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37 宿敌似故旧（1 / 1）
“何沐霭，你总是喜欢找我的晦气。”莫随欢不理他那套，紧抿着唇咬牙说道，他这次有了提防，轻易不去看他的眼睛。
可是双方交战，往往目视对方眼睛才能谋定而后动，一旦移开眼神，就是了判断对方意图的先机，就如现在，何沐霭在出口打招呼的时候已经动手，凭着出色的身法骤然起到他身前，右手狠狠拧住他的木棍，然后双掌一错。
只听喀啦一声，那木棍一分为二，滚落到地上，露出了里面一片铁青，只见清辉乍现，竟是一柄剑。
莫随欢没有料到他一来就上这一招，当下抢过剑来，急退数步，双眼瞪着着何沐霭，面色阴沉不定。
“莫兄，为何有剑不用偏偏藏在木棍里。”何沐霭悠闲的摊开手，只见他双手都带着金属的护掌，上面倒钩无数，难怪刚刚能够轻易拧开木棍。他轻轻击掌，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折磨着莫随欢的耳朵。
莫随欢低头不语，他现在脑中一片空白。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把剑应该是恕鬼剑吧！”何沐霭再次语出惊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莫随欢的手中那并不起眼的铁剑上。
“对对！传言恕鬼剑无柄无鞘，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立刻有人认了出来。
银色的面具下薄唇轻勾，何沐霭再次问道：“莫兄，敢问这剑来自何处？”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莫随欢忽然发狂，手中剑直直照着何沐霭的面门砍去。
何沐霭不慌不忙，后撤一步，竟以双手接住恕鬼剑，只见的火星四溅，正是恕鬼跟他的护掌之间摩擦出的火花。然后他将腰一沉，手腕一翻，再往后一带，恕鬼剑脱手而出，在莫随欢的掌心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宝剑在何沐霭掌心转了数圈方停住，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眨眼间，剑间已经指向了莫随欢。
原来，何沐霭的护掌上嵌有磁石，一旦接触，便被牢牢吸住，此刻还可以防止剑柄的利刃上了自己的手，明显何沐霭就是为了恕鬼剑而来。
“莫兄，天机门上下那么多条性命，好歹给个解释吧！”
莫随欢直直看着朝向自己的恕鬼剑，脸色青白，眼神渐渐涣散，最后他骤然转身，低喝一声“盟主救我”便夺路而逃。
恕鬼剑骤然出击，却仅仅挑下他的发冠，转眼人已没入人群没了踪影。
莫随欢的最后一句话，在场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对这逐天等人指指点点，当年天机们悬案跟武林盟的嫌疑再次被提了起来。
逐天猛地将拳一握，怒火中烧，又一桶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
莫随欢自称受武林盟庇护，这次不单出面抢夺子陵剑，又手执恕鬼剑，明摆着暗示大家其实武林盟想独吞两剑，之前一直在惺惺作态。
真不该念着韦治的面子收留莫随欢！
何沐霭轻轻将恕鬼剑一挥，俨然将它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他抬目扫过众人，面具下的脸露出一个残忍冰冷的笑来。
“还有哪个兄台上来指教？”
恕鬼剑上划过一道流光，带着森寒的杀意。
老一辈任务不胆战心惊的回忆起当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千面公子。
如果打败了何沐霭，是不是意味着，恕鬼剑跟子陵剑都是自己的了？
有人肖想着，生生将自己吓了一跳，这个礼太大了，不敢要啊！要了就是祸。
而且，怎么看这白衣翩翩的公子哥都觉得不是好惹的。
小命要紧。
“兰韵，我如果在武林大会上杀人，会如何？”苍海将双手交叠，悠然问道。
兰韵一愣，思索了一番，说道：“三十六年前，北冥派掌门晓北在武林大会上与跟自己有夺妻之仇的东觉派章门丑爵狭路相逢，前者将后者立毙掌下，公然违背规则，被武林盟逐出，众人唾弃，最后命丧审判楼杀手追杀之下。”
苍海轻轻一叹：“这么惨？”
兰韵点点头。
“怎么？苍海想要抢剑了？”春妈妈在一边问道。
苍海只是摇了摇头，苦笑：“我对那两把剑都没兴趣，我是想要何沐霭的命。”
春妈妈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拍拍掌笑道：“想杀人有怕落人口实？这事好办啊！”
