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忘却今夕是何年2（1 / 1）
浣碧江往西不出五里，有一处背阴的小山坡，这里芳草凄凄，树荫息息，不时风起，让人顿觉通体舒泰，是夏日里纳凉躲阴的绝佳去处。
地势平坦的草地上摆了一个简易而临时的烤架，上面火势正旺，烤得成串的牛肉“滋滋”作响，香味四溢。草坪上众人席地而坐，不时有欢笑声传出。
流萤正在专心致志地翻动着手里的烤鸡腿，焦黄的鸡肉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再洒上各种调料，口水就开始泛滥起来。夏日里吃烧烤，加上猛辣，就成了一种勇气的考验，也是对味觉极限的冲击。轻轻咬下一块鸡腿肉，流萤满意地咂了咂嘴。
一旁的郭解再也按捺不住，他本是半倚在草坡上，现在见流萤在他面前吃得津津有味，不由爬了起来，满眼馋意地推了推她：“流萤，你再去给我烤一串。”
流萤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拒绝：“想吃，自己动手！”
郭解悻悻地转过脸，向立春道：“我也要吃烤鸡腿。”
流萤忙冲立春一挤眼睛，她立刻会意地避过了身子，嘴里还是恭敬有加：“小侯爷，客随主便，今天我们是客，流萤说了才算，我也没办法！”说罢自顾着走到烤架旁边，挑了几样自己喜欢的肉串烤了起来。
郭解傻了眼，不满地嘀咕：“哎，流萤，你昨天不是说只要带张嘴来的吗？为什么今天就变了卦，你几时见过侯爷自己下厨做东西吃的？”
流萤鄙视了他一眼：“侯爷到了我这里也要一视同仁，我们那边有句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这个剥削阶级的大米虫，难道自己动一次手也不行吗？真是扫兴，早知道不叫你来了。”
“我就不信，我一个人还会饿死！”郭解被她一激，不得爬了起来，边走边道：“我一定烤个比你还香的鸡腿出来。”
流萤好笑地看着他走近烤架，笨手笨脚地开始忙活了起来。她三下五除二地把鸡腿啃了个干干净净，不由惋惜地想，如此的美味，若是能有冰啤相配，才是顶级的享受。
左航拿过水杯给她，她一口喝干，却意犹未尽，总觉得不能解渴，不由抓过郭解不离身的酒袋，倒了一杯酒，慢慢品了起来。都说酒肉酒肉，有肉无酒还真是败兴。
见她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左航从怀里掏出手帕想给她擦汗，才掏出一半，流萤眼尖一下便瞧见了那白底大红的长春花，她一把从左航怀里抢过了绢帕，展开在了眼前，可不就是孙瑶前几日绣的帕子。一时恍然大悟，她暧昧地盯着左航，嘻嘻笑着，只道：“原来如此！”却不讲下文，只是乐个不停。
左航一下涨红了脸，忙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不管怎么都好，”流萤擂了他一拳：“好小子，保密工作还做得挺好的，难怪我向孙瑶要这个帕子她不肯给我，原来她是------”
“不是！”左航越发结巴起来：“流萤，要是你喜欢，你喜欢就送给你。”
“哎！”流萤假意叹了一声，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至于抢自己妹妹送出去的东西。”远远看到孙瑶正关切地注视着他们这边，脸上神色似喜似嗔。
“流萤，这不是孙瑶送给我的，就算是，就算是我送给你的。”左航局促地低下头去。
流萤却只当他害羞，把帕子递还给他，开心地道：“我不要，瑶瑶自小和你一起长大，送件东西给你也很是正常，何况我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子，把你当成好兄弟，若是以后你能照顾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她瞪着清澈的眸子，很是真心实意：“放心，我不会笑你们的。”
“流萤，你真的误会了。”左航神色明显一黯，情急地抓住她的肩膀，正待分辨，此时却突然传来一股刺鼻的焦味。
抬头一看，郭解烤的鸡腿已经是浓烟四起了，他正手忙脚乱的不知怎么办才好。流萤失笑：“原来天底下真还有这么笨的人。”却也不能再袖手旁观，正想上前帮他的忙，立春却早已眼明手快地窜了过去，一把抢过他手里已经起火的竹签，扔在地上，几脚踩熄了火种。
郭解兀自舍不得，望着地上已经报废的鸡腿道：“真是可惜，眼看就可以吃了。”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模样，已经到了嘴边讽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流萤收拾了一下烤架，重新挑出几只鸡腿架在火上，装作无所谓地道：“郭解，第一次失误也是很正常的，还是我来教你吧。”
这时大家都已经围了过来，左航只得把绢帕赶紧收入怀里，眼里却流露出深深的失望来。
孙瑶惊讶地道：“小侯爷，你到底是在烤肉还是纵火？”
郭解尴尬一笑，强辩道：“本来刚刚好的，没想到烤过了一点点，一点点了！”
众人皆是笑声不断，郭解反倒来了兴致，也不理会别人，只跟着流萤似模似样地学了起来。
很快第二个成品就出炉了，虽然偏黑了一些，却也勉强可以入口。郭解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连呼好吃。他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这是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食物，纵然有点咸有点焦，可吃在他嘴里竟成了无上美味。
