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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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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身坐起,微微感到有些头晕,稍事镇定了一刻,耳轮中分辨出一种细微的声响。静静地坐在那儿辨识了好久,终于确定那声音来自房前的院子里。平日她最怕黑,在格格身边轮到值夜时,总要挑个胆儿大的姐妹做伴儿,结果舒雅就成了她最熟的搭档。可今晚却不知为什么,冥冥中像有种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一样,她竟然披了件长衫,开门就走了出去。

一步踏出门槛,才发觉初秋之夕已是夜凉如水,微风欺骨。寥廓无际的夜空里,一轮皎月清辉四射,把眼前的房脊、院墙、小路都照得清清楚楚。墙根处不知名的小虫随风应和,低回□□。塞图轻手蹑足,绕过正房高出地面的房基,刚一来到前院,她就钉在了石阶旁。几十步远的那片空地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左右翻转,上下腾跃,一道亮白的银光紧随其身,在夜色中急促地闪烁着。

塞图曾多次在晨曦里,欣赏过年少的主人演舞那家传的稀世名器。无论是变化多端、出神入化的剑法,还是光怪陆离、神奇莫测的剑光,都令她惊叹不已,暗生敬慕。可今夜入眼看去,那身手之矫捷,出剑之迅猛皆大非寻常。塞图不懂剑术,却看得明白一点,那就是舞剑之人每一个劈刺、斜挑、挂带都几乎使尽了浑身之力,一柄三尺青锋放出银花万朵,将其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带动而起的呼呼作响之声不绝于耳。很快,塞图就听到了夹杂在剑舞之音里的急促的喘息声,再看持剑之人:足踏黑靴,一身缟素;长发飘散,衣袂飞舞;一张棱角鲜明的脸孔反射出一层银白色的光泽,那上面晶莹闪亮,珠点斑斑。塞图不知在自己到来之前,他独对冷月狂舞了多久,只从其渐显凌乱的步态,越来越粗重的喘声和飞散的发髻及衣带上,看出他已近乎力尽精竭,却绝对没有丝毫歇手的意思,依旧一招紧似一招地出剑。这样舞下去岂不活活要了人的命?塞图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想出言劝阻,又不知为何发不出声来。正当她万分焦灼地盯着那个上下翻动不止的身影,以为他再也不会停下来时,突然,那人一个跨步过大,脚下没能立稳,长剑挺出的同时人也跟着飞了出去,一下扑倒在丈远开外。宝剑落地,发出“仓啷”脆响,在静寂的深夜里异常清远,余音久久不绝。

过了一会儿,倒地之人竟全无声息,塞图悚然而惊,疾步冲上去绕到前方,看到俯身地上的白衣人黑发垂落,后背急剧地上下起伏,全身竟在簌簌发抖。她双腿一软,跪坐下来,伸出两臂,双手托住那张深埋于臂弯里的面孔,缓缓捧起,捧起。

清冷的月光下,四目相对。

塞图看到了汗湿的脸上,一双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睛。那两道英挺的剑眉,线条清晰明朗的眼角,黝黑深邃的瞳仁,无不一如既往;然而眼底涌动的泪水和随之倾泻而出的哀伤、孤独以及惶恐,竟是那样的鲜明,鲜明得让塞图不敢,不忍,不能再继续看下去,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这张脸猝然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贴在温热柔软的胸前。轻轻摩挲着怀中那一头散乱的长发,少女喃喃低语:

“不要怕,不要慌。安静下来,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没有……”最后一个字出口的时候,塞图感到眼眶骤然发烫,两股热流无声地涌出,顺着脸颊划落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张脸终于在她的怀中动了动,慢慢扬了起来,眼中是一片归复平静的迷茫。一缕月光下,眼角、额边点点斑斑,晶莹湿润,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但他分明看清了对面的脸颊上扑簌而落的泪花,立刻换了一种痛惜的神情,一边伸手轻拭,一边低低问道:

“怎么哭了?这么伤心,谁欺负了你吗?”

低回关切的声音和温暖的手指在脸上的划动,如梦如幻,好似一袭波浪涌来,顷刻淹没了塞图,使她禁不住从头到脚微微地颤抖起来。白衣少年向上坐起,张开两臂把她细韧的身躯拥紧,轻声说道:

“有点儿冷,是吧?这里比不得关内,我刚来那两年也特别不惯,到了晚上总要多穿些才熬得过去。”他低头抓起一只纤纤素手,贴在胸口上焐着,“你看,手也是冰凉的,这样会生病,被你娘知道了准要难过。”

“我没有额吉,也没有阿玛,早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塞图的眼泪,成串地掉下来,完全忘了自己以前就告诉过他。

“他们,他们都不在了吗?”这一个也仿佛头一次听说。

“我不知道。只记得那个晚上,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以后我就再没看见过他们。现在,我一看见月亮就会想起额吉,想起阿玛。”

“我也怕见到月亮。书上说:月圆人团圆。可是,任凭它圆多少次,我却再也见不到爹,也见不到娘了。”少年的声音发抖了,“我想,他们一起到月亮上去了吧,可为什么,为什么丢下了我呢?”