她摇了摇手指，将长及膝盖的青丝挑起几缕，置于鼻下嗅了又嗅，方慢慢说道：“还记得我教你的鞭法吗？”
苍海点点头：“自然记得。”
原来苍月意虽然鞭法绝妙，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传授给苍海，倒是春妈妈闲着无聊又埃不住苍海的缠功，将自己的鞭法倾囊相授。
“那鞭法有两套，一套名流光，一套名尸舞，我传你的是流光，这套鞭法旨在退敌，即在人身上创口极深极痛，却只是外伤，不取人命，另一套尸舞在流光的基础上改了一下施力方位，落在人身上伤口几乎没有，但内劲极大，足以重创各种脏器，这一套鞭法耍下来，共计攻击敌方全身六十四处要害，表面看受伤不重，其实活不过三日。”春妈妈说起虐人之道来眉飞色舞，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抽出自己腰间的软鞭，照着自己的茶杯甩去。
喀！
茶杯一分为二，创口平整。
“这是流光鞭，主要是抖劲。”
说罢，她施施然捡起其中一块较小的碎片，抢过苍海的茶杯，泼了茶水倒扣在桌面，将碎片放进去。
然后施鞭。
只听微闷的一声响，鞭子过处，茶杯完好无损，春妈妈收了鞭子，轻轻拿开茶杯，只见里面的碎片已经震成数块。
“这就是尸舞鞭，在抖鞭的时候回抽刹力。”
苍海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的鞭法本就是春妈妈亲授，这次只是稍作更改，旁人听着是简简单单几个词，对他而言却是极重要的点拨。
片刻之后，他露出惯有的自信笑容，给春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后转身，抽鞭，几个腾跃到了场中。
他的轻功走的是迅捷神速的路子，没待周围人看清就落到了何沐霭身前，倒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他折鞭抱拳，说道：“在下天青，劳烦赐教。”
众人皆为之一振，从不抛头露面的天青楼主也出马了，看来有好戏看了。只是不知道这神神秘秘的天青楼主功夫如何。
何沐霭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轻轻笑道：“原来是天青楼主，久仰久仰！”话音未落，他已经先发制人，抖剑袭来，直刺向苍海右肩。
苍海毫不示弱，将鞭一撩，直接荡开恕鬼剑的锋芒，他知道恕鬼的锋利，饶是自己的乌金鞭也敌不过，是以轻易不直接接触剑刃。紧接着又是三抖鞭，环环相连，密不透风，势如秋风扫落叶，转瞬便击中何沐霭三处要害，果真如春所述，只破了对方衣服，连血也不见。
鞭法讲究以长击短，由于并不知道何沐霭的实力，苍海总是尽量保持较远的距离攻击何沐霭。
初一开始，两人都存了试探之心。
忽然，仿佛已经看破苍海的路数，恕鬼剑骤然向长鞭削去，鞭剑相交，只轻擦了一下便被苍海极力避开，软鞭从半路一弯直接绕过了恕鬼剑，灵动的鞭头直奔何沐霭的胸口。
何沐霭忽然笑了，非但不躲，反将身一纵丈余，腰一转已到了苍海背后，将剑朝他后颈探去，如果苍海毫无动作，这样便算是输了。
苍海一个垫步，身子向前一跪，长鞭接着甩力从右肩急甩向后，陡地鞭头击向何沐霭的面门，竟要击下他的面罩。
何沐霭不查他这一击，连忙向后一翻，以脚尖踢开鞭头，凌空一个全空翻再回身时剑尖再次朝苍海的下盘点去。
这一招却是苍海极熟悉的，他心中一凛，急退数步，用长鞭阻住了对方的退路。
他忽然想起，从丐帮大会得来的情报上何沐霭除了轻功外并不会武功，为何现在可以跟自己打成这个状况？难道他故意在丐帮大会上隐瞒自己的武功？
各种事情一串，他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一个让他很不舒服的念头。
而这时，恕鬼剑已经在此击来，依旧是他的右肩，看来对方知道自己的右臂受过伤，苍海一是心如电转，估量着来剑的力道，只将身子一侧，生生擦过他这一剑。
果真是恕鬼，锋利无匹，右肩的伤口比预期的深，剧痛传来，苍海立时就后悔了，他凝神观察何沐霭的表情，只见他非但没有露出放松的笑容，反而有几分惊讶，面具下的嘴微微张开。
“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兄弟。”苍海轻叹一口气，回身凌空甩了一记鞭子，发出清脆的声音，话音未落，灵活的鞭稍已经朝何沐霭手中的恕鬼剑绕去，如蛇般绞缠在铁青的剑身。
天下鞭法变化多端，但基本脱不了两形五法，两形便是抖和挥，五法则是抖、劈、撩、扫、缠，缠法向来是软鞭特技，只有高手敢用，尤其是两方对战时，弱者缠强者简直就是自寻绝路。苍海在决定使用缠法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计较。
