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风波起·玉箫(1 / 1)
“敢说不知道?!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将粮仓毁了,你们竟还有胆子跟我说不知道!”当我远远地走近议事厅时,楚祕震怒而阴厉的声音就清晰可闻。
已经听侍画说过了,昨夜雁城最大的粮仓被人用药物毁了,而且粮仓的守军个个没有发觉事态变化,直到今日一早厨师做早饭才被发觉!雁城有四千五守军,加上一些杂役、军医等里里外外总共有五千人,整个雁城靠着最大的粮仓吃饭。现在最大的粮仓毁了,只能启用了紧急时刻才用的备用小粮仓,按照目前的人数与粮食分量来看,雁城的口粮只能维持十天!
“带下去严加看管!将其余的昨夜执勤人员一起关押起来,听候发落!”我走到门口时,一袭紫衣春衫的楚祕负手而立在大厅中央如是下令。他的脸色很阴沉,双眸因为震怒而闪着别样的光芒,锐利而震威!看见我出现,他的脸色缓了不少,语气也放柔了很多,但是眉头依旧微微皱着,“你怎么来了?身体还没恢复就乱跑!”
我以眼快速地扫了一下大厅的众人,除了楚祕身后的侍剑,其余各人我都没见过,他们个个全身盔甲,脸色肃穆,不知是因为楚祕发怒的缘故还是担心粮仓的事情。我上前在楚祕面前福了福身,低着头,“启禀公子,属下的身子已无大碍,只求尽快与侍剑一起随侍在公子左右。”
“你!”没有看他的脸,我就知道他努力压下的一口气又上来了。我听见他深深吸了口气,下一刻凑近我以仅我们两人的声音道:“云沁儿,你怎么也来胡闹。”
“我没胡闹。不是说好了吗,我以你小厮的身份跟在你身边,有些事情,我也想知道。”我压低声音回答,见他嘴唇微启正欲说话,我及时开口阻止他的话头,“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真的!”
楚祕皱眉看着我,而我坦然自若地回视他,不避不闪。终究,他发出了无奈的一声叹息,走到厅中的正座上坐下,朗声开口:“难为你一片心意了!”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随即走到他身后与侍剑一左一右站着。楚祕端起桌上的茶杯斟斟自饮,而厅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我抬眼望去,只见分立两边的众人大部分向我投来了探究的目光,我心下有些不安,怕他们看出了些什么,复而快速地低下头去,毕竟军规中明确表示“不得藏有女眷”的条令!
“怎么,你们都对本公子的侍从秦云感兴趣么?”楚祕头都没抬,一下一下地吹着手中茶杯喝茶。
众人一惊,躬身异口同声喊道:“属下不敢!”
低着头的楚祕嘴角勾起一笑,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看向众人,“我还以为谁看上了秦云,本想将秦云拨给他使唤呢!”
众人再惊,齐声道:“属下不敢!”
楚祕嘴边的邪笑渐渐露出讥讽的意味,而我趁众人躬身低头的间隙,忍不住向楚祕俊挺的背影恨恨地瞪了两眼!
随即,就听到大厅里楚祕肃然道:“左翼,备用粮仓多加派两倍人手,可给本公子看紧实了!”
“属下遵命!”应声而答的青年三十岁光景,不是很分明突出的五官蕴藏别有一番正气凛然,想不到楚祕的光明司卫军中也有这样的小军头。
“右翼,你挑二十人彻夜巡逻雁城,如有怠慢者……”
我似乎看到被点名的右翼军头目浑身战栗了一下,方才尽可能地平静而答:“属下定当全力以赴,不负使命!”
楚祕微不可见的颔了颔首,左右翼便先后鱼贯而出,行动举止利落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二十人?”情不自禁地,我低声脱口而出。
楚祕似乎听见了,轻哼了一声朗声道:“二十人足矣!”
当朝丞相的公子有一支精锐的光明司卫军,分为左翼军和右翼军,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厉害角色,一开始便与丞相公子出生入死、征战沙场——对此,我早有耳闻,相信民间也是尽然皆知了。今日一见左右翼军头的风范,看来传言非虚!
当厅中各人相继出去后,议事厅内又来了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依旧在养伤阶段的谦。他进来没有马上和楚祕打招呼,而是向着我微笑,我看到他略显苍白的俊脸,我亦回以他浅浅一笑。
“原来是谦公子!”楚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谦公子舍身救了秦云,还未来得及答谢呢!”
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正眼迎上楚祕的目光,正色道:“楚尚书不必放在心上,在下救秦云并非为了得到楚尚书的答谢!在下此刻不请自来,是有事请求公子!”
“哦?”楚祕的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有意无意地向我的方向瞥了一眼。
“在下恳请楚尚书让我留下,在下想在与烈国的纷乱中出一份力!”
“可是,与烈国的纷乱尚未明朗化,谦公子何以认定一定会付诸武力呢?说不定,过些时日两国便会化干戈为玉帛!”
