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一旁的子佩突然开口，目光似剑，狠狠扫过大殿，“杀父之仇，子佩定要亲自雪恨。”
“子佩。”我止住他的话，“不要这样。”
“为什么？”子佩瞬时看向我，目光冷厉。
这个世上有人要为他复仇，那一定是我。我的罪孽已经深重，不在乎更添一笔，而你是他的儿子，他素心平和，一定不愿你活着仇恨里。
“昕单的父亲既然决定造反，那定是不想要这孩子了。”我望着子佩，“今天就算你杀了他，也伤不了文越王的心，报不了你父亲的仇。”
有些话说的轻，听得重。就好像这一瞬间，昕单脸上划过一道痛苦而绝望的神色。
“你们两个都回去好好静一静。”我说着起身，带人向外走去。
我要去城头看看，看看能不能见到文越王。听说他一到城郊，就急着把寺里当尼姑的姐给接了出去。
真是个情种，你连儿子都不要了，居然还想着姐。
还未上城楼，我已遥遥望见那里搭起一个架子，架子上隐隐有衣袂翻飞。冰冷的笑容立刻浮上我的脸。
架子上绑着琦韵帝姬——姐最疼的女儿。
我登上城楼，弥原廷立刻迎了上来，脸色不大好看。
我知道，他一向是正人君子，眼下绑一个小姑娘威胁，这样的方法，纵然对方是叛军，他也十分不齿。
可我就是个小人。
“情况如何？”我问他。
“大军迟迟不肯攻城。”弥原廷说，“文越王一直派人在下面喊，要求我们放人。”
“不着急。”
“太后……”弥原廷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您将帝姬绑在这里，这样的作法实在会为天下耻笑……”
“要笑就让他们笑去，项羽不也绑过刘邦的老父吗？”我冷笑一声，“说到底……”我做过的亏心事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件。
一个男人究竟能为心爱的女人付出到何种程度呢？
没心的可以倾覆大业，却要留得自己性命与美人逍遥，比如商纣王。
有心的可以送上自己的性命，却不能让大业付诸东流。
文越王可能是后者……不知道琦韵帝姬还能拖延多少时间，三天？一天？一个时辰？也许只剩一炷香，一盏茶……
不知的穆萧迪来不来得及。
我下了城楼，打横里猛地冲来两个身影，险些撞个满怀。
“子佩？明修？”我微微一惊，“你们来做什么？”
两人抬头看我，眸子里甚是怒意，却压抑着。
“太后。”明修一拱手，低头道，“请您放了琦韵帝姬。”
“请太后放了琦韵帝姬。”子佩也突然长揖不起，“我朝向来以仁义治天下，您今日之举，实不明智，既有伤我大曦国的安邦之本，又有损您的声望。”
我还要什么声望？
我默默审视着这两个孩子，一个是恭权王的儿子，一个是汝威王的儿子。他们向来不够友好，这会儿却偏偏都来为琦韵求情。
英雄难过美人关，红颜妖娆正多娇啊。
我冷冷一笑，笑得不明所以，目光又向城楼上望去。
弥原廷自上匆匆而下，伏在我耳边轻声道：“太后，西南方向有黑甲兵急来，打的好像是穆将军的旗号。”
来了！我心中滕然一喜，对他道：“把琦韵放下来。”
面前两个孩子闻言，立刻跪地，对我千恩万谢。我不再看他们，大步流星地朝金銮殿去，要在第一时间，向忐忑不安的文武们，宣布这个好消息。
可惜，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也太坏了。
*****************************（这次的分割线要不要这么长= =）
“惠，我好看吗？”
“好看……小姐……很好看……”
百花齐放穿衣镜前，我穿着一身大红霓裳，华服上腾凰飞凤，镶金缀玉，繁复缭绕。
这是我一辈子穿过的最鲜艳的颜色，一丝一缕，仿佛染的都是我心尖的血，刺眼极了。
“这是我一生里，最大的耻辱。”
我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语气，抬手，亲自戴上紫金凤冠。
殿外，明晃晃地日光让我感到一阵目眩，昏昏沉沉之际，旁边伸出一只有力的臂膀，稳稳将我扶住。那臂膀的主人，亦是金冕红装。
他扶着我，在汉白玉阶上徐徐登行。我微微扬起脸，沐浴在金阳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百级玉阶下，群臣垂首静立。
这是一个庄重的时刻，也是一个荒唐的时刻。
