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糜烂的、恶心的、腐臭的(1 / 1)
水木一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动弹不得。他花了些时间来清醒,这才发现自己是被绑在了一张床上,且是一丝不挂的。
他吃了一惊,一拽绳子,发现绑的极其牢固,且双手是分别绑开在床的两边,连试图偷偷解开的可能性都没有。
是做梦吗?可手腕的痛感残酷地告诉他,这不是梦,那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发生什么事情了?
空间是阴暗的,寂冷的,无人的,他四下环顾了一下,除了一盏直射着他双眼的刺眼的强聚光灯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人和物。这间房子空荡荡的,看上去密不透风,似乎是连一扇窗子都没有。
他的心跳急骤,但是在不明究底的情况下,他不能盲目呼救,所以他努力稳定了自己的心神,开始仔细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细节。
可是头好痛,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也不能抽出一根清晰的思路来,他恨不能给自己两耳光让自己不要这么没出息,大丈夫遇事当沉着冷静,心慌意乱那是女人们才会有的脆弱,他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和周末在一起呆的久了,连怎么做男人都忘记了吗?真以为自己是个女人了?
想到周末,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找回了一些记忆和冷静。好,既然记忆从这里开始,那就从这里开始回想吧。
是的,他记得早上周末走的时候,还特地说过让他下午早点回去,说是有事情找他,他也答应了。下午只有一节课,他早早的就收拾了东西准备打道回府。这时候米米来找了他,说是希望和他一起出去走走,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拒绝了。虽然并不是对这个女生多么真心,但是他还是为她脸上浓浓的沮丧和伤心而感到于心不忍,所以他一边往回走,就还在一边考虑着自己与米米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可以继续下去,不知道这样的欺骗和利用对这个女孩子来说会不会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与米米接触的越久,他越觉得不忍心,因为他越来越觉得米米真的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子,她在与他的接触里总是显得那样被动和无助,她尽可能的来讨好他,一切都以他的喜好为前提。她爱的懦弱而没有方向,爱的没有自我。其实这样的爱真的叫人无法重视它,尊重它,因为它总是站在了一个不平等的台阶上,求爱的人自己先就遗忘了自己,被求的人自然也就会跟着一起遗忘,所以结果总是谁都遗忘了那个卑微的爱。他不止一次想要告诉米米,让她……
记忆到此忽然中断了,他忽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寒噤。
似乎是什么,掐断了他的且行且思的画面,是什么?是什么?
他冥思苦想,可是脑子里越发是一团糨糊,似乎是有什么画面掠过,他努力想要抓住,却一滑手,又溜走了。
被束缚的压抑和记忆模糊的不安使得他又开始焦躁起来,他看着被强聚光照的惨白的自己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这究竟是什么?究竟他遭遇了什么?是谁这样对待他?为什么?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绑他的人在哪里?他们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焦躁异常,他开始挣扎,开始咆哮。
“出来!”他大声吼叫,“是谁?是谁这么无聊?
一声轻蔑的轻笑,犹如地狱里传来的鬼声一般阴沉而诡异,这声音分明就在屋子里,而屋子里可以看见的地方,却都没有人。于是,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强聚光灯之后那浓重的阴影之中。这是唯一一个让他看不清晰的地方。
“是谁?”他迷起眼睛来,努力试图穿透聚光灯带来的强烈反差造成的黑暗视角,去看清那个笑声的主人。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慌乱和凌杂,但是事实上裸露的身体使得他的努力看上去收效甚微。
人类长期以来在衣食文化下形成的羞耻心已经让人无法摆脱衣物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就好象是乌龟的壳和刺猬的刺一样,一旦失去了外在的保护,就会不由自主感到心慌。被迫裸露已经对一个人来说是最深彻的羞辱和伤害,不论男人与女人。
水木一不知道,究竟是谁,要这样羞辱他。
脚步慢慢走近,画面也渐渐清晰,水木一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模糊可见的身影。长发,微卷,瘦削!
记忆像忽然被打开的洪闸,顷刻间汹涌澎湃。水木一想起来了,是的,就是这个男人,这个多天前他在学校校车站牌边看见的这个男人,这个阴鸷而诡异的男人。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他,踩着漂浮的步子,悄悄地来到自己的身后,而正在为米米的事情胡思乱想的自己,刚刚因为听见了声响而本能地回头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却毫无预警地看到了一个挥来的棍棒,在他的思维还未做出任何对这个画面的反应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击倒了,这就是他为什么总也抓不住记忆的原因,因为在昏倒前,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个画面进行储存和分析。
这是谁?
