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赏心乐事谁家院（1 / 1）
“侯爷慢走！”孙卓谦逊地把郭解送至食为天门口。
他转过头，目光凌厉地盯着孙卓：“你好像并不怕我？”
“侯爷难道喜欢人家怕你？”孙卓微微弯下腰，不亢不卑地抬起头，俊美如斯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眉梢眼角皆有隐隐的傲气。
“本侯确实有这个癖好，看得出来你们都很紧张流萤，你不怕我杀了她么？”郭解玩味的凑近他。
“侯爷如果真有心杀流萤的话，不管她是清醒还是糊涂早就把她带走了。”他不急不躁。
“噢，难怪你这么放肆，原来是吃定了我不敢杀她么？”郭解挑眉：“可有时你的眼睛也会骗你的。”
“眼见不定为实，所以草民是用心在看。流萤虽然坦率的近乎鲁莽，但她不畏权势，敢作敢为，这样的人侯爷应该还是第一次遇到吧？”
“你很聪明！她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人，”郭解眼里戏谑之色渐没，难得正色道：“这个小小的食为天岂能一展抱负，愿不愿意以后跟着我？”
“侯爷！”孙卓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草民无德，不敢奢望能有如此运气。侯爷错爱，草民惶恐。”
“你都不考虑一下就回绝我？”郭解沉下脸来：“还是你觉得跟着本侯根本不能有所作为？”
“草民不敢！只是草民从来就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能守着食为天，三餐温饱是草民最大的福气。”孙卓低下头，语气虽谦，态度却很是硬朗。
“哼！我最讨厌这样的托词。等下流萤醒了，替我转告她，我和她的帐改日再慢慢算，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他重重地落音，然后牵起立春的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孙卓望着他的背影，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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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捧着一本书，半靠着天井中的花架子。前天大醉一场，虽然喝过解酒汤，也睡了不少时辰，可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甩甩头，不由忧心忡忡，想不到郭解竟然阴魂不散，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这下肯定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唉！”她把书盖在脸上，闭上了眼睛。
“咦，我有没有听错，流萤也会叹气么？”干净明亮的声音。
流萤无精打采地拿开书，正对上俯身假装打量她的孙卓。
他乌黑的眸里尽是笑意，映衬着和谐俊美的五官，分外生动，白而齐整的牙齿让人眼前一亮。见流萤有点发征，他越发觉得好笑，眼睛弯成了上弦月的弧度。
心竟然跳得有点小小的快，流萤回过神，忙往后靠了靠，嘀咕道：“眼睛都快笑没了，还笑！”
“仙女也会发愁？”他随意在流萤身边坐了下来。
“唉，我也想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免得有人说我惹祸上身，可偏偏天不遂人愿！”流萤又叹，敢情记起了那天跟他吵架的事。
孙卓了然地一抿嘴：“这次的事不怪你，你不是把郭解吐了一身的脏吗？如果他下次再来，你就还用这招对付他。”
花架上爬满了绿色的凌霄花蔓，长长地垂了下来，却因为花期早过，上面一棵花苞也无，但它的绿意硬是给这个单调的冬天增色不少。流萤随手抓住一枝藤蔓，语带调侃：“我可不敢，等下要是连累你怎么办？”
“还生气呢？你那天骂我缩头乌龟，我都不介意了。”他一把拿过流萤的书，翻了起来。
“难怪那天你要强出头，原来是不想做缩头乌龟！”流萤笑了起来：“要不你想个办法，把郭解搞定，免得他三天两头来吃白食。”
“我看他倒没有恶意，不然我们哪里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有个侯爷来捧场，对食为天也不是全无好处。你不用担心！”
“免费的广告，我怎么没有想到。”流萤高兴起来，一瞬却又皱起眉头：“可生意一好人就多，会不会有人认出长羽？”
孙卓合上书，站了起来：“中隐隐于市，风头不要太劲，应该没问题的，这里毕竟不是盛京。对了，再过几天就是春节了，除夕晚上有花市，很是热闹，到时候我们大家一起去。”
“花市，冬天能有什么花？”流萤纳闷。
“去了不就知道了。”他把书扔还给流萤：“又看这些英雄美女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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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接近年尾的关系，一直担心来闹场的郭解并没有出现，大家都悄悄松了口气。