“我也从不伤害自己的兄弟。”他接着说道，说话时，双目紧紧与何沐霭的目光相对，瞧他神情是否现出异色，却只见那银色冰冷的面具下的表情纹丝不变，连肌肉也不曾牵动一下。
桑甜紧张的看着下面两人的对决，她不明白怎么苍海就冲下去了，她原以为他不会参与这种抢夺才对。当看见苍海右肩被划了一道伤口时，她不由自主地叫出声，猛地跳起，就朝台边奔去。
相比之下，韩雅要平静的多，他只是稳稳坐着，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三妹妹，我跟天青楼主曾经有过约定，若是他可以解你的蛊，我便将你让给他，而在此之前，为了你的安全，他不会再见你。”韩雅将青花瓷的茶杯置于桌案，尾指轻轻拂过杯沿，言语间带着三分随意。
也不知为何，桑甜闻言胸口猛的涌起一股难过，勉强将目光从场中交缠的两人身上移开，回头看向韩雅，一脸的不置信。
“在这里杀了何沐霭，你的蛊就解了……”韩雅垂了眼，专注的看杯中茶叶翻滚，似乎丝毫不关心场下比试，末了，他又淡淡问道：“三妹妹，你觉得，他会为了你，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吗？”
桑甜怔怔看着他，半晌方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种缓慢得让人窒息的酸涩涌向心间，让她一个词也说不出来。
这感觉，很复杂。
她不希望苍海杀人。
比武之前明令禁止过伤人跟杀人，如果苍海在这里杀了何沐霭，他的名誉就完了，江湖人会怎么看他？他们都会觉得他是为了争夺子陵剑而对别人痛下杀手。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就算他做到了，我也不会让。”
桑甜直觉得在韩雅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触到了被礼仪责任风度权谋层层包裹住的最深处的他。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句话的个中意味，心上骤然而至的绞痛几乎夺去她的呼吸。
她一手紧捂住心口，直直朝地上倒去，带倒了案上的茶杯。
哗啦——
茶水撒了一地。
韩雅眼明手快在桑甜落地之前将她稳稳抱住，低头只见怀中女孩唇色发紫，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满满皆是痛楚。
“三妹妹你怎么呢？”他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子，脑中一时空白。
桑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僵直冰冷，她就这样望着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喘息，急促，却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豆大的汗水悄然从额间沁出，滚落，没入尘土。
难道，何沐霭此时引动了她体内的蛊术？韩雅勉强回神，双手紧紧抱住桑甜，只觉得凉意一寸寸从心间泛开。
他是想以此扰乱苍海的步调好借机脱身吗？倒也是一着妙棋。殊不知关心则乱，双方激战之时，任何一方的疏忽与失常都是致命的，若是让苍海知道桑甜出事了，结果……
掌心微痛，是指甲因为用力过度而扎进了肉中，韩雅缓慢地松开手，抱着桑甜站起身，目光扫过场中那道翩飞的白影，已带杀意。然后，他迅速转身，抱着桑甜下了高台，疾步朝韩启处走去。
苍海的安危干他何事？影响就影响了！他现在只要救桑甜！
袖子却是一紧，他连忙低头，就看见桑甜强自抑制住急促的喘息，抬起满是汗水的脸看着他，手指无力的拽着他的半截袖子。
发紫的唇张合着，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口形。
他连忙停住，低下头，仔细分辨，才听出一句话。
“……不要……他看见……”
韩雅动作一滞，深吸了一口气后方点了点头，见桑甜没有反应，他又轻声道：“你放心……”
桑甜这才放开手，乖乖依在他怀里。
韩雅的心骤然一紧，仿佛被丝罗狠狠的绞缠着，让他呼吸困难，这个丫头，明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在挂念不能影响苍海！
突然涌来的嫉妒狠狠啃噬着自己仅剩的理智，让韩雅无所适从，他从小到大都自持淡漠，情绪从未出现过这样大的波动，他对此毫无准备，甚至不懂得该如何宣泄。
罢了！
他狠狠咒了一声，扭头转向另一个方向，绕过了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