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护心镜泄密现迷局 天香楼焚身成绝唱(3)（1 / 1）
提审犯人，宝玉这种女眷是不可以随行的。但虞岱林和宝玉都深知此事蹊跷，所以商量之后，宝玉扮成小厮，跟虞岱林一起往大牢审问詹光。
詹光估计是关怕了，一见虞岱林提审他，当下便扑倒在地，呼天抢地道：“大人明鉴，小人、小人冤枉啊——”
虞岱林鄙夷地瞥了詹光一眼，也不多同他废话，只道：“詹光，抬起头来。”
詹光抖抖瑟瑟地抬了头，一接触到虞岱林审度的目光，马上又低下头来。虞岱林示意宝玉将护心镜拿出来，道：“罪臣詹光，你可认得这面护心镜？”
詹光抬头看了一眼，又马上低头道：“认、认得……”
“这面护心镜，是何人所赠，你从实招来！”
詹光浑身一抖，以为又是查他贪污的证据，立刻扑倒，哭喊着：“大人明鉴！大人明鉴！这面镜子，真的是小人自家买的，不、不是他人所赠……”
虞岱林一拍桌子：“撒谎！此为兵家之物，你一个文官，要它作甚！再不说实话，别怪我将你罪加一等！”
詹光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大、大人，小人没骗你，这面护心镜真的是小人在内市上买的！小人只是看中它质料为上佳玄铁，本想买回去，叫工匠熔了锻一只铁笔杆的！”
“内市……”虞岱林眯起眼睛。宝玉凑过来，小声问：“带鱼，啥叫内市？”
虞岱林轻声道：“是宫里和宫外买卖贸易的场所，有些宫中之人会将主子赏的或者偷的东西偷偷拿出来换钱，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内市，现在民间流传的宫中之物，有许多就是内市流出来的。”
宝玉点点头，若有所思。虞岱林清了清嗓子，决定再吓一吓詹光，看能否套出些别的线索来，便喝道：“你有何证据？”
詹光倒头便拜：“大人明鉴。大人只需要去内市，找一个叫卜世仁的一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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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知元春的护心镜是从宫里流出来的，宝玉和虞岱林便一直心神不宁。元春在边关战死沙场，随身物品至多流落民间，没道理会出现在宫中。二人本欲当时就去内市找卜世仁查问，但时辰不早，内市早已关张，二人怏怏，只待明日。
又过了一夜，此时，距甄家老太太过世已有三天，甄府家业已破，无财大办，三天后便出殡了。虞岱林早同宝玉报备过，这日下了早朝，急匆匆回家，换了身衣服，准备去甄家，走到门前，发现宝玉也是一身的素色。虞岱林知道她心中所想，上前说道：“宝玉，不是我不让你去，只是我恐怕……你受伤害……”
宝玉强笑着：“没关系，我不进甄家，我只远远地看着，等老太太灵驾经过的时候，就给她老人家磕几个头，也不枉……也不枉……老太太疼爱我一场……”她说着，又红了眼眶。
虞岱林搂住她的肩，钦佩道：“好宝玉。”
远远地见了甄府的大门，宝玉就停下了，只虞岱林一个人过去。
甄府大门上挂几条白缎，甚是凄惨萧条。自从抄家之后，下人们也大多散了，此时门上只留了一个看门的老头，见了虞岱林，默默地放了他进去。
进了府，老太太的棺椁已经停放在院中，却是一具薄棺，虞岱林大惊失色，紧走几步，问道：“舅妈，怎么只备了如此薄凉的棺木，若因抄家失了钱财，无钱置办，为何不跟我说？”
甄太太面露愁苦，讪讪道：“唉……作孽啊……”
一旁，甄小姐咬着嘴唇道：“都是那个没情义的，老太太去的第二天，他就走了，关了铺子，带着婆婆不知道去哪里避难了。还有赵姨娘和环儿，前夜也跑了，卷走了家里仅存的几张田契……”
“嘭！”虞岱林一拳重重地捶在了门上，门板摇晃了几下，木屑纷纷而下。“混蛋！”虞岱林吼道，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甄太太的表情却是木木的，仿佛看破了尘世，恍惚着笑道：“树倒猢狲散……树倒猢狲散啊……”
“当务之急，是让老太太风风光光地走！”虞岱林猛然抬头，大步往外走去，“你们等着我！”
宝玉在外头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着虞岱林进去不多会儿又怒气冲冲地出来，赶忙迎上去问个究竟。虞岱林便把事情详细对宝玉说了，宝玉当时便泪如雨下：“老太太那么慈祥，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君无痕和赵姨娘实在太可恶了！”
“不管他们了！我们先把老太□□心送走。”虞岱林怒道，牵了宝玉的手，说，“跟我走！”
两人四方奔走，给老太太置办了一口厚厚的棺木，又拿出钱来，将哭丧、吹奏等人员一应找齐。虞岱林的俸禄不多，平时已经花销了一些，并无多少积存，宝玉就拿了自己平时的贴己和零花钱出来，又当掉了一些金银首饰，终于将老太太体体面面地送走了。
在甄家祖坟前，宝玉一步一跪，慢慢走到老太太坟前，给甄家老太太磕了扎扎实实的几个响头，她很难过，可是她没有哭。她咬紧了牙关，回头面对身后一众甄家的人，看着他们愤怒怨恨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们恨我，可是这几个头，我一定要磕，你们要打便打，要骂便骂，悉听尊便。”
说完，她闭上眼睛。半晌，没有动静。宝玉睁开眼，只看见一片湖水般清澈的蓝，那高直挺拔的脊背，拦在她的面前，要为她挡下所有的责难和伤害。
宝玉的眼圈红了。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僵持着。很久，传来一声叹息，甄小姐上前两步，说道：“即使我们骂死你，打死你又能怎样，甄家已经败了，就快连一席安身之地都没有了，又能把你怎么样？”
宝玉从虞岱林身后走出来，坚定地握住甄小姐的手，说道：“对不起。”
甄小姐呜得哭了起来，身后，甄家一众人也各自抹着眼泪。
宝玉用力道：“我们会还甄家一个公道的！”
甄家人诧异，而虞岱林，却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