除夕却转瞬即至，虽然不是很期盼，却是难得的轻松时光。
食为天早早打了烊。
天一黑，无数美丽的少女换上最钟意的衣衫，打扮得楚楚动人；潇洒的公子哥束发抡扇，风度翩翩。家家张灯，户户结彩，大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人人喜笑颜开，见面皆是一脸欢喜。
灯光渐盛，古代的夜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流萤好奇地跟着他们走着，一路上孙瑶都在叽叽喳喳，看她雀跃的神色就知道这是她盼望已久的盛事。
尽管不是很有兴趣，流萤还是为面前的景色顿住了眼球。她一直以为冬天开花的植物不多，特别是在古代，但眼前的姹紫嫣红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红红的腊梅首当其冲，在冬季里它就是主打，马蹄莲或红或黄，蟹爪兰开花小而灿烂，连翘、金钟花一朵比一朵娇艳。流萤认得的花不多，有许多正破苞而放的鲜花她都不认识。那里面也掺杂了许多绢绸做的假花，却是手工精巧，可以乱真。整个花市看上去鲜艳而繁丽，各种醉人的清香混成一块，让人心旷神怡。
几个人一路缓缓前行，遇到好看或好玩的事物就停下来仔细欣赏一番。俊男美女本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今天左航孙卓皆着淡蓝色的长衫，一个英挺，一个冷傲，长羽是一袭象牙白的儒衫，更衬得他肤若白玉，气度不凡。旁边已有不少的女子投来爱慕的眼光，期盼才子佳人的故事能在自己身上上演。偏偏三个美男目不斜视，而且身畔扫兴的有了两个美貌女子。孙瑶喜穿白色，娇俏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格外灵动。流萤身上的淡绿衫子是孙瑶给她做的新衣，衣襟袖口绣着淡粉色的长春花，配着她精致的五官，细腻的皮肤，修长的身条，仿佛也成了今夜这花市中的一景，让人过目不忘。
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竟然摆了一盆小小的月季，打着粉色的花蕾。冬天是月季的休眠期，除非是温室栽培，想不到古代也有这样的巧手人士，竟让它迎冬而绽。流萤不觉停了下来，这是她来到这里看到的唯一熟悉的东西，激动中掺着伤感，在心里迅速漫延开来。
一抬头，却不见了他们，流萤急了起来，想要往前赶，这时一阵汹涌的人潮涌了过来，差点把她挤倒。有人紧紧拉住了她的手：“流萤，小心！”
看到长羽，流萤把心放了下来：“他们呢？”
“我们好像走散了。”他用手臂挡住旁边不断涌过来的人。
“桥上人比较少，我们去那边等他们吧。”突然有点厌倦这样的热闹。
长羽护着她，一路往桥上退去。挤出人群，竟出了微汗。
流萤吁了口气，坐在栏杆上，看着不远处的人山人海，绚丽的灯光，隐隐的花香，都有点像在梦中一般。如果是在家里，这个时候应该是吃团圆饭了吧，围桌而坐，慈祥的外婆，漂亮的妈妈，还有漫天的烟花。落寞爬上了眼眸，有星星点点的水光挡住了她的视线。
“流萤，这个送给你。”
忙擦了擦眼睛，长羽摊开的手掌里躺着一支带着细刺的月季，幽幽地散发着微不可闻的清香。流萤笑了起来：“你偷人家的花？”
“我见你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想你肯定喜欢。”他的目光温柔如水。
“我很喜欢，但可惜被你摘下来，开不了花了。”流萤有点惋惜。
“拿回去用水养着，一定能开花的。”长羽低头看她从掌心把花拿走，放到鼻端嗅了嗅。
“谢谢！”
她盛开的笑颜，让他有一瞬的失神，转头望向桥下寂寂的流水，低声道：“只要你高兴。”
“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原来能梦见也是一种幸福。”流萤仰起头，望向无边的黑暗，在他面前无需隐瞒心事，因为他同样有着刻骨的思念和回不去的从前。
“对你来说是幸福，对我来说是深渊。纵然偶尔能梦见些美好，但比起梦醒后的失望和锥心，我宁愿永远都醒着。”他声音里有着丝丝的凉意：“现实再痛，但毕竟是真实的。”
“长羽，你有没有想过报仇？”这是在她心里沉淀了很久的话。
他微微有些怔忡，仇人正主宰着这天下，想报仇谈何容易。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甚至连他自己都有多久刻意地不去想起了。
“我想过！”他肯定地回答：“但我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活下去。”
有一种痛，痛入骨髓，痛到不能言语，于是便假装忘怀，让别人看起来好过点。流萤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声，随着他的目光一起坠向江面。
“呯！”烟花绚烂地升了起来，在半空碎裂开来，绽放成今晚最大的花朵，流光四溢，灿烂得让人仰视。
“想不到这里也有烟花。”流萤不敢眨眼。
“那边是信陵侯府。”不是人人都放得起烟花的，长羽看着烟花升起的地方：“我小的时候，每逢过年爹爹也会放许多的烟花。”
火光映亮了他此时的脸，面上有着伤痛和再也掩饰不住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