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透明影子（1 / 1）
“你……”华丽的马车，停在官道上，车门洞开，立在马背之上，慕容水蓝色的眼眸里晶茫大作，脸上一瞬间闪过，讶异，愕然，兴奋，激动，不可置信，之类种种情绪，混杂成一个极为复杂的表情，所有随行之人，亦讶然的望着这个“不会武功”的“六皇子”突然从队伍的前头闪身至巴车之上，一脚踹开了车门，然后，脸色复杂的与空荡荡的马车车厢“对视”。
对，是空荡荡的车厢……
忽然有人感觉到了不对劲。
车里不是坐着月霓姑娘吗？
人……不见了！
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下，好好的一个人，消失了！气氛，刹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而稳稳立在燥动不安的马背上的人对身旁人的反应毫不在乎，久久凝视着车厢，脸上所有微妙的表情，转而化为盈盈一笑。
“你回来了……”
清洌的声音，对着空气，无比温柔的开口。盈盈一挥衣袖，身侧的大队人马，顿觉天旋地转，所有的画面，消失在眼界。那些人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而慕容这边的世界，也清净了。
“嘶……”整个世界陷入了极端的安寂，没有言语，只余宝马低吟，马蹄轻踏。人影一闪，移至车厢内。紧紧抓着透明人影胸前的“衣襟”。大脑被欲念侵占，时时刻刻被思念灼烤着的心，突然之间找到了宣泄口，日夜强制压抑着的痛苦，与突兀的见到这个熟悉的身影而产生的极致的欢愉一道，冲遍四肢百骸。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眼里只容得下这个尚还不存在的透明影子。灼热的唇，吻上虚无的空气，稍稍缓解了一点内心的焦灼疼痛。
清晰的触碰，灼痛他的皮肤！
是他！真真正正的他！回来了！痛到极致的快感，狠狠扎进心里。
“疯够了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清洌的声音，冷冷的响在空气里。一股冷冷的气流推开了震惊到有些失态的人。
他轻笑，抿抿唇。人却没有再靠上前，“没有，怎样都不会够。”
“不是答应过我，守着他的吗？为何还离开……”空气里的声音，仍是冷淡异常，还带着些对慕容刚才突兀举动的愤懑。
“我以为，送走她，你会开心……”慕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了三分期盼理解的委屈。
“你若是真心待我好，就该听话，替我护着他。”那透明的影子，听得慕容这般委屈，冷冷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不，我要陪着你一起……”声音决然，他等了千年，好不容易，又再看到他，如何能与他分离！
“听话……”风起，车帘微动，透进些阳光来，折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淡淡的声音，散入风里，轻不可闻。空气里，满是他不可抵御的温柔。
“我知道了，立刻就回宫。”沉默许久，闷闷的开口，怒力抑制住心里的难过，没人明白他有多么渴望与身边的人，多相处哪怕一瞬。“只是，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回来的？又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自然是那个小子的功劳。”空气里的声音，带了三分笑意，“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他。”
“可还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这就去寻寻看有什么法子能完全变回来。你快回去吧……”
“红莲，这样快的行军速度，后面的给养供不上，让他们退了吧，只留五千兵士跟着替你扫些残余份子就够了。”
“随便你。”
被那对红得妖冶异常的眼瞳淡淡的扫过一眼，噬骨凉意爬上心头。