“楚尚书真的这么认为吗。”谦毫不避讳地直视楚祕,一脸坦荡与把握。
“呵,谁知道呢!”楚祕幽幽吐露。不用看楚祕的脸,我也想象得出此刻浮现在他嘴角的那抹俊邪的笑容。
“或许,楚尚书应该多留意一下水源。”谦一脸高深莫测。
“或许吧!”楚祕轻笑了一声,还是慵懒的语调,“谦公子有意相助,不妨来填补参将一职的空缺吧。”
先不考虑楚祕的意图,我不由地看向谦,记得他说过他们五公子会助守军、但不会参军,不知此刻他会如何决定。
谦看着楚祕半响,方才答道:“在下何德何能,还是喜欢自由潇洒的江湖生涯,参将一职就免了吧。在下只求楚尚书给我一处容身之所。”
“谦公子只管在原来的屋里住下,只是以后你别再唤我楚尚书了,听不惯。”
谦没做停顿,嘴角轻轻一勾,“在下明白了,楚公子!”
是夜,子时。在门外独自站了有一个时辰的楚祕终于推门进来了屋里。我没有因为他的推门而入而停止吹吟手中的碧玉箫,没有那人教我吹吟,那么我便自己慢慢摸索好了,那人说过的,我会弹琴学起来不会困难的。
感觉楚祕来到了我的身后,“或许,云沁儿比较擅长弹琴。”他说。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原本就不悦耳的箫声顿时颤了一下再找不到先前的节奏。不得不放下碧玉箫,紧紧握在手中,我看着天上的那轮残月长长叹息。“可是,我好喜欢箫声。”我喃喃而语。
耳边是楚祕无奈的一声叹,“还是本公子来为云沁儿献一曲吧!”
我转头看他,“你会?”
楚祕不悦地挑眉,“云沁儿那么小看我?”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不曾见你摆弄音律乐器,以为你不擅长。”
楚祕挑眉看着我不语,伸出右手在我面前。我怔怔地看着他,有一时的不解,但随即明白过来,下意识地将碧玉箫紧握藏在了身后。刚这么做了,我的心头便一震,意识瞬间全部清醒了过来!我居然,再一次做了同样的事情!
曾几何时,楚祕也问我要碧玉箫看,而我的不让令他误会了我与舒祈洛。而今……
但看楚祕,他此刻阴沉的脸色比之当初,有过之而不及!那一双时而慵懒、时而阴厉、时而温柔深情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其中满是愤怒、嫉恨以及一闪而过的受伤!
“你,你竟然为了一支玉箫如此拒绝我两次!”楚祕咬着牙道。
因为那眼眸中一闪即逝的受伤,我下意识地摇头解释,“不是的,楚祕,我没有!楚祕,我……”
“不是少君吗?”他惨淡一笑,“果然,脱口而出的呼唤才是最反应内心吧。”
“不是的,楚……少……”一心想要解释些什么,却不想什么也无从说起!“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
楚祕或许根本没有听进我的话,他只是看着我,一瞬不瞬,光线不明的俊脸上似笑非笑,而那笑容很惨淡。
寂静的房内听得见彼此的呼吸,我们沉默了好久好久。而侍剑在外响起的声音似乎给了我们彼此解脱。“公子,水井边出事了!”
我一下子清醒,心也随着时态变化提了起来。楚祕一动未动,眼睛依旧看着我,只是俊眉微微蹙了起来。“怎样?”
“有人想在水井里投洒药粉,被成功拦截了下来。打斗激烈,伤亡不少!”侍剑的声音不卑不亢。
闻言,楚祕终于移开了在我身上的目光,他转身去开了房门,与侍剑一里一外站在门槛两边。“他们竟有一帮人?”
侍剑垂着的头顿了顿,复而垂着更低,“不是,仅一人!”
楚祕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处泛白且隐隐颤抖,半响后方才松开了拳头,继而再握紧。只是再握紧时已然没有了之前的颤抖。“怎样的伤亡?”
“二十人巡逻,死了十八人,两人重伤!”
话落,我心下一惊,那人是何等厉害角色!楚祕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甩袖步出了门槛。只是走了两步他便停住了,我望过去正好迎上他阴沉的目光,他说:“那支箫,我不想看到第三次!”
楚祕的身影远去了,而我依旧怔在原地,许久……
第二夜,子时。有人单枪匹马闯雁城的牢狱,欲想劫狱救出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明明已经成功突破了守卫人员,不知为何最后没有带走那名女子。
第三夜,子时。还是那人,攻击了重兵把守的备用粮仓,若非楚祕和另一人的及时到来,备用粮仓怕是早就毁了!
那人,身穿玄色银边长袍,身形修长挺拔,感觉定是长得不差,可惜他戴了一个面向狰狞的厉鬼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那人,声音悠远流长,好似天外之音,楚祕说他用的不是真声。那人,谦高兴地附身过去唤他“少主”!
原来,那个早有耳闻却不得见的少主竟是这般神秘的人物!我看着站在楚祕身边的“少主”,那样一袭玄衣竟令我想起了远在京城的那抹白影!不知道,我的出走他是不是生气,有没有担心。为什么,他没有派人来寻我呢?他,很忙吗?朝廷的事务就比我重要了吗……
这样想着,我提早离开了楚祕为那个少主设的饭局。回到房内,我习惯性地取出床底的一只精致盒子,里面放有我如今夜夜吹吟的碧玉箫。然而,当我打开盒子见到除了白如雪的一丝锦帛之外别无其他时,我的脑子一下子空了!也就空了一会儿,我的脑中想起了楚祕前夜的那一句警告。
“那支箫,我不想看到第三次!”
身体的行动已经领先于理智意识,我提裙带跑冲出了房间,冲向了那个未完的饭局,有神秘少主的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