“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和元年，新帝登基。
我居然又一次嫁人了。
我曾经是多么羡慕我的女儿，能够穿上火红嫁装。而今，那一袭鲜艳的嫁衣就披在我的身上，我却忍不住想笑，可笑。
想不到，我原以为一辈子也穿不了的嫁衣，却是这个人披在了我的肩膀上。
***
那一天，我与文武在大殿上，激动又焦急地等待。
“报——穆将军率军救驾，已和叛军在城楼下交战！”
“报——穆将军神武，叛军势衰！”
“报——将军一斩下四位敌将首级！”
“报——穆将军策马进城了！”
“报——穆将军自朱雀门进宫！”
“好！”我从座上站起，步下玉阶，满面笑容，“哀家要亲自为将军接风！”
可我迎接到的又是什么呢？
骏马绝尘奔来，马上的人英姿矫健，气势昂扬。阳光撒下，却又湮灭在他深黑的铠甲里。
我的心里满是激动，望着他飞身下马，伴着丝丝血腥的味道，昂首阔步向我走来。只是黑盔摘下的那一瞬，我惊呆了。
为何是你呢……
汝威王？
我迎着他深切的目光，心里骤然一片寒凉。
身后的文武百官，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怎么回事？来的不是穆将军吗？”
“不知道啊，莫非汝威王才是太后的王牌？”
“先皇独子尚在襁褓，这次汝威王又有平叛大功，恐怕……”
“穆将军的旗都被他夺了，眼下城里城外全是他的兵马，恐怕……”
恐怕……
那一年，定顺王逃去了金夏。
那一年，文越王被处决。
那一年，义昌王加封邑八百，金银无数。
那一年……
汝威王称帝了。
他把佑福抱在手里，目光依旧深邃如潭，紧紧凝视着我。
“你嫁我。”
他开了口，毫无征询，因为那只是一个命令。我望着佑福，双手攥得生疼。
“朕已经下了旨，择日大婚。”
“开什么玩笑！”我怒视着他风平浪静的脸，“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父亲吗？”
“我的父亲……他又对得起我吗？”他淡淡地说，“杀光了我的族人，困死了我的母亲，分离了我和妹妹，一次又一次地抢走我心爱的女人，却连最基本的珍惜都没有。”
我大吃一惊，喉间哽塞，竟无言以对。他居然这样看待先帝……
“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我是他的妃子……”我的声音有丝丝颤抖，“你若一意孤行，要让仁义礼数何存？要让天下人如何看你？”
“我不在乎。”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笑得满是讽刺，“我的前半生，就是因为太在乎别人，才会落得失去一切。难道现在，我连一点儿补偿都不能自己决定，看过了父皇的眼色，还要再看天下人的眼色？”
“那你要别人怎么看我！你冷血，你问心无愧，可你要我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我几乎是吼回去的，然而说着说着，声音又软了下来，几近哀求，“我的名声已经够难听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的生活，他的经历，他的感情……我并不十分了解。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欠了他很多，可是，非得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偿还吗？
“此事我已与大臣们商议过了，前朝也有不少太后下嫁的例子，你不必担心。”汝威王的声音柔和下来，叫来个亲信将佑福抱了下去，走到我面前，双手轻轻拢在我肩上，“我会将你和佑福的一辈子，都照顾得很好。”
他提到了佑福，我的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
“你究竟……为什么要做皇帝……”
“我当皇帝……不过为了一件真正想做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空了。。。
九又要去过无网络日子了。。。orz
周四来更。。。
26
26、【二十五】梦里身是客 ...
大婚之后，我终日将自己关在未央宫的寝殿里，除了贴身伺候的心腹，不见任何人。