“怎么,你哭了吗?”塞图感觉有大滴热热的东西掉落在自己的腮上,仰起头伸手一摸,触到了对方湿湿的脸,连忙为他擦试,劝道,“快别这样。要是你娘和你阿玛真在月亮上,那他们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会有多伤心啊!和你比起来,我的额吉和阿玛到底去了哪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不过,他们一定是不在了,不然,怎么谁也不管我了呢?”

“他们离开的时候,你有多大?”

“想不起来了。听原来府里的嬷嬷说,我是六岁进的府。”

“六岁?那比我还早好几年呢!我是说,我在十岁那年没了家的。”

“你说你娘和阿玛到月亮上去了?那我的亲人会不会也去了那儿呢?”

“会的,一定会的!好心的人离开人世,都会到天上最美的地方去。”

“那我们两个还哭什么?”塞图努力笑了笑。

“还说呢,你没见自己的眼睛都哭肿了。”对方用食指轻抚她泛红的眼角,回报了一丝浅笑,而后紧紧地搂住她,道,“别怕,以后咱们两个做伴儿,谁也别离开谁。我一定不会叫人欺负你,你信不信?”

“我,我信。……”

一阵夜风袭来,他们的低语似被吹散,渐渐弱得听不到了。

天上的冷冷清辉,照在这一对相拥而坐的少年男女的身上,给他们的发梢、衣角镶上了一道银边。四周墙底的秋虫停止了鸣唱,也安然睡去了。陪伴他们的,只有月光投注在地面的一幅浓黑的剪影。

正房石阶的另一侧,房檐的暗影中,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如同木雕石刻一般,久久地仗剑而立,岿然不动。

第二天清晨,东小院儿年少的主人一反常态,晚起了近半个时辰。起身后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习剑练功,而是默默伫立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角落,独自站了很久。

一个嬷嬷小心翼翼地过来,请他去用早起的一顿点心。话说了两遍不见回应,嬷嬷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看到了那些堆放在墙根处的惹下了大祸的鲜花盆景,心头狂跳了一下,赶忙禀告说,下人们会立即搬走它们。方汉洲没什么表情,停了一刻才淡淡地说:

“既是好心送来的,就摆着吧。”然后转身回房。

那个嬷嬷愣在原地,觉得这个主子的性情实在是太不可琢磨了。

进得堂屋的方汉洲,终于见到了那张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脸孔。

她,今日还是惯常装束。只是月白长衫外的那件银红坎肩儿,反衬得面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涂了重于往日的一层胭脂,越发光彩照人却也添了几分陌生感。当四目相对时,二人都默默注视了片刻,一个照旧依礼请安;一个没做声,只在眼中闪出一丝不为人觉的温情。两人看上去与往日并没什么不同,小院儿其他的下人包括方奎在内,也都各安其职,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遵照主人的吩咐,几个仆人从院墙根底下搬回了那些盆景。向塞图回明此事的时候,她始而一愣,随即眼中一亮。趁着方汉洲用毕早点回房的空儿,她来到堂屋阶下,看到明丽喜人的晨曦里,两列鲜花摇曳生姿、姣妍依旧,闻着空气中悄然扩散开来的一股清香,少女不禁百感于心。思及昨日风波竟如隔世,那发生在月明星稀、夜深人静时刻的一幕,更好似梦幻一般盘桓在脑海里,既挥之不去又朦胧迷离。正独自陷入遐思满心惶惑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想不到关外的花,也能开得这样好。”

塞图回头,惊见主人已立在自己的面前。她本能地蹲下身去,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还不能从迷茫中转醒过来。方汉洲走到最近的一盆杜鹃跟前,细细打量了半晌,又抬头望了一眼满院盛景,轻赞了一句:

“果然与往日不同。”

自己一番苦心经历了意想不到的波折,终于等来了这得到领受和理解的一刻,塞图忽然不能自抑,鼻子一酸,满腹感慨化作热流汹涌,尚来不及掩饰便夺眶而出,忙低下头拼力隐忍。沉默片刻,地上那个颀长的影子移至近前,随后响起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你放心,以后,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我说过的话永远不变。”

塞图倏然抬头,顾不得窘态看住对方,目光中充满惊惑。对面的一双眼睛在晨光里有若秋日深潭,正沉静而又专注地凝视着她,一瞬间令人豁然而悟:天!原来,那冷月清辉下发生的一切竟不是梦!塞图泪涌如泉,整个脸庞焕发出一种异样的光彩。

“不要哭,让我们都忘了昨天,好不好?”

不惟措辞、语气,甚而音调、味道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同时对方的一只手伸了过来,手指轻轻拂到自己泪湿的面颊上,塞图几乎惊跳起来,慌乱中连退几步,惶然四顾。尽管没看到周围再有第三个人,她还是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我吓着你了?”对方在她激烈的反应下苦笑了。

塞图用衣袖急急擦了几把泪脸,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今天的太阳真好,很久……没这么好的天气了。”方汉洲亦觉尴尬,开始没话找话。

塞图暗松一口气,猛然醒悟到自己的失礼,忙强定心绪张口回应:“在我们科尔沁,要是有这样的太阳,那天空才真的美,远远地和草原连在一起,看上一眼心都会醉的。”

“想家了,是吗?”

