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汝威王安排了四个太医，轮着番在未央宫待命，光是请脉便得一日三趟。
“哪有这么娇贵。”我靠坐在床上，听着外头蝉鸣，慢吞吞地喝着一碗燕窝，“四个太医一天几次地来请脉，真是要我生受的，没病也该折腾出一身累来。你若是看不过太医院里清闲，打发他们去驸马府上得了，反正你那宝贝女儿身怀六甲……”
“你若是好好儿的，我也不愿他们来烦你。”汝威王笑了笑，从我手里接下空碗。
我撇了撇嘴：“你就是怕我这毛病一直赖到你们去围猎也不好罢了，不过我看提醒你，欲速则不达呀。”
“那时不好便不好，我还能强求你不成？你就是想得太多，才会弄个头晕体乏的毛病。”他将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笑得很是和煦，“你若是不能去，我正好能紧着回来。”
我将眼看向别处，树上的知了愈发躁了。
一直到了围猎的那天早上，我仍觉得四肢乏力，去是断断去不成了。汝威王一袭齐整猎装，在寝宫里和我道别。看惯了他龙袍蟒褂子，或是宽阔儒袍，眼前这一副长靴窄袖，气宇轩昂的装扮，倒显得格外英气，似是平白地就年轻了许多。
他在我额头上落下个吻，笑得很是柔和。
“你好生养着，我过几日便回来，到时候可要给我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下之。”
我笑了一声，伸手拉平了他衣服上的褶子：“好的时候也不是个活蹦乱跳的，也不知道你心里想的又是哪位。”
这话说完，汝威王在我面前怔了，我也怔了。而后将头朝一旁偏了偏，转回来是已经换了一副平静的脸。
“快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
去占城围猎的队伍已经走了十天，这几日，后宫里甚是清闲。
“安嫔的父亲没了，臣妾已经打发人给她家送去三十两银子；佐婕妤和胡芳仪昨日为了一瓶玫瑰花露闹上了，后来查出来是何修仪的大丫头拿了去挑拨的，臣妾已经严惩了她们，皇后娘娘不用再烦心，安心休养吧。”
“麻烦你了。”我向贵妃点了点头。
我已经闷了许久，今日一觉醒来，感觉不错，便确想找个人说说话，提提精神，正好贵妃来向我汇报诸事。每次她汇报完事情，都是我打发她回去，今日我不开口，她也不好说走，默默坐在一旁。两个人都这么沉默着，气氛很是尴尬。
我不大自在，挑头先找了话说，问她道：“雅琴近来如何？我昨天听说驸马府急急招去了两个太医，可是她有什么了？”
“没事没事。”贵妃连连摆手，“不过是驸马前日晚上在赵大人家吃醉了酒便宿下了，雅琴那孩子小家子气，自个跟自个闹别扭，一不防给动了胎气罢了。”
“这丫头。”我随贵妃笑了笑，“驸马也不应该，老婆大着肚子他还跑出去喝酒。赵大人也是，留驸马过夜也该打发人去驸马府上说一声，叫帝姬担心……”
“也不是没遣人去。”贵妃瑟瑟一笑，“是雅琴那孩子疑神疑鬼又大吵大闹的……”
“她有孕在身嘛。”我拍了拍贵妃的手背，眯着眼睛笑道，“也正好给驸马上个教训。”
正说着，惠娥挑帘而入，道：“娘娘，占城来的禁卫求见。”
“让他进来说话。”我吩咐。
贵妃闻言起身，向我福了福身子：“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我点点头。她走不久，便有个身着黑衣的禁卫快步走来进来，单膝下跪。
“启禀皇后，皇上和太子在占城遇刺！”
“什么！”我心里咯噔一声，噌地挺直了身子。
“太子在占城围猎时遭到袭击，皇上为了保护太子，身负数箭……”
我头脑顿时一翁，瞪着眼前的禁卫，一时竟吐不出半个字来。
好一会儿，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他：“皇上怎么样了？”
那禁卫喉结动了动，颇有艰难地说：“皇上身中数箭……至今昏迷不醒……”
我心里陡然一寒，又问：“太子呢？”
“太子头磕到石头上，至今也昏迷不醒……”
“知道刺客是谁了吗？”
“抓住的刺客全部自尽……占城那边还在调查，有猜测，可能是姚氏余党所为……”
“占城的情况怎么样？”
“全城封锁，捉拿乱贼。”
“朝中大人们都知道了？”
“是。”
“你吩咐下去，谁要是四处散布谣言，弄得人心惶惶，本宫就割了他的舌头。”
“卑职领命。”
“下去吧。”我对禁卫抬了抬手，而后向外唤了一声。
惠娥、廉宝他们走进来，站成一排。我已经走下了床，惠娥和流云急急捧了衣服跑来，我一面穿衣服，一面快语吩咐：“廉宝，派人去召皇甫韧、曹然、窦立英和袁贺之到紫檀殿。沉脂，你拿我的符节去穆将军府，让他调一支人马在玄武门待命，再去请弥将军到紫檀殿门口候着。流云，吩咐安排车架，召王、林、张、姜四位太医备药到玄武门，准备随我去占城……对了，惠娥，也把穆理贤叫到紫檀殿门口候着。”
