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甄元春凯旋大观园 虞岱林义诊清虚观(3)(1 / 1)
不看也是知道是谁。宝玉抬头,见虞岱林端着两大碗酒,笑着说:“兄长生意繁忙,也不常过来坐坐,今日相聚,虽有好酒招待,兄长却未饮尽兴,是我们不周道。”
我们!他竟然又说了我们!这又、又是哪条统一战线啊?酒肉连统一战线吗?宝玉瞅瞅虞岱林的脸,再瞅瞅君无痕的脸,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这阵势让她不禁联想到古装电视剧里武林高手们什么山论什么剑的情景。咦?莫非要决斗?宝玉一惊奇,连咳嗽都忘了。
君无痕愣了一下,也笑着说:“哪里哪里,林弟这么说倒让我惭愧了。”
“兄长何必客气?”虞岱林放下一只碗,端着另一只碗,说,“小弟先干为敬。”他仰头,一饮而尽。
“兄长,请吧。”一口气灌下一碗酒的虞岱林面不改色,嘴角带着宝玉再熟悉不过的腹黑笑容。
君无痕无法,只得端起碗,仰头灌下去。“你们说话,我出去一下。”他摇摇晃晃地走了。
“哎呀,没想到你酒量不错嘛!”宝玉冲虞岱林竖着大拇指,要不是他及时护驾,说不定自己就被君无痕灌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为了表示感激,她赶紧夹了一只鸭头送上去:“来来来,吃个绝味鸭头,补补脑子。”
“需要补脑子的是你吧。”虞岱林瞥了她一眼,“别人让你喝你就喝,你怎么那么笨?”
宝玉嘀咕:“他不是姨表哥嘛……”
“哈!”虞岱林笑了一声,“说得你好像多老实一样。我还是你姑表哥呢,我的话你怎么不听?”
“这有什么好争的?”宝玉看着虞岱林,不怀好意地说,“你是吃醋了吧?”
“哈哈!”虞岱林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脸色微微酡红,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意识到自己有失风度,又赶紧咳嗽了几声,恢复常态,转脸看四周。
死带鱼,别装了,你就是这副闷骚德性。宝玉啃着鸭头,得意地笑。
“两个小冤家在聊什么呢?”甄老太太在席上喊一声,招手让他们过去。宝玉走过去,甄老太太指了指身边一个全身珠光宝气的欧巴桑,说:“宝玉,你薛姨妈念叨你了呢。”
宝玉一瞧,这个薛姨妈可不就是君无痕的娘?难怪也打扮得像个暴发户,果然是一家人啊!怠慢了君无痕可不能再怠慢他老妈了,正巧她心情好,也乐得打招呼,就赶紧甜甜地喊了一声:“姨妈好!菜可不可口,姨妈爱吃哪样,想吃什么跟我说。”
薛姨妈乐得脸都笑瓢了,眼睛眯成一条线,拉着宝玉说:“到底是长大了,越发讨人喜欢。”又看了看旁边的虞岱林,说:“林哥儿,我在家里就听说人人夸你,刚才我跟老太太说,咱们林哥儿人才是一等的,将来不知谁家的女孩儿有福呢。”
虞岱林笑了,说:“姨妈果真疼我,也就是你和老祖宗说我好。我没有功名,又不像兄长那样精通商行,会做生意,不过是认识几个字,酸书生罢了。”
一番打趣,说得众人都笑了。在一片热闹的笑声里,宝玉却看见虞岱林眼底的那一抹寂寥,像白皑皑的雪山在太阳映照下闪烁的苍蓝的光。
他真的开心吗?笑得好假……宝玉突然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虞岱林真正开心地笑过。
这样的人……
很悲哀……
这顿庆功宴一直到下午才散,宝玉来不及消化又被拉去看大戏。她去的时候,台上正有人在弹琴,那琴声戚戚婉婉,丝丝扣扣,宝玉是学艺术的,对这些东西有着特别的感受,一听便感觉曲子渗透人心。往台上一看,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身着淡雪青色长衫,头上斜插一只碧玉簪,盘腿坐于台上,柔柔地抚着面前那把琴。
这不是上次被赵姨娘骂的那个漂亮琴师么?只见他微微颦蹙着眉,浅闭双目,白晰的手指在琴弦上撩拨。人长得美,连弹琴的姿态也是这么优美啊!宝玉再细细听琴声,不像钢琴的流畅,不像胡琴的喑哑,不像小提琴的明快,弹出来曲子像在低声倾诉着一个故事。她想起上次秦可青说他的琴高贵,但也许那把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凡的,是弹琴的人。他大概有什么苦不能对人说,只好以琴声来表达吧。
宝玉听得正揪心,甄老太太挥挥手道:“这琴弹得太愁怨,今儿是好日子,咱们换个热闹的。”秦可青闻声,也不抬头,抱着那琴便下台离开了。
薛姨妈和君无痕是亲戚,甄老太太便请他们点戏。君无痕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向宝玉介绍说:“这一出戏不单热闹,排场韵律也是极好的。有一支‘寄生草’极妙,妹妹可曾知道?”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好像席上的斗酒事件未发生一样。
这个人真够奇怪的,跟我讲寄生虫干嘛?这戏曲宝玉可不爱看,要是来个什么歌星演唱会声优见面会的多好!宝玉打着哈欠,一脸困倦。君无痕笑了笑,又说:“我念给妹妹听听吧。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上,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他这样一念,宝玉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妹妹怎么了?”君无痕问。
“哦,没什么。”宝玉又打个哈欠,呵呵笑着说,“姨表哥,你看戏你看戏,我溜墙根一下哈。”说着便站起来走。
君无痕也不生气,仍旧笑容满面地说:“妹妹累了,回去休息吧。林弟吃了饭也回房了,想必也是累了,妹妹代我问他好。一会儿我和母亲就回家了,过些日子再来看妹妹。”
“哦,那我不送姨表哥了。”宝玉应付了几句,赶紧窜出来。不知为什么,每次这个君无痕一说话,她就起鸡皮疙瘩,尤其反感他脖子上的那个金项圈,唉,搞艺术的人就是跟暴发户不来电啊。宝玉决定了,以后画“金陵十二帅”的时候,他的名次不能太高,至少,不能排在带鱼之前。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元春说的话,哎呀,大哥还有礼物要送她呢!他会送什么“一对儿”给她呢?宝玉好奇地揣测,拐个弯去了元春住的会芳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