“流萤，原来自己动手的感觉真不错。”郭解啃完鸡腿，马上又架了几串牛肉烤了起来。
流萤但笑不语，生活中自然有许多的乐趣，只是她以前也如郭解一般不懂得享受。
吃饱喝足后，大家都舍不得离开，于是孙卓提议干脆进行到晚上，等吃了晚餐再走。流萤举手赞同，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是分外珍惜。对面树林里风影绰绰，下午的风格外凉爽，她毫无形象地仰面躺在地上，天为被，地为席，还真是不错的意境。
“我们来击鼓传花，怎么样？”郭解兴致盎然。
“怎么个玩法？”流萤从没玩过，自是不懂。
这下轮到她受鄙视了，“这都不会，就是一人击鼓，我们传花，鼓声停下时花在谁手上就罚他表演一个节目。”
“好啊，可是又没有鼓。”流萤举目四望，野炊肯定没人带这种东西的。
“没有鼓，碗也行。”孙卓拿出一个碗，一双筷子，轻轻敲击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
“花呢？”
话音才落，立春已经摘了一小束野花跑了过来。
“开始了！”孙卓闭上眼，轻敲碗沿，立春马上把手里的花塞给了郭解，郭解又飞快地传给流萤，流萤如同接到了烫手山芋，忙扔给了一边的孙瑶------
敲击声蓦然停下，花束正停在左航手里，他为难地站了起来：“我好像只会做菜，总不能拿这个来表演吧？”
“不行，不行，快表演！”大家不依不饶，有好戏看谁会错过。
“左大哥，你就打套拳吧，以前你不是经常练的吗？”孙瑶给他支招。
“对呀，就打拳！”左航跳出圈子，虎虎生风地练了一套拳法，也算勉强过关了。
流萤用肩膀一挤孙瑶，揶揄地道：“还是你最关心左航。”
孙瑶嗔了她一眼，风情无限，恋爱中的女人果真是最美的，流萤有点移不开眼。
敲打声又起，花束不停地转来转去，再停时，立春不得已站了起来：“我就给大家唱个小曲吧。”
她婉转清唱起来，唱的是一首不知名的乡间小调，曲韵优美，歌喉清亮，让人听得入神。
一曲才了，催命的敲击声又起，流萤刚把花丢掉，还没眨眼就又回到了她手里，她想再次往外抛的时候，偏偏碗声却停了下来。她眨眨眼睛，见大家都幸灾乐祸地瞧着她，只得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我跳舞！”她好像也只会跳舞。
没有音乐，她只能清跳。虽然没穿冰鞋，舞姿还是一样优美，一曲《月光下的故乡》被她妙曼而轻盈地展现出来，一个小燕式回旋作为结束动作，然后她习惯地向观众席鞠了一躬，掌声毫无意外地响了起来，虽然没有赛场上一般雷动，却清脆地感动了她。
再击再传，终于轮到了郭解，这下流萤兴致大增，他总不会表演喝酒吧？
正等看他把戏，他却朝着立春一颌首，走到空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摆了个击空的姿势。立春的歌声慢慢响了起来，轻快而明亮，他就随着歌声舞了起来，手中的长剑随意翻转，轻挽着剑花，他修长的身影穿插其间，说不尽的风流雅致。
“原来他还会舞剑。”流萤喃喃自语，颇有点意外。
“我家小侯爷会的东西可多了。”曲声方歇，立春转过头，脸上有着崇拜和掩饰不住的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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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到暮色四合，他们才想起生火做饭。左航的手艺了得，就算是一碗剩饭也能做成天下绝味。起锅立灶，这次换立春给他打下手。孙卓和孙瑶不知道去了哪里，老半天不见回来。
饭菜俱已做好，又等了他们半晌，才见孙卓提了个小布袋和孙瑶一起走了回来，头发上还沾着草屑。大家早已饥肠臕臕，便毫不客气地海吃了起来。
等到风卷残云一般用完晚饭，月儿都已经斜挂在了柳梢头，天上繁星点点，空气里凉意沁沁，星空下的草地仿佛披上了一件皎洁的外衣，分外美丽。
“流萤，我有礼物要送给你。”见她呆呆望着天空，孙卓小心地打开了手里的布袋子。
一只、两只、一点、两点的亮光从袋子里飞了出来，在天幕下起舞，闪着蓝滢滢的光芒。他的袋子就像被神仙使了魔法，不停的有着蓝光飘出，然后围在他们身边一闪一闪。
“是萤火虫！”流萤欣喜地道，不由伸出手来，想托住中间的一点亮光，它们却越飞越高，越聚越多，仿佛是天上的银河落了下来。
袋子里的萤火虫纷纷飞了出来，振动着翅膀，尾翼上的光一明一灭，照亮了孙卓的脸，他就像是黑夜的使者，散发着难以描述的魔力。流萤征征呆住，心里无端地涌上一股暖流，也湿了眼眶。
孙卓缓缓抬头，流萤也跟着他抬起头，天上的星子和地上的萤火虫相互辉映，好像天与地就此连在了一起，再没有明显的分界，一切都美好的像在梦中一般。
“好美！”流萤听到立春的赞叹声，这才记起向孙卓低声道谢。
“只要你开心，就好！”他的声音透明而低沉，怕是惊动了萤火仙子一样。
流萤再次抬起头来，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美景，深深沉醉在了其中。这一刻，她忘了从前，忘了现代，忘了要回去，记忆里最深的景象便是这明明灭灭的璀灿星火和孙卓忽隐忽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