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甄元春凯旋大观园 虞岱林义诊清虚观(5)(1 / 1)
一路快马加鞭,不一会儿就到了清虚观。这座道观不知道建于哪个朝代,从门庭台子上的朱红色大柱子看,当年也是香火兴旺的。历经兵荒马乱的年月,楼台房舍难免损破,按说,这样的旧物,废弃了也不可惜。但北静王却不惜花一大批银子修建,供施药之用,此举令百姓人人称赞。
宝玉站在高墙这边,想着自己的未婚夫此刻也许就站在高墙那边,怀里像揣了十七八只兔子一样扑扑乱跳。道观正在修建,大门封闭,外人不得入内,宝玉虽然跳高从来不及格,但今天,她决定冒着摔伤的危险爬一回墙头。人生总有第一次嘛,北静王大人,人家的第一次……呃……爬墙就献给你啦!踢踢腿,伸伸腰,做好准备活动,然后深吸一口气,贴着墙向上攀。
“小姐,这样是不行的。”茗烟小声说。
宝玉转头:“呵,呵,好像是不行哈……”会行才怪,这墙光溜溜的,她又不是蜘蛛侠,也没法学壁虎漫步,“那你说怎么办?”
茗烟狡黠一笑,冲扫红和锄药招招手,那两个小厮自觉地跑过来,蹲下去,拍拍肩膀说:“小姐,踩吧。”
宝玉迟疑:“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踩伤了你们……”
“不怕。”扫红和锄药笑嘻嘻地说,“如果小姐实在心疼我们,回头赏我们几个钱打酒吃就行。”
茗烟也说:“小姐快踩上去吧,当心些。咱们还得尽早回去呢,万一晚了,太太问起来可不好了。”
宝玉咬咬牙,踩上扫红和锄药的肩膀,扒着墙爬上去。再反过身子,手扒着墙头,腿先下去,却半天没有做好放手的心理准备,孤零零地吊在墙上,远看像只炉子里的北京烤鸭。四周无人,只能听见砖块砌墙的响声,一阵阵的冷风嗖嗖吹过,树上的枯叶飘落下来,宝玉有点冷,不禁打了个喷嚏。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突然一声喝斥。
“哎呀!”宝玉被吓了一跳,吧唧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好疼!宝玉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道袍的长胡子老头站在背后,竖眉瞪眼,非常凶狠的样子。宝玉吓得连连后退,背贴着墙根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我……”
“快出去!”长胡子老头走过来,手里拿着法器,那架势活像电视里的托塔李天王。
“天王,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宝玉举手,头像捣蒜一样不停地拜。又一阵风从耳畔吹过,树叶“簌簌”地响,一个清透的声音琤琤漾开——
“张道长,不要为难这位姑娘。”
上帝啊!有救星!宝玉欣喜地抬头看,视线越过托塔李天王的头顶。天呐,那是一张多么好看的脸,宝玉看他一眼,觉得整个天空都亮了。上帝啊,原来你派来的不是天使大姐,而是天使帅哥哥啊!真是,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宝玉正在极度的花痴中,对面的男子已经走了过来,笑着对托搭李天王说:“张道长,你们修行的人不是讲究气定心静吗?我素日听人叫你‘老神仙’,你又号‘终了真人’,今日怎么动起肝火了?”
张道士赶紧稽首,说:“无量寿佛,是小道修为不够。”
男子呵呵笑了:“不敢当,道长行善积德无数,我卖弄了,不如今天这个好人让我做,关照一下这位姑娘,道长意下如何?”
张道士说请,随后便自行退下了。
世界好像瞬间安静下来,宝玉屏住呼吸,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一身素白衣裳,却沾了好些泥土,手上脸上也是,看起来似乎刚刚还在劳作。但尽管如此,他却面如满月,风姿绰约,眉眼间尽是和善和温柔。他一笑,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了,四周漾起无数粉红色的泡泡……
“姑娘,你没事吧?”他低头看她。
“没、没事!”宝玉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站起来,极力维持自己淑女般的微笑,低下身道了万福,“谢谢公子解围。”
那男子呵呵一笑,笑容憨厚又温柔:“没事就好。姑娘来此有何贵干吗?”
“我……我……我……”宝玉支支吾吾道,“啊,我,我是来捡手绢的……对,我的手绢被风吹到这里了!”宝玉装模作样地说,然后弯腰去找,却脚底打滑,崴了。
那男子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扶住她。
宝玉站不稳,一头撞上那男子的胸膛。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敢说话,咬紧自己的嘴巴,生怕一张嘴,那颗跳动的心就夺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里突然闪出点点泪光,盈盈闪烁我见犹怜。她脚一软,生生跪了下去。
“你怎么了?”那男子急忙蹲下,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目光毫不移开。
宝玉羞得直想当场打个通往美国的洞钻进去,耳根燥热,颊上绯红不散,她别过脸:“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假装摔倒让你扶的,我不是那种女人,你不要把我想成那样……”宝玉语无伦次地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东西。
那男子轻轻地笑了,然后他松开手,说:“对不起,忘了自己全身泥污,冒犯姑娘了。”
他轻轻巧巧一句话,将宝玉的失态归咎于自己,宝玉明白他的好,忍不住抬眼偷看他的眉目。那眉眼间分明有一道闪烁的金光,那样耀眼,仿佛可以刺穿她的生命。她根本来不及承接他的降临,即便是梦,她也从来不曾奢望做一个如此美丽的梦。她穿越时空而来,为什么,不是第一个碰见这样的人呢?为什么,她要代替别人出嫁呢?
“名、名字……”宝玉几乎都要把自己的话吞下去了。可男子听得仔细,眼睛弯起如月,说道:“我叫水溶。”
水溶……水溶……宝玉在脑子里面不断重复这个名字,如同弯月溶入水中的男子,是水月镜花吧,是自己的一场梦吧?纵使再怎样喜欢,都无法从水中捞起的吧!
沉默了一会儿,宝玉小声说:“我走了。”
那男子说:“你不找绢子吗?”
“嗯……不找了。”宝玉迷迷糊糊地转身,往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她停住了,又回头看了一眼。
却,已经看不到那男子的身影了。
是梦吧……
果然是梦吧……
宝玉怅然若失,走出清虚观。茗烟迎上来,拉住宝玉:“小姐,见到北静王了吗?”
宝玉不答,径直向往前走,突然头一仰,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