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欲静时风不止1（1 / 1）
流萤现在所处的朝代名西齐，定都盛京。时值武幕十二年，冬。
纵然历史不是她的主修，但大致的朝代流萤还是清楚的。想破了脑袋，搜遍了记忆的角落，都对这个似乎是平空冒出来的西齐没有一点印象。然而孙卓的藏书中却明明有着夏、商、周，甚至是秦、汉以后的历史记载，这些部分奇怪地和流萤的记忆重合。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流萤向来只有一招，不去想它，就像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一样的不在情理之中。
那只玉钗果然不出流萤所料地当了个好价钱，用孙卓的话来说就是够开个中档的饭馆后还能适当地请几个帮手。流萤颇有点合不拢嘴，唯有孙瑶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开店的事自有长羽和孙卓打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左航的伤好起来，然后打包出发。
闲下来的时候她会去孙卓的书堆里面找书看，她最喜欢的是游记，特别是人物传记，虽然里面全是繁体字，但连猜带蒙还是能看懂个七八分。
这天她正拿着一本周朝的传记在看，孙瑶在旁边忙着缝制一件象牙白的长袍。
这几天左航的背上已经结痂，分外痒得厉害，孙卓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自己琢磨着配了一瓶紫色的药水在帮他涂抹，据说还十分有效。流萤估摸着那里面也就是些宁神镇痒的药材。
她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指着书上的一个字问孙卓：“这是什么意思？”
孙卓偏过头来一看，笑了起来：“匮者，匣也，就是木匣子的意思。你为什么老是喜欢看些这样的东西？”
流萤不以为然地继续低下头，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孙瑶被她惹得不专心起来，忙湊过身子来看：“姐姐，什么事这么好笑？”
“你看！”流萤一把拉过她，笑得前俯后仰：“这书上说的是褒姒的故事。我以前只听说过烽火戏诸候的事，却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你倒说说，有什么曲折了？”孙卓停下手里的活，也感兴趣地看着她。
左航挪了挪身子，开始催她：“流萤，你快说呀！”
“呵呵！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首先要从夏朝说起。还是夏桀在位的时候，有一天来了两条龙，盘在院子里不肯走。夏桀忙让太史占卜，摆起了祭坛。那两条龙享受了祭品后，却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堆口水。夏桀忙让人把这些口水收集起来，珍而重之的放进了一个木匣子里。然后被当成国宝，一代一代传了下去，据说这个木匣子是个禁忌，任谁都不能打开。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不能打开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毁了它？”流萤疑惑地停了下来。
孙瑶正听得津津有味，不满地推了她一把：“你管这么多干嘛，接着往下说呀。”
流萤棒起书，接着道：“后来这个木匣子传到了周厉王手里，你们想想，守着个这么大的秘密，多让人坐立难安。终于有一天，周厉王再也按捺不住，打开了匣子，却见里面只是些口水而已。但奇怪的是这些口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没有蒸发不见，也没有变质。啧啧，这个木匣子还真是神奇，应该算得上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冰箱了。”
“冰箱是什么？”孙卓略略皱眉，她嘴里总有那么多听不懂的新词汇出现。
“冰箱就是一个大大的匣子，里面可以装很多东西。”流萤想了想，才用他们比较能接受的方法解释道：“原理就像雪落成冰，如果我们用冰做个匣子，再把食物之类容易变质的东西放进去，那不是就可以保存很久了吗？”
“如果是夏天要怎么办？”
果然不能跟古人扯上冰箱的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们，就算是夏天东西放在里面也不会坏。这个冰箱又不是我发明的，而且你们这也没有，就不用问得这么详细了吧。”好像有点跑题了，她忙把众人拉了回来：“话说周厉王打开了冰箱，不是，是木匣子，里面的口水突然流了出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周厉王吓坏了，忙叫了巫师过来镇压，一阵敲敲打打。那些口水突然受了惊，于是就化作那个什么，孙卓，这个字怎么读？”
“鼋，玄鼋。”
“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谁在讲故事，孙卓想了一瞬才道：“在上古传说中，这是一种黑色的大怪物，有点像蛇，又像鱼。”
