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心病渐愈（1 / 1）
摸黑进门，屋里有些冷，她没有开灯，顺着熟悉的路摸到沙发坐下。早上慌乱中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走，现在她也无心做事。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告诉母亲已平安到家，想了想又群发了一条给淑谨、朱颜和宫静：“今晨外公去世，我回老家送行。”
发完短信，她闭目养神，才不过数秒，手机震动起来，她没睁眼，摸索着按下接听键。
“茜茜啊，猜猜我是谁？”
她无力去玩猜谜游戏，直接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
“哎呀，你怎么听不出我的声音啊，亏我还那么担心你。”
“……”
“算啦，告诉你吧，我是菲琳啦。你今天怎么哭着跑出去了？你不知道班里都谣言满天飞了，他们说话的可难听了，我都不敢告诉你。只有我一直帮你，后来他们才不敢说了，我够朋友吧？”
曾在某本书上见过的话浮现脑海：谣言伤人分两步——你的“敌人”诋毁你，你的“朋友”告诉你。
这样的“朋友”啊。
她淡淡地回答：“谢谢你。”
“嘻嘻……跟我还客气什么啊。不过你走后不久蓝昊请假走了，下午也没来，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原来如此。
她有些不耐烦：“我也不知道。我有急事，不能再和你说了。”第一次，她抢先挂断电话。
挪到卧室床上，手机短促地震了三次。她睁开眼睛查看，三条未读短信。
淑谨：“节哀。今日笔记已抄好，书本也已收回宿舍，明早帮你带去教室。”
朱颜：“节哀。明早我替你去校门口执勤，你上课再来，路上注意安全。”
宫静：“节哀。班主任和魏老师处我替你解释，如果明天还累就不用来上课，我替你请假。”
她收回伸向台灯的手，卧室漆黑，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像夜空里的萤火虫，微弱却温暖。
一觉醒来时，窗外依旧漆黑，闹钟还没响，按亮夜灯，四点十五分。
全身酸痛，明明疲累不已，睡前曾想有可能做梦，梦到外公，梦到在临水的一切，夜间却什么也没梦见，睡着后只觉得黑暗的一片，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低头一看，竟是和衣而眠，身上只盖了薄薄的床罩，大概是半夜冷时随手抓到的吧。
“可能感冒了。”
她自言自语地找药，吃完后再次倒向床铺，隐约中还记得不能睡太久，却昏昏沉沉睡死过去。
第二次醒来时天已大亮，惊天动地的响声像要把门板掀翻一样。她猛然坐起，抓过闹钟，七点整，并没起晚。巨响又起，她不情愿地走出去，双颊通红，双眼布满血丝，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校服，用力拉开门，还未等她发火，门外的人却已急冲冲地闯入。
蓝昊抬手触上她的额头，眼中顿起滔天巨浪：“你发烧了？”
他声音轻柔，她却完全清醒过来，回想起他从前总是用最清淡的语气表示最大的愤怒，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吃过……药了……”
他拉起她走向卧室：“回床上躺着，我给你请假。”
她想起父母今天可能回来，挣脱他的手：“不行，我要上学。”
“都发烧了还上什么学。”他低声咒骂：“我干嘛要相信你会照顾自己？！”
她突然固执起来：“我的事我自己决定，就是躺倒也要躺在学校。”
他胸膛起伏，暗暗地深呼吸。瞪视她片刻后，他终于泄气：“那就快收拾，把你最厚的衣服穿上。”
时间仿佛倒退到小时候，她梳洗换衣，他替她整理好床铺，递上面包牛奶，然后她在朦胧中机械地跟着他出门，不同的目的地，却唤醒了他们相同的记忆，一路上沉默无语。
茜茜恍恍惚惚地晃进校门，晃进教室，再晃到课桌旁，早已等候的淑谨扶住她晃晃悠悠的身子，惊叫道：“天呐，你怎么弄成这样？”