“你是谁?”水木一微微颤抖,这是一种神经质的颤抖,带着被动的不安和羞辱的愤怒。当然,此时他的愤怒更大于不安。
“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这个男人阴沉沉地笑着,声音柔细而尖锐。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水木一忍耐着让自己不要爆发,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爆发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快的羞辱和灾难,他想尽量拖延着,拖延到他打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对症下药,见环解扣。
“你也没有资格问我别的问题,”那男人轻笑着,带着蔑视和不屑。
“这话不对,不管怎样,就算是要人死,也要叫人死个明白,这也是人之常情,我当然希望知道你这样对我的原因,我实在想不起来什么地方冒犯了你,事实上,记忆里,我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你。”水木一冷冷地说。
“可我懒得跟你解释,”那男人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摊出一只手来,做爱莫能助状,“你以前不认识我没有关系,以后也可以不用认识,因为我对你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感兴趣的,不过是你身后的那个人罢了。”
“周末?”水木一冷笑。
“不错,你果然还是很聪明的,如果你太笨,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水木一沉默了一会,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了,所以他开始理智地猜测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你是周末以前的……”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身份,于是迟疑了片刻,不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自己已经回答了。
“不错,我是他的情人。”
水木一闭了一会眼,强烈的光线使得他眼睛疼痛并开始流泪。
“那你抓我来是干什么?杀了我?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水木一觉得可笑至极,不论是自己现在身处的状况,还是这个男人口气里带给他的暧昧联想,都叫他觉得荒唐至极。
“那也不必,我只是希望让周末知道,离开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那你要怎么做让他知道?”
“那……”
突来的音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听这个音乐,水木一知道是周末打来的电话,显然他一定是在家等的不耐烦了。虽然平日里水木一很烦听到这个手机的铃声,但是现在却觉得它格外的亲切。
他睁开眼来,依然只能眯着眼看那个男人。
“是周末的电话,你还是让我接吧,不然他很快就会起疑心的。”他显得很平静的建议说。
那男人诡笑了一声,说:“没那必要,我本来就是希望他知道的。”
他退回到黑暗里,在悉悉索索的声音里从水木一的包里拿出了电话,接通了。
他没有马上说话,显然一定是周末在电话的那一边抢先暴跳如雷了。
过了一会,他才轻笑了一声,说:“你说完了吗?”
对方显然是沉默了一会,于是他又笑着说:“怎么不说话了?这么快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周末?”
水木一闭着眼躺在床上听他讲电话,他现在对局面完全是无可奈何,任何一个人在被脱的精光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时候也都只能是采取这样无可奈何的态度。他并不知道周末能不能及时来救他,但是他忽然想到其实他在周末的面前,不也一样是一个被羞辱的角色吗?为什么他会希望周末来“救”?这谈得上“救”吗?对于被羞辱的自己来说,无非是从一个羞辱方手里转到另一个羞辱方手里,这有区别吗?
按消极想法来说,他其实完全不必在乎自己现在是被谁羞辱,因为被谁羞辱都一样是羞辱,所以现在即使没有人来解救自己目前的困状也无所谓,是不是?
反正他也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意外死亡算了,这样死的理直气壮,连地狱都不用下的。如果自杀,那是会受到老天的谴责和惩罚的。
通话还在继续,水木一听到那男人在说:
“怎么?惊喜吗?周末?很久没有听到我的声音,是不是很想我啊……是啊,他现在就在我身边呢,你想和他说话?那可不行啊……我说不行当然就不行了,因为他是在我的手上嘛……我不想干什么啊,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而不喜欢我罢了,所以我特地把他找来,想要好好研究研究他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很令人消魂啊……当然,我会用你最喜欢用的姿势,来体会一下你的感觉……我为什么不敢,周末,你可太小看我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你当初对我的那些手段,来好好享用你的新情人的……”
水木一听的一阵阵恶心,他实在无法想象周末以前居然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这个男人完全是一个十足的女性化严重的变态,以水木一的心态,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些恶心的调情的话会从一个男人的嘴里说出来说给另一个男人听,而自己如今居然也是沦落到与这种人为伍,在别人看来,他水木一,也许也就是这样一个恶心的变态吧。
想到他话语里那些暧昧的暗示,水木一开始可以想象到自己的下场了,他惨笑一声,带着自嘲和自卑的空洞、无奈。
这个世界真的是疯狂了,扭曲了,糜烂了。水木一觉得,他真的已经将自己彻底的放逐在这个流着脓水腐烂的发臭的生活里了。这也许真的是他的宿命,也许真的是他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坏事情,所以老天这辈子要这样折磨他,惩罚他。
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会想到鬼神,这也是为什么不论科学多么发达,人类还是抛弃不了鬼神论的原因。这有时候是一种信仰,是人对自己生活的一种美好的渴望,有时候,就是一种借口,是说服自己安慰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借口。
所以水木一宁可相信,他这辈子,真的是用来还清上辈子欠下的孽债的,所以,他还可以容忍自己,继续活着,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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