“反正就是变成了怪物，窜了出去，潜进了后宫。这个周厉王也真是的，这样就不管了么？那后宫里住着他那么多老婆，也不怕被怪物吃了！然后就正巧碰上了一个年青的宫女，她一看到那怪物，心有所感，竟然就奇怪地怀孕了。天哪，这样都能怀孕，生下的岂不是半人半妖？”她惊呼出声。
孙瑶红了脸，孙卓轻咳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这一胎一怀就是四十年，比哪吒都久，啧啧，然后生下一个女婴。因为事情太过妖异，又跟怪物扯上了关系，那个宫女就把这个女婴给扔掉了。耶！这么不负责任！还好被一对逃亡的夫妇拣到了，辗转逃到了褒国。这个弃婴慢慢长大，出落的花容月貌，取名褒姒，著名的大美女。”她停下来看了看孙瑶，问她：“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我听说过，一笑倾国说的就是她吧？”
“能不能接着把故事说完？”左航好笑地看着她。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吧？周厉王的孙子周幽王是个昏君，不爱江山爱美人。一见褒姒，惊为天人，马上纳为妃子，后来又立为皇后。为博美人一笑，上演了著名的烽火戏诸候。一而再，再而三，到后来真的有人进攻周国，他用烽火传讯，却没有人再相信，周幽王只能做了亡国之君，连自己的小命都丢了。”流萤微微叹了口气：“如此说来，褒姒简直就是上天安排来替她母亲复仇的嘛，报复周厉王冒然打开木匣子致其怀孕的仇，迫于压力只能遗弃自己孩子的仇。只是却报应在他孙子身上，未免有失公平。”
故事的结局本来有些抑郁，但被她这么一说，又让人忍俊不禁。
孙卓边笑着摇头边道：“红颜一笑，便结束了西周四百年的基业，代价可谓惨重。”
流萤闻言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男人总是喜欢把过错推到女人身上，商朝的灭亡是因为有个妲己，周朝的颠覆又是拜褒姒所赐，这么看来，男人岂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了？但明明统治天下的就是这些胡作非为的男人呀！”
“我也觉得褒姒很无辜，不笑又不是她的错，怪只怪周幽王太荒唐了。”左航赞许着附和她。
孙瑶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追问：“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么久远的历史，真假早已无从可考。兴许只是某些人心血来潮时瞎编的吧，这世界上又哪来的什么龙！”孙卓继续给左航擦药，忽然又转过头来道：“流萤，如果按照你的意思毁了那个木匣子，又哪来后面这么多精彩的故事？”
流萤把头搁在膝盖上，目光迷离：“要是能找到那个木匣子就好了，肯定比郭解的破钗还要值钱！”
真有人想钱想疯了，左航与孙卓对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才走至院门，便听见一屋的欢笑。长羽用力跺了跺脚，把鞋上的冰渣抖落，又脱下身上的披风，有点迫不及待地推开门，身上蓦地暖和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好笑？”温润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
“刘大哥，你回来了！”孙瑶递上一杯热茶，又接过他手里的披风：“流萤正讲故事呢，很好笑的。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她清秀的小脸上有着隐隐的期待，长羽喝了一口茶，才坐下来：“哦，流萤说的故事，好啊！”
孙瑶冲他们挤挤眼，调皮地笑了起来，然后便开始指手划脚地复述了一次。
笑声方歇，却又因着她的转述再次响了起来。孙瑶咯咯笑着：“姐姐最想的便是找到那个木匣子了，好拿来卖钱。”
左航插言道：“其实我也想找那个匣子，以后我做多的菜便可以放到里面，又不会坏。”
流萤扬着手中的书，嘀咕着：“如果真的有那么个木匣子，谁都不能跟我抢，说不定只有我一个人会用。”
“周幽王昏庸无能，竟然用这样贻笑大方的手法断送了江山，可悲可叹！”长羽清俊的脸上泛出一丝不屑：“到如今都只能沦为百姓饭后的笑谈。”
“我倒觉得他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深情、浪漫，褒姒嫁给他应该是幸福的。”流萤总有着与众不同的观点。
“我同意姐姐的看法！”孙瑶一脸天真，毕竟倾国倾城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少女总是多梦，并且以爱为由，相信这世上总有着至死不渝的忠贞爱情。孙卓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女子，眼里闪过一抹忧色。
窗外冰天雪地，屋内却暖意溶溶，寒窑虽旧，却还是能遮风档雨，不时有轻快的笑声飘出窗棂，传出去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