有用。殷国公一生无子，两女皆已去世，我那心凌表妹又下落不明，父皇若知你是殷国公的外孙女，自然就不会重责你的行刺和欺君之罪了。”

玄冰的心弦不禁微微一颤。也许是有心，也许是无意，确切的答案，杜正清显然今生今世都不打算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了，但……直觉告诉她，载淳的猜测是对的。

片刻五味杂陈的失神后，她幽幽叹道：“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有些接受不了，自己会在一夕之间，从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变成什么殷国公的外孙女！这一切……都好像离我太遥远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被人视为“邪派妖女”的母亲竟会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而且诗词音律皆通，也明白了薛敬德为什么会吹那首她母亲最喜欢的曲子，但她无论对为了面子狠心逐母亲出门的外公，还是安排了一大堆阴谋来算计她的姨父都找不到半点亲人的感觉，只是莫名地感到寒心。在她眼里，他们远不及仅为一介武夫却是性情中人的父亲来得可爱。

恍惚中，那片熟悉的暖意温柔地拢住了她的柔荑，眼前，是载淳体贴而深情的微笑：“我才不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江湖女子，反正我只知道，你是沈玄冰，是我今生唯一认定的妻子，这便足够了。”

会心一笑中，玄冰心底的些许阴云顿时消散无踪——是的，这便足够了，他才是她身边真真切切的爱人和亲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见此情形，随在他们身后的李冠英和众暗桩武士都自觉地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虽然此行任重道远，祸福难料，但这温馨的一幕还是让笼罩在大家心头的沉重哀伤之气豁然一解。

就在众人的心情刚刚放松下来一些的时候，正与载淳含笑相对的玄冰忽地秀眉一拧，瞬间凝起的目光直视载淳背后的树林，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茂密的枝叶间倏然扑出，手中寒光呼啸着指向载淳后心。

李冠英顿时大吃一惊，脱口疾呼道：“有刺客！快……”

在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保护公子”那几个字以前，只见碧影一飘一闪，寒光蓦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体重重落地之声和随之而来的一阵痛苦□□。

轻盈地落回马上，玄冰气定神闲地看着地上一脸惊讶与不甘的黑衣人，蔑然扬了扬羽睫。

“让我看看，你的衣服弄脏没有？”载淳向她投去赞赏的一瞥，随即故意气那黑衣人似的替她掸了掸用来卷去对方兵刃并且封住对方穴道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