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前夕（1 / 1）
江南渐渐进入梅雨时节，雨丝一挂一挂斜斜地下在屋檐上，慕容复独身立于那火场剩下的残垣之中，淡青色的长衫略略濡湿，他浑然未觉，这三个月静谧得很，燕子坞以往都是如此安静，但这一次安静得让他觉得窒息，这里，这里曾经是喧闹过的吧。他有些许怀念了。
“公子！老二回来了！”邓百川前来报话。慕容复面色微敛，颔首道：“回参合庄谈，四哥可有消息？”
“目前尚无。”邓百川摇头。
慕容复长眉不舒，这四哥去个河南找丐帮打架还没打够？
公冶乾一脸风尘仆仆：“公子，你定然想不到那辽国新封的南院大王居然是我们认识的人。”
慕容复道：“那岂非事情好办得多？”
公冶乾叹了口气：“非也非也。”
“你何时也染上老三的习气，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邓百川不耐道。
“好好，我放我放。”公冶乾也不示弱。
“二位快别闹了，二哥快快告诉我，那南院大王是谁？”
公冶乾严肃道：“萧峰。”
邓百川抽了口凉气：“他果然是大难不死。”
慕容复淡淡道：“他若是轻易就死了，怎能跟我齐名？萧峰，呵呵，他此刻应该恨足了宋朝武林人，难道也不愿劝大王出兵南宋？”
“恩，非但不愿，而且是极力反对，那辽国大王倒是蠢蠢欲动，但为着这个义弟才按捺下来，未对宋发难。”
慕容复眼眸一沉：“此人果然是我慕容家复燕的一块绊脚石。”
“不怕，公子，如今我们集结起来的武林人士多达百众，必要时……”
“你忘了我们是用什么蛊惑人心的？辽宋大战在即，我燕子坞愿为宋朝出一份心力，领导大家抗辽，若是辽人不出兵，这流言不攻自破，到时候燕子坞只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报告公子，包三爷和风四爷都回来了。”
慕容复喜出望外：“快快有请。”
“这群秃驴全没个眼力劲，还真是要召开武林大会与我慕容家作对。”包不同的声音喧嚣而来：“大概是见不得我慕容家此时做大，将要超过那丐帮而起的嫉妒之心，出家人不戒妒，哼哼，都还俗好了。”
“得，看起来三弟也不大顺利。”邓百川摊开手：“四弟呢？”
“哇，丐帮这一架打得筋骨活跃，你没见那个新帮主的身手，灵敏跃动，全冠清被他打得全然无招架之力，那厮妄图用毒掌救场，那个新帮主一把反擒住全冠清的手腕，就这么一直扼住那厮的手腕，驾住他的下盘，直到那厮毒气攻心，不得不呼救才罢了。”
“胡扯胡扯！那全冠清不是被自个毒死了么？”包不同叱道。
“不错，但其实当时全冠清拿出了解药，一把被那新帮主夺去，扔给了陈长老，然后历数他三条罪状，让他毒发身亡，以儆效尤。”
“听说这位新帮主让心高气傲的陈长老卸下八袋，自贬为三袋弟子，只为了让他上擂台，四哥可有和这位奇人交手？”慕容复微微一笑。
“我怎可放过这大好机会，但是那帮主的招式清逸灵动，我从未见过，而且我们大战数十个会合，皆是平手。”
包不同大叫：“这人武功如此之差，怎可当丐帮之首？”
“我呸！”风波恶斜眼道：“那是人家有意不露真章。”
“难得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济。”包不同言语依旧尖刻。
“清逸灵动，从未见过……”慕容复沉思片刻，忽而问道：“呢新帮主可是一位容貌清隽，神色淡然，目光空洞的年轻人？”
“咦？公子怎知？”
慕容复指节咯咯作响，世事难料，果然是棋逢对手，这些挡道的都开始堵路了。
“莫非是公子认识的人？”邓百川见他神色有异。
“你们三个都认识，花满楼，就是那个盲侠。”
“啊——”三人俱是一震。
慕容复突然冷笑一声：“不过现在今非昔比了。少林的武林大会，我们且会会这些人去。”
“公子难道神功已经练成？”风波恶看着慕容复自信满满，心生疑惑。
慕容复不答，起手掌风浑厚，风波恶只觉得心神激荡，胸口仿佛被大石压迫着，骤然间，已经失去了还手之力。慕容复轻易地就掐住了他的咽喉，眸中血红一片，仿佛一只嗜血的豹子。风波恶喘不过气来，两眼外翻。
“公子快住手。”
“公子住手。”
慕容复惊觉有异，慌忙撤力，一片茫然。
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话。
“恭喜公子神功已成。”邓百川最先反应过啦，抱拳道：“我们四人先退下，容公子休息片刻吧。”
慕容复点了点头，背后已经汗湿，那出手的瞬间，心中除了杀字，已经全然空洞，此刻突然撤力，心痒难耐，躁动不安。
“谁？”他听到门口响动，一惊站起
“公子，是阿碧。厨房炖着的川贝雪梨好了，给你呈了一碗。”
