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不论悲喜(1 / 1)
他笑着说道:“德喜,人越是上年纪,这记性便是越发就深刻起来,总是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呵。”
“......官家,老奴是记不清了,年岁大了,很多事反而都忘了。”恭敬的垂首,德喜平和的声音响彻在空寂的大殿中。
于是,赵构定定的把眼神流连在自己面前的中年内侍身上,似乎在思忖着什么,良久,他道:“朕自有记忆起,你便一直侍奉在朕跟前呢!所以,朕身边...便只有你一个了,只你一个。”
闻言,德喜攸然心酸,不觉竟抬眸看向了这个坐于床榻前的年轻人,熟悉的眉眼,还尚是年轻的脸容,只是在眉宇间总是漫散着一股子说不清的郁结,难抑一声心叹,所以仍是开口道:“官家宽心,老奴一直会侍奉在管家身边,直到......老奴这一把老骨头都埋进黄土去。”
“德喜,朕想起九儿了,”暮地,赵构出声道,语调幽寂而落寞:“陪在她身边的人,为什么总不会是朕呢?”
德喜一愣,小心的看了看他:“官家,想必这些天身子一定疲得很,要不要奴婢传旨唤个御医上前为您看一看?”
赵构一摆手,黑眸微凝:“如果那天,她肯和朕一同南下就好了,断不会受这今日所辱!呵,可是,九儿,你明知道大宋会败,却还是执意留下呢!留在他的...身旁,如今,你可是有丁点的悔意?”
德喜心惊,忙作恭顺低首状,暗自叫苦不已,这些话......倒是叫他听还是不听好?就怕......
就怕这主,将来起意永绝后患呢!这皇家私秘又怎能如此随便就说与外人知弗?哎!
“....德喜,你这奴才可是在心里叫苦?”忽地,他又将注意力放在那跪着的内侍身上,轻轻嗤笑了一声后又道:“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一点也不大呢!”
这会,德喜才敢露出脸上笑靥道:“官家一直都是伶俐人儿,把奴婢的这点底子都吃的透透的,奴婢就是胆小儿,所以官家才会这么相信奴婢吧!”
赵构放声笑了出来,声音不难便听出几分愉悦:“你这老泼皮,这张嘴总有一天朕要撕了它去!”
“奴婢惶恐,”虽口中道着“惶恐”,可德喜表情上哪有一点的惶恐之意,倒是笑得仿佛一朵皱起的菊花模样,好不谦卑,好不恭谨的一个好奴才,待见他在主子笑声一顿后紧接着便又道:“官家,现在时辰好早着,要不要奴婢传后宫侍寝?”
赵构笑脸一滞,抿了抿唇道:“......传秋良娣。”
“奴婢遵旨。”德喜低头,唇边不觉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
那女子,真是好摸样啊!
生的真是好,在这世上相似的人有那么多,那么多啊,可只唯独她,唯独她秀美姿容里犹带三分清冷,好一张......与她相似的清丽脸容呵!真是生的好。
于是,当德喜后来面对那个清丽素颜,独自躲在寝殿里正为自己前一晚的无状惹怒帝王之举而懊恼的良娣娘娘时,他不由便是道了句在她听来是很莫名的话:“娘娘,你可算是生来便有福的人呢!”
惊疑抬头,秋苒对上了德喜笑得深意的脸。
不待她开口询问,这边,德喜已正色开口道:“秋良娣接旨,今日承乾殿侍寝。”
秋苒再也掩不住面上惊喜交错的神色,禁不住欣喜道:“公公,官家真的不怪臣妾么?不怪么?”
不可察觉的一丝怜悯,于双目中一闪而逝,德喜仍是一脸如常笑脸:“回良娣的话,是奴婢亲耳听到,亲口宣旨的,良娣难道还犹自不信?”
“不,不......只是臣妾太过惊喜了!”是呢,惊喜,本来以为再无机会的她的确又一次......惊喜的发觉,原来,或许幸福只在自己触手可及出。
德喜微笑着看着面前女子再无之前的矜持自怜,仿佛只是看着一出这皇宫里最如常上演的悲喜之戏。
呵,的确是有福之人,这世上谁不好相像?为何却只与......那人生的相似呢?
秋良娣,这可算是你的幸!
或者......也能说,是你的不幸。
主子爷,您是不是也早就料到了这一场好戏?这是场被您一手所导的戏呀,角色,情节,一分不差。
或许便是连那结局,您也是由开始起便划上了尾点吧?
这,不过只是......
早在开场起就被注定了结局的,一场戏。
且不论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