这个人，当真是疯了。除了夜月霓，脑子里，跟本装不进别的东西。不过，这正是他金童需要的。他虽然跟本没指望靠这样，就能灭了流焰，但是，能趁现在，重创它一番何乐而不为？用留下来的这五千条生命，换了一个流焰国，数百万条生命，他们也算死得其所……至于红莲，待他的价值发挥完了。
五千个人，静静的围堵在眼前的城门之外半里左右，古朴厚重的雕漆红木城门紧闭着，透着历史沉淀的厚重气息，玉林三面环山，森木葱翠，层层叠叠的山林环抱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尽乎与世隔绝的城，暗灰的瓦片，廊角飞檐，皆隐于大片青绿之中，这样一个依山而建，气蕴悠远，如诗如画的玉林小城，很快，也要被鲜血染红了。
他们在等，等着夜幕降临。
红莲说，“我的火，燃在夜里。”所以，每每到达一座城市，必需是夜里，他才会出手。
一路残酷血腥的屠戮而来，跟在二人身后的五千个人的眼里，已再也看不见一丝生气，从第一夜开始，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心，随着良心，善意，被鲜血埋藏。
“杀！”城里突然传来震天的杀喊声，城门洞开，战马嘶鸣，大队身覆精良甲胃手拎长矛厚盾的轻骑兵从里面涌出来，向着红莲的方向，直冲而来。后面，跟了一排排的步兵，双目通红，眦目欲裂，他们，不想死！国家，不管他们，眼前的魔鬼，只要死人，不要战俘！他们，已是必死的弃子。与其等到晚上，受那烈火焚身之苦，不如背水一战！
然而，静静坐在前方不足半里处的人，仍是那般逍遥自在的将两脚撑在宽大的靠椅上，将整个人窝在坐椅里，神情自如的看着数百骑长矛朝着自己扎来。甚至身后的兵士，都没有列阵抵御。
这样的阵仗他们见得多了。这些人，妄图冲出死局，下场只会，更惨。
冲在最前头的骑兵队长，见眼前的人，毫无反应，心下已知不妙，但坐下战马冲势极快，电石火光，机会可不等他有时间多想，十丈，五丈，三丈，举矛，最后冲刺。
金童毫不注意杀至眼前战士，反而关注起自己纤细透亮的指甲。他的十跟指甲坚硬而透明，留了一个指甲盖的长度，很是好看。不过似乎好久没修过了吧？看来，应该修一修了。
着迷的望着自己的指甲，拇指与食指中指扣在一起，轻轻一弹。
甚至没有叫出声音来。
他们，生命的最后，明明只见到眼前的敌人，越放越大，矛尖，就要触到眼前的人了。然后，世界，好像突然的顿住，没了意识。
只有金童身后的人，与尚躲在城里的人，才见到，驾在战马上的那一列鲜活的身躯，诡异而突兀的，溶化了，连人带马，眨眼之间，消于无形，没有发出一个声音，只留眼前的一滩清浅的液体，原来被握在手里的八尺长矛，静静的掉落在液体之上。
气氛，凝固到让人忍不住希翼时间也静止了。
试探性的一击，击碎了所有的人，最后一丝希望。
城里数万人与城外五千人，静静对峙着，却如一座死城般，鸦雀无声。
整个世界，只留下城里，计时的滴漏之音。“滴答！”“滴答！”滴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玉林城中，所有的事情，都停歇了，甚至士兵，也全部回家里，与家人紧紧拥在一起。所有的人，穷尽这一生，也没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清晰得感受过时间的流逝，等着夜暮一丝一丝的降临。
“哇！”有人承受不住这样恐怖的气氛，大声哭了出来。悲伤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传染给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的人，抑制不住，跟着哭出了声音。刹时间，整个玉林，如鬼域一般，响遍凄怨的哭声，引天地动容。
似是这样悲伤的气氛，加速了天色黯淡。之前，久久不肯变的天色，转眼黑了下来。
莲步轻移，红影一闪，已至城中最高建筑的顶上。
妖冶的红瞳，淡淡扫过充满怨气的城，缓缓举起双臂，红袖翻飞，芳华尽现……没有注意到他那苍白的不太正常的脸色。平日里，跟本没人敢正眼瞧他，就是瞧了，也只会被那双宛若星辰的晶亮妖冶的眼眸吸引过去。如何能注意到他的不正常。
“住手！”清洌的声音，响在耳后。扬起的双臂。被一股清凉的空气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