“哦，你放下就退去吧。”慕容复坐下去，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想要克制内心的躁动。
“公子，你，你的眼睛……”阿碧惊讶地看见他红色的双眸。
“既然害怕，还不快滚！”他急需发泄，猛然打翻了茶盅，汤水洒了阿碧一身。
阿碧急忙蹲下去捡瓷片，慕容复不耐道：“不是叫你走？这些自有下人弄。”
“阿碧不是怕公子，阿碧是担心公子，公子可是练功练岔了道？可要小心走火入魔。”阿碧小心翼翼地叮咛。
“胡说！”慕容复额上青筋暴起：“你懂个……算了，我今天心情不好，别再过来了。”
阿碧欲言又止，收拾好碎瓷片，正准备出门，“哐当”一声，她回头一看，慕容复已经伏在桌子上，双手紧紧抓住桌沿，痛苦非常。
“公子！”
慕容复抬头，眸中□□更甚：“你快出去，把门带上，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阿碧顿了顿，将门合上，从里面上了闩。
“你疯了，不是叫你也滚么？”慕容复感到胸口似乎有一把烈火在烧，痛苦得不行。
“我陪着你，公子，你一定能扛过去的。”
“你。”慕容复叹气：“傻丫头，快走，再过一刻，我神志不清，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我不怕。”阿碧异常坚定。
慕容复看着她的坚定，狞笑了一声，伸手一扯，嗤啦一声，阿碧面色凄惶，倒退三步，自己的衣衫左袖已经到了慕容复的手里。
慕容复冷冷道：“还说不怕？快快给我滚出去！”他额上汗珠滚滚而下，那神功的催动带来的后遗症未曾想是这般痛苦，但是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速成！不然少林，丐帮甚至那些刚刚归于门下的弟子都会向他发难。他等待复国已经等得太久了，比起那种煎熬，这一点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喘着粗气，意识已经渐渐模糊，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捧在了冰凉光滑的肌肤上，肌肤上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起了小粒小粒的疙瘩。他抬眸，眼前是一片氤氲，看不清楚，那股在体内燥热的火正从自己的手传达到另一个人的玉体上，他在失去意识前，听到最后一句话。那女子的声音透着一股卑微，凄凉却又如此笃定。
“若是这样能减少你的痛苦，那便这样吧。”
绿纱窗下，付筱透埋首在重重案卷中的，叹口气：“这比皇帝批奏章还累耶。”花满楼研墨的手停了，面有愧色：“辛苦你了。”
“啐，夫妻间用得着这样么？再说，主意和回复都是你口述，我不过是个写字的，不过手腕疼点而已，你是脑子转得累。”付筱透把最后一笔竖写得很漂亮。花满楼搁下手中的东西，揉着她的手腕：“今天完成了，可以休息了。”
“真没想到，一个帮派而已，林林总总的事情，大到和诸帮派的商议会议，小到帮中弟兄的银两拨给，都要帮主亲自过目。”付筱透啧啧称奇，自己往日将这些帮主小看了。
“平时也不是这样，就是现在丐帮如履薄冰，所以事事小心。”花满楼解释道。
“恩，阿七，我们主要的任务不要忘了。”付筱透提醒道。
“寻人之事已经放下去了，特征描述无异，就是隐去性命以免节外生枝。”
“你办事我放心。”付筱透笑着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
“帮主……”
付筱透吓了一跳，连忙放开手，报信之人亦是尴尬非常。花满楼咳了一声：“什么事？”
“少林寺武林大会请帖。”
花满楼领过，轻轻道：“知道了，去忙吧。”
付筱透接过花满楼递过来的请帖，拆开来念：“因最近一连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血案出现，且江南燕子坞日益壮大，尚不知其究竟是否有狭义之风，是否会成为武林祸害，故开武林大会，商议此事，届时还想选举武林盟主，带领大家抗击如今北方蠢蠢欲动的辽人。”
花满楼皱眉，付筱透看他一眼：“武林多事，你向来理得。”
花满楼低头揽她入怀：“腥风血雨，真不想多理。”
“但答应过陈长老的事情，你不可能半途而废。”付筱透轻轻用手划过他的眉心：“待武林大会一了，我们就去寻个地儿，建个你想要的百花楼可好？”
“咦。不是有人说要走遍天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
“呵呵，只要与你一起怎样都好。”付筱透由衷道，花满楼不由得收紧手臂，轻轻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