众人怔了须臾，纷纷领命。我整理妥帖，快步走出了寝殿。
我站在紫檀殿门口，向着金銮殿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中邪邪闪过几个念想，不由一惊，背后津津出了一层凉汗。
汝威王和明修现在双双遇险，正是我趁势扶立佑福，一揽大权的绝好时机。但凡是个野心家，便决不会放过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这个邪念终究只在脑里昙花一现，我定了定神，推门进了紫檀殿。
“这次事发突然，大人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情况并不乐观。”我一路边走边说，尽量稳着脚步和声音，表现得很是镇定。
“皇后，事发突然，臣想立刻召集几位大臣商量一下对策。”
“你们商量便是，本宫不去了。”我抬了抬手，在案前站定，转了个身，目光平平扫过面前四位大臣，“本宫现在交代四件事。第一件，这几天的事物就劳烦四位大人共同处理，本宫已经下了懿旨，所有事物都必须经过四位大人共同首肯，方能执行；第二件，无论外界压力有多大，你们必须保证，决不能将佑福推向政前，哪怕只是代挂一监国的虚名也不断断不行；第三，增加京城和西裕关的守卫，各方军营严阵以待；最后一点便安定人心，这个不用本宫多言，你们自然也会的。”
“微臣遵命。”
“发誓。”我望着他们，神色凝重道，“在我面前发誓，绝不让朝政再生出半丝变化。”
四道目光一齐盯着我，一时没有言语。
“微臣对天发誓，如负皇后娘娘重托，定五雷轰顶，万劫不复。”皇甫韧带头，四位大臣举手起誓。
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微微昂首自他们之间穿过，走向外去。
将将走下紫檀殿的石阶，弥原廷从一旁跟了过来。他似是要拜礼，被我一把撑住：“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内必有一番骚动，你领金吾卫守京城皇宫，这几天断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那几个辅政大臣，定要叫人好好盯牢了。”
弥原廷点头称是，我四下里望了一圈，压下声音道：“你从前安排过几个亲信，在各个亲王处，你现在速速派人去向他们探探消息。”
弥原廷朝我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我向远望了一眼，穆理贤干瘦的身体微微躬着，趋步走来。
“你快去打点吧。”
我吩咐了弥原廷一句，拢了拢袖子快步朝穆理贤走去。
“父亲。”我远远叫了他一声，并不停步，抬手示意他跟着我，边走边问，“四弟那个要休不休的媳妇，现在可好？”
穆理贤嘴唇动了动，而后开口：“无恙，给关在家里呢。”
“你去将她绑了，随我同去占城。”
穆理贤错愕地张着嘴，我不耐地在他眼前挥挥手，他这才同我分开条道儿往府上去了。
未央宫门前停了步辇，我乘了上去，廉宝在一旁随着，很是会意地频频催促。快到玄武门时，摇摇便望见两排人并车马立在空地上等候。我跳下步辇，穆萧迪上前跪拜，抱拳迎我上驾。
我一路大步流星地走过，将眼睛往两旁一扫，不由微微错愕，端着副平如静水的声音道：“怎还来了几位主千金科的大人？还是留在宫里照顾娘娘们吧。”
说完已到了马车边，这就登了。身后响起一阵的悉悉索索，该留的留，该走的走，一盏茶的工夫刚过，马车一动，启行了。
“等一下！”
方行不过玄武门，身后便传来一声大喊。我心尖一颤，听出那是笑儿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我挑开帘子，看着她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母后……您不能去！”笑儿一手拽着车帘，一手抚着胸口，“您身体还没好，怎么能走这么远的路。”
“笑儿。”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我不仅仅只是一个皇后，而是一个监过国、理过政的皇后。危机当前，我必须让我的所作所为更有价值。”
“您这身体如何受得了这么远的车马劳累？”笑儿皱起眉头，“有什么不能吩咐大人们去做？”
我摸了摸她微微湿润的脸颊，柔和地笑道，“上天赋予女人生来被照顾呵护的权利，可以有人依靠的时候，我自然不会让自己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