茜茜拨开淑谨的手：“昨晚没睡好，不要大惊小怪。”说完扶着椅子坐下喘气。
前排的宫静听出她气息紊乱，呼吸费力，关切地问：“病了？”
茜茜忍住喷嚏：“小感冒而已。”
坚持了两节课，茜茜头重脚轻，也忍不住连连咳嗽，却还想撑着去做课间操。
朱颜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一片火烫，急忙说：“不行，你在发烧，快回宿舍吃药睡觉。”
茜茜还想说什么，朱颜却坚决地把她拉回宿舍，替她量体温找药后让她上床睡觉。
茜茜看着朱颜关上窗帘打开台灯后问：“你不去上课？”
“不用你管，快睡。”
茜茜已是头痛不已，再也无力多说，只好乖乖听话闭眼，渐渐沉入睡梦中，梦中隐约有只手不时抚上她的额头，然后轻轻拂去她的汗水。
睡到中午，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轻声说话：
“我替你们请假了，还好是你这个大才女，秋哥什么都没说。”
“他就是说我也要留下，久烧不退要出大事。淑谨呢？”
“出去了，食堂没有粥，她去校外买。”
片刻后，淑谨回来，宿舍里香气四溢。茜茜缓缓睁开眼，对着忙碌的三人微笑：“我饿了。”
宫静笑道：“会饿就是好了，快下来，洗把脸吃饭。”
淑谨从包里提出一袋药：“吃完饭吃药。”
朱颜撇撇嘴：“不信任我。”
淑谨摆摆手：“不是我，我知道您这位神医后代医术高超，是某人特别关心。”说完对着茜茜挤眉弄眼。
宫静扶茜茜坐下，盛出一碗皮蛋瘦肉粥，然后问朱颜：“你妈妈到底是哪科大夫啊？”
“妇产科。”
茜茜被粥呛到，一时猛咳不止，宫静用力给她拍背，她才好不容易才止住，声音沙哑地说：“谋杀啊。”
宫静一脸无辜：“你该怪那个庸医，干嘛怪我。”
朱颜不乐意了：“医理互通懂不懂，这种小病是大夫都会，再说庸医还让她退烧了呢。”
退烧后，茜茜的咳嗽却持续了两周。以月考复习为借口，她周末没有回家，成功瞒过了生病的事，却被月考当头一棒——当其他人去的明显进步时，她却原地踏步，分数丝毫没比上次提高。
面对好友的安慰，茜茜心如明镜。并不是一场感冒影响了她的复习，事实上她近期学习状态很不好。白天难以集中注意力，晚上却辗转难眠。
睡觉前，她从没有刻意想事情，但无论怎样平心静气，睡神还是久久不来。她也试过很多方法，无论是睁着眼试图疲累而眠，还是数绵羊试图无聊入睡，折腾到半夜还是清醒。
她不曾说出自己失眠，舍友们却都已知道。淑谨会在晚间逼她喝下温热的蜂蜜牛奶，睡在和她同侧床铺的朱颜连翻身也小心翼翼，宫静到处咨询有效的安神补脑液，她感激，却依旧夜夜难眠。
晚自习时，她对着满桌的复习参考书叹气：效率下降，完成预定计划几乎铁定无望。
小豚对着她眨眼睛：“芭比呀，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她不自觉地否认：“我没有啊。”
“你是在无意识地给自己加压。成功之路千万条，不要把所有都压在一条独木桥上，会断的。”
茜茜苦笑：“这我也知道，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啊。”
小豚也叹气：“也对，学校说要给我们减负，高考却天天压在头顶上，可怜的我们。”
小豚伸个懒腰又道：“其实我还有点羡慕你呢，我每天睡得醒不过来，王子平说我是‘觉皇’，可是他也贪睡，我就叫他‘觉母’，加上蓝昊老带个十字架，是教父，我们宿舍是新版的‘三位一体’。”
茜茜笑红了脸，琥珀色的大眼闪着亮光。
小豚松了口气：“你总算笑了，你不知道这个月你看起来好沉重，我都心疼了。”
茜茜停住笑，真诚地对他说：“谢谢。”
小豚却摇了摇头：“你要谢的人不只是我，我总算不辱使命了。”他起身离开，刚迈出脚步却又停下回头：“不要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每个人都会有适合走的路。”
茜茜看着他走远，半道上对着淑谨一笑，又拍拍蓝昊的肩，心中沉甸甸的。
窗外的天空平静而悠远，纯洁的云朵，惬意的白鸽，像能带走心底最后的涩意，蒸腾所有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