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清明（1 / 1）

清明时节雨纷纷。

“这就是我们家的祖坟了。”身穿战袍的少年在一处坟地前停下来，放下手中的香烛祭品，指着面前的墓群对身边的小女孩道。

“大哥，我们是来扫墓的嘛，你干吗穿得好像要上战场打仗似的？荻儿的脸都被你的铠甲蹭疼了！”小女孩偎在少年身边，和哥哥共撑一把伞，摸着脸抱怨道。

“荻儿，在祖宗亡人面前，不可胡言乱语，否则就是对先人不敬了。”少年沉下脸斥责年幼的妹妹，“我们仇家世代为将，我是这一辈里唯一的男丁，先人当然希望看到我和他们一样，驰骋沙场，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他们一定乐见我穿战袍来祭奠。”

小女孩“哦”了一声，扁扁嘴不再说话。

两人挨个祭拜，斩去墓周围丛生的野灌木，为坟头天上新土，焚烧纸钱，叩拜亡灵。

“咦？这个是谁啊？”小女孩瞅瞅自己正在拜的墓碑，“我好像没有听说过他哦！为什么他会和爹排名啊？”

“这个是大伯，十几年前就战死沙场，以身殉国了，你没有见过的。”

小女孩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大伯。大伯在上，受荻儿一拜！”说着，像模像样地磕了三个头。

“荻儿真懂事。”少年摸摸妹妹的头，把伞向她那边更挪近了些。

“大哥，这是不是大伯的衣冠冢啊？”小女孩仰起头，好奇地问哥哥。

少年惊讶：“咦，荻儿怎么知道？”

小女孩得意地笑起来：“我听爹说过，我们仇家的男儿，很多都是在战场上战死的，尸首找不回来，流落异乡，但是心都还是在我们大宋，在我们的家乡。所以取他们常穿的衣服做成衣冠冢，好让他们飘荡的魂灵有所依附寄托。”

“荻儿懂得真多。”少年理了理妹妹被雨打湿贴在额前的乱发。

“大哥，”小女孩严肃地拉住哥哥的袖子，“你说，那些战死在外面的叔叔伯伯们，魂灵真的能回来吗？”

少年笃定地点点头：“一定可以的，这里是我们的故乡啊，有祖先的神灵庇佑牵引的。”

“如果是荻儿呢？也可以吗？”小女孩苦恼地皱起小眉头，“荻儿不会上战场打仗啊，不能马革裹尸，不能保家卫国，祖先也愿意把我引回来吗？”

“傻孩子！”少年揉揉妹妹的头发，宠溺地笑道，“荻儿会一辈子留在家乡，受祖先的庇佑和爹爹大哥的照顾，怎么会背井离乡呢？”

“如果有那么一天，大哥一定要带荻儿回来哦！”她一本正经地握住哥哥的手。

“好的，一定！”少年抬头，指指天上急飞过的一双燕子，“到时候，大哥就变成一只燕子，带着荻儿这只小燕回家来。”

小女孩看着那双燕子，有些迷惑：“燕子……人死了之后，魂魄会化作燕子吗？”

空中两只燕子一前一后，盘旋环绕，前面的那只突然一个俯冲，从小女孩面前急急掠过。后面的小燕不如前面的灵活，扑扇了几下翅膀，正好落在小女孩的肩上。它倒也不怕人，就那么栖着，两只乌溜溜的小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小女孩咯咯地笑起来。

“大哥，你说，这会不会是哪位叔叔伯伯的魂灵，被祖先引回来了呢？”

少年一愣。那只燕子随即扑落落振翅直冲天际，飞快地掠过墓地周围的松柏林，很快变成遥远的一个黑点，再也看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