塞图暗自一惊,唯恐不经意间露出的乡情会触动对方心事,刚想否认却听他又问:

“怎么好几天不见舒雅过来了?”

“嗯?”塞图跟不上他的思路,稍停才反应过来,“总是上房事情多,再说前些日子格格身边又走了几个姐妹,舒雅她们就更忙了。”

“走了?为什么?难道还有比福晋身边更好的地方吗?”只为能把这种娓娓闲谈继续下去,方汉洲随口问道。

哪知塞图显出几分忸怩,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了:“能去哪儿?到岁数了呗。”

方汉洲愣了愣,旋即想起什么,但终觉唐突没有直问出来。可塞图却已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猜到了那未出口的一句话,不禁兀自红了脸,又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可惜舒雅不能来。” 方汉洲忽觉兴致盎然,却又十分遗憾,“不然,这么好的太阳底下又可以看到你们踢毽子了。”

“真的吗?这也不难啊!”塞图的眼睛一亮,想了想,道,“爷稍等等。”转身疾步而去。

方汉洲猜到其意图,默立不动。果然只片刻的功夫,那淡蓝色的身影又从正房的拐角处闪出,走至近前后扬了扬手里那五颜六色的物件儿,声音比刚才活泼了许多:

“我这就去叫阿丹几个过来,再等一会儿啊!”她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改了自称。

“不!别喊她们来!”方汉洲阻止了她,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个变化。

“爷不是想看踢毽子吗?”

“可是,我只想看你一个人踢。”

塞图愣在原地,轻咬下唇低了头,不做声了。方汉洲看不清她的脸色,以为她不情愿,赶忙说:

“算了,等舒雅来了再说吧。”

哪知对方抬起头,静静看了他一刻,低声道:“不,就我自己踢好了。”

她伸手撩起长衫下摆,掖进腰间束带,退后了几步,露出一缕羞涩的微笑,轻扬手臂,羽毛毽像只鸟儿般飞向了空中。

草原少女多体态刚健,抬腿落足矫捷灵活,玩这种户外游戏最是擅长;塞图本非初学,更从府中本地女伴那儿仿来妙技,已能将一个小小的毛毽儿舞弄地像模像样。她微张两臂,双目灼灼,随着上下腾跃的毽子,双眸回波流转,两腿交相起落;腰肢轻摆,时而弯曲,时而伸展,毽子竟好似被一根线拴在了她的身上,无论怎样徘徊跳荡,始终围着苗条的身影飞旋。那顺着辫梢垂下的一绺长长的发带和腰里的丝绦、脚上绣鞋鞋头的穗子,都是一色的粉红,一起一落衬着月白长衫显得格外娇嫩。太阳已渐升高,小院周围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挡,万缕金晖直射下来,洒满了院中的每一个角落。随着彩毽儿翩然而舞的那个细长的身段儿,从头发到衣角全都闪烁着一层亮丽的光彩,俯仰不定的一张脸上樱唇半启,红晕微染。在她的背后脚边,十几盆沐浴在日光下的杜鹃开得正艳。

旁观的少年一动不动,已是看痴过去。

眼前那回旋在花枝边缘,灵巧曼妙的身影,令他渐至沉浸在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的感觉中,孤寂惯了的心底忽然涟漪荡起。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感到头上的丽日照在身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暖舒服。

忽然,彩毽儿似挣脱了束缚的小鸟儿呼地一下飞了过来,塞图前跃一步伸足来够,不想主人竟依然立在原地没有避让,塞图一惊,唯恐踢到他的身上,想收腿回来却已不及,慌乱中脚底失衡朝一边倾斜下去。方汉洲终于醒过味儿来,见她身子一晃,急忙本能地伸臂向前,未待两个人完全反应过来,一个就已猝然落进另一个的臂弯之中——顷刻间两副面孔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声息互闻。方汉洲托着对方柔韧温热的躯体,陡然呼吸急促,心头狂跳;而塞图只在他的怀里愣了一眨眼的工夫就猛地一挺腰身,几乎是弹了出去,未待立稳撒腿就跑。刚到正房阶前,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召唤:

“等一等!”

迟疑了一下,她终于收住步子,回头见主人手里正拿着那个五彩的羽毛毽跟了过来:

“连这个也不要了吗?”

塞图一手捂住前胸——那里面正跳得咚咚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接。当翠蓝色的雉毛刚一触到手心时,她立刻收拢五指抓住,可拽了一下竟没能拽动,惊惶之下举目看去,对面那双铮亮的眼睛也正紧紧注视着自己。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工夫,正当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听得主人轻声说出一句:

“你刚才……,好美!”

对方的手一松,脸上浮起一个从未有过